006 初試身手(1)
寅時時分,天還方蒙蒙亮,院子陰沉沉地還籠著半點影子,卻稀稀疏疏起了動靜。
房間的窗上忽然戳破了一個小洞,伸進來一根小木管,白煙兒飄了幾圈,幽幽地飄進了房裡。隨即,便有人推開了門,邁著步子跨了進來,一腳就壓在了憐箏備好的鈴鐺線上,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
睡夢中的憐箏下意識驚醒,睜開眼,身子軟綿綿的卻使不上勁兒。
抬了抬手腕,可又癱軟地落在了床褥上。
有人走了進來,黑衣黑褲蒙了臉,看不清樣子。
憐箏粉唇微動,想說些話,可什麼聲兒都沒有。
動不了,說不了,除了清醒著,幾乎什麼也做不了。
他站在那盯了一會兒,將她抱起,一個用力扛在了肩上。
昨日什麼也沒吃,也就喝了些水,眼下胃部正頂在這男人的肩上,真是抵得生疼。所有血氣朝頭頂涌,只覺得頭昏目眩。
他開了門,一步一步走得倒穩,還沒過院子里的拱橋,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
「阮姑娘?」
背著她的男子頓了一頓,轉過身便開始跑。憐箏費勁了氣力抬頭去瞧,追上來的人倒像是剛來那日,站在二樓台階上的捕快,只是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腳程也快,緊跑慢趕追了上來。
憐箏垂首想了想,使了大勁朝前騰,一個順勢張著嘴撞向這人的后腰。儘管牙關使不上什麼力氣,但是借力打力的功夫,倒是頂得憐箏的腦門嗡嗡直響。
黑衣人揚了揚頭,將背上的憐箏使勁一甩,想來是磕著了。他跑得極快,撩起的蒙面巾下,像是在嘴裡咬著一根繩線,這樣即便是做了什麼,都會死咬不吭聲。
道上的人有這麼一條死規矩,偷便是偷,出了聲便是搶。看來是道上的人接了這麼一單子生意,也不白白被人糊弄了這麼一圈,大費周章地只想綁了她。
在幾個小院兒里來迴繞了兩圈,倒是將身後的捕快甩開了,可卻繞了遠,一下子不知道去了哪裡。沒過了一會,身後就有了動靜,黑衣人扛著憐箏便躲進了一間半開著門的屋子。
屋裡熱氣騰騰的,屏風后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黑衣人背著她,堵在這屏風後頭,外面是出不去了,可裡面卻也進不得。
他轉身去防著那捕快順著進了這院落,卻白白讓憐箏透著屏風往裡頭對上了一雙冷眼。
凌冽的冷意在盯著憐箏的那一瞬硬是愣了一下,卻冷不丁地笑出了聲。
「這是唱得哪出?是跑我房裡來唱大戲了?」
話音剛落,屏風被一腳踹開,在半空撞至房梁碎裂,風因單手抓住憐箏的肩,反被黑衣人反手成爪,翻身拖拽了起來。
短短數秒,兩個人已經是幾個來回,黑衣人既要防著風因的攻勢,又要避著憐箏不讓她落在別人的手上,回回一避開,風因的攻勢反就成了殺招,險險避開卻又白白吃了幾個暗虧。
房外聽著房間里有了動靜,屋外的人正朝房間趕來。
一旦連捕快也進來了,腹背受敵,只怕是避不開。
眼看處於下風,門外的捕快已經推門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毫不戀戰,將憐箏朝里一拋。自己撞向木窗,七零八落依舊不哼一聲,滾身便躥跑了,捕快隨即追趕了出去。
風因伸手卻沒能抓住憐箏,眼睜睜地看著她掉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桶,濺起大片的水花。她沉了下去,也沒見她掙扎,水面上咕嚕嚕冒出水泡泡,風因這才趕忙跨過去,拽著衣服邊角,拉著憐箏拖出浴桶來。
她渾身都已經濕透了,青絲萬縷傾瀉而下,輕薄的衣服都貼著玲瓏的曲線。
「好一幅美女出浴圖。」
她貼在他的身上,癱軟著使不上勁兒,也不說出話,只能一幅沒好氣的樣子盯著他。
他光著膀子,身上的肌理倒是健碩,腰腹上還有幾條淺細的疤痕,就這麼和她親近著,憐箏倒也沒見出幾分羞澀來,反倒風因生了尷尬,撿了擦身的帕丟在她臉上。
打橫抱起憐箏,放在內榻上,用被子蓋住她的身子。正想走,可又覺得不對勁,扭頭回來,定定地看了她半響:「……說不出話就眨眨眼,我好分辨你到底是怎麼了?」
憐箏眨了眨眼,瞧著方才追出去的捕快回到了裡屋,朝她歉意地搖頭:「抱歉,阮姑娘,拐了個彎就沒了影子,我沒追上。」
「莫捕快,請你差人去趟醫廬請個大夫回來,再找位姑娘幫忙換個衣衫,她的裡衣都濕透了。」風因從旁的物件兒上摘回自己的內襯,簡單地披了衣物,「另外,阮姑娘倒像是中了什麼藥物,現下說不出話。」
來人名為莫冬青,恰好是風因腦海里認識不多的一個捕快。
莫冬青點了點頭,話也不多,轉身就出了屋子。
風因思索片刻,從內屋拾掇個錦囊出來,再掏了一顆東西,拎進屋裡的燈火燒著再端出來,讓藥味一點一點散開,轉身再靜靜侃著憐箏:「要換我說,你莫不是招惹了山大王,非要綁了你做哪個山頭的壓寨夫人不成?」
憐箏斜睨了他一眼,水眸清淺,到底是半分情緒也沒看出來。
「若是因為那具焦屍,換做旁人進屋直接就將你殺了。可來人講究規矩,只算偷綁不算搶,一回不成還有二回,若真沒個打算,我自然也別插手壞了一門好事。」
這張嘴可真是欠得慌,卻也沒讓憐箏生了防備。
風因性格倒好,一邊手上沒閑著,嘴上也風趣,雖沒聽見人回話,但也緩解了尷尬。
等藥味慢慢散開了,憐箏身上回了一些勁兒,她輕輕咬了咬唇,有了些痛感,說話還有點費勁,她試了試手腕上的勁,抬起了一會,又軟軟耷拉在了坐一旁正為她薰葯的風因身上。
風因愣了一下,這手倒是不偏不倚,偏偏落在了一處。
「阮姑娘。」
莫冬青的腳程也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請了大夫回來。進了屋卻不知怎麼回事兒,這兩個人神色如常,氣氛卻攪和得古里古怪的,難不成他來的不是時候?
大夫可不管旁的,聞了聞房間里的味道,再看這榻上的姑娘,從藥箱里撿起帕子,搭在她手腕間,一一診脈:「這姑娘的藥性不過是一些曼陀羅花萃取後點燃極少的毒汁子,分量很輕,並不嚴重,加上毛果種子熏過一個時辰就能恢復,倒是這姑娘燒傷手怕是有的折騰了……」
風因蹙了蹙眉,一雙清亮的眸漸漸斂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