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重逢

豆腐腦沒有找到莉奶奶，無論是她昔日的住所還是舞廳，她幾乎尋找了每個角落，仍然毫無發現。兩天後，豆腐腦百無聊賴地趴在詠石城南的門上休息。

她的目光被士兵們抬著的棺材所吸引，那棺材雕刻十分精細，在太陽下甚至有鏡面一樣的反光。

那群士兵把棺材抬進城堡，豆腐腦跳下來跟上。

一路走到昔日詠石淶的住所，開門的人藍發青髯，十分強壯。那幾位士兵把棺材放進屋子便匆匆離開。豆腐腦則在門關上之前偷偷溜了進去。

「抱歉，來晚了。」藍發對正在屋裡端坐著的一位女性說。那位女性是詠石國固有的黑髮，但是皮膚卻白得可怕。

「沒關係，等多久都可以。我可以打開看一下嗎？」

「樂意效勞。」藍發把厚重棺材的蓋子搬走，豆腐腦個矮，看不到裡面是什麼，但也只能以逸待勞。

「相傳太古神冰棱有三件寶物，冰棱劍，冰棱盾，冰棱槍。本就是稀缺之物，但看來你並沒有把它當做是寶貝。」

「現在鑒寶師不是來了嗎？」藍毛微笑。

「至於這是不是寶，的確是冰棱槍的真品。而且這棺材，也是貨真價實的古董。拿的是最珍貴的材料拼接而成，但這破損真是讓人難過。你們雖然是遊民，但對這種寶物也真是粗暴，真不是大國所為。」

「你開個價吧。」

「你把這個當是什麼了？算了……」黑髮女拿起杯子抿了口水，「三千萬銀珠。」

「這個值三千萬？這玩意兒又不能用。」藍發人捂著嘴笑，像是他才是撿了個大便宜的人。

「神器開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畢竟是冰棱的遺產。日後百年，千年，不知有多少變數，這槍早晚有再次點亮的時候。」

「我才能活多久，就這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不可能帶著那麼多錢出門，以後你用軍隊，載著這把槍送來七環山谷。」

「既然它值這麼多錢，我把所有小弟都帶上，給您送過去。」

「這倒不用，並非禮節。能保護好這把槍，買賣順利的話，興許我就給你加價。」

那女人說完便整理衣裙出門，豆腐腦也緊跟著溜了出去。

那女人走出南門，走到一邊的拐角停下，她回頭看豆腐腦，豆腐腦則沒有躲避。

「貓妖嗎？」

「一眼就能看出來么？」

「沒有什麼能瞞得住我這雙眼。」黑髮女人回答，「貓妖有何貴幹？」

「如果我把那把槍搶過來，我可以便宜一些賣給你。」

沉默……

「你的單純讓我覺得有些可愛。但我不會為了打折而去得罪詠石國。」

「如果我把他們都殺了呢？」

「都殺了？不，我不是懷疑貓妖。你很缺錢嗎？」

豆腐腦點頭，她知道三千萬銀株意味著什麼，「我缺的是可以買下一座城市的錢。」

「為什麼把這些告訴我？我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豆腐腦點頭。

「你想成為一城之主，一國之主？」

「嗯。」

「我的確是個商人，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能拿錢買到，包括你想要的全部。你並不是真的想要那一筆錢，而是想讓我高興，想讓我跟你多交涉一下，是嗎？」

「大概吧……我有一個信息想從你這裡買到。」

「我只要有，我都會賣。」

「在你把這個信息告訴我之後，我會把你打暈，關起來。直到我任務完成。」

「還真是坦誠地讓人不知道該作何表現。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商人，除非你偷東西被抓，我才會把你出賣掉。我只會做對自己有意義的事情。」

「那我明白了……是我太不理智。我想找到玲莉·莎。」

「哎呦，上來就是這麼大的買賣嗎？」黑髮女的笑容消失了。

「不做嗎？」

「做。」黑髮女上下打量一下豆腐腦，「不過呢，用信息來換信息，你也有一樣東西，是我想知道的。」

「什麼？」

「你不像是愚蠢或者單純，更像是知道我的內心所想。是讀心術嗎？」

「知道我的事情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好奇心。我自詡看人很准，憑藉的是我數千年來的積澱。但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你究竟有什麼能力？」

「不是讀心術。」

「然後呢？」

「一物換一物。」

黑髮女愣了一下，很快便捧腹大笑，「我說你，哈哈哈哈哈，你這傢伙，不，就算你不說我也已經知道了，真是有趣。想要找到莉很簡單，因為被你藏在某處的硬幣，會引來地下的監視者。」

「謝謝。」

「你就沒想過這個能力從何而來嗎？」

「沒有。」

「嗯，這世上並非只有貓神一個神，還有人神，犬神，鼠神，牛神，萬事萬物都有其神靈存在。是寄生還是掠奪，你究竟是何物，我已猜出大概。如果你想知道，需要拿出冰棱槍來作交換才行。」

「大概是……不用了，我大概是沒什麼興趣。」

「你的路還很遠，你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不要拘泥於眼前的生活。」

「不，我想已經足夠了，我真的對身世沒有太大興趣。」豆腐腦低頭行禮，便匆匆離去。

「那還真是可惜。」黑髮女看著豆腐腦的小背影，不禁感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豆腐腦清晰地記得，她曾經把那枚硬幣放在了監獄里的某個夾縫。但當她趕到監獄附近的時候，她發現這附近聚滿了帶著武器的流寇。他們懶散地橫七豎八地躺在監獄門前的大廣場上，不斷有人被押進去，但一上午也不見有人出來。

這麼多雙眼睛，直接闖入的話，自己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就像上次那樣利用軟骨術來找個宿主可以嗎？但這群流寇個個衣冠不整，想用軟骨術偷梁換柱也可能性不大，囚犯更是早就被扒光了全部值錢的東西——包括衣服……這個辦法不太可行。

豆腐腦繞到監獄的牆壁外，寄希望於這陣法已經失效或者這群流寇沒有能力維護陣法——但這只是美好的願望——這陣法甚至比之前還要強勁。

豆腐腦順著囚犯被押解的反方向跑，不知覺就到了城門。她這才意識到這些所謂的囚犯只是被搶劫的村民。那些流寇的馬袋上看起來都裝著有水和食物，應該是去了比較遠的地方。現在是中午，他們一定在外面過夜了。

豆腐腦沒有從這一批又一批囚犯中找到任何年邁的人，大概是覺得沒什麼用，所以都就地處決了吧。他們把囚犯分為女人孩子、成年男子兩類，成年男子則被押解到地下監獄。而剩下的都被送到城堡。

人被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下午，豆腐腦也沒有看到一個穿著衣服的囚犯或者衣服正常的流寇。不過豆腐腦明白了一件事情，流寇並非沒有衣服穿，而是他們把這種打扮當做是時尚。

豆腐腦覺得無望，要回監獄看，突然瞥見一個被帶來的囚犯，那人竟是穿著衣服的，而且完好無損。豆腐腦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跳上馬背，鑽進那人的衣服，緊貼背部。

雖然看起來這人比較奇怪，但衛兵還是押著他進了監獄。豆腐腦等到那人被押送到房間里才跳出來，因為逃出監獄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她必須把握住全部的信息。

豆腐腦在昔日關押佑的房間裡面找到硬幣，那枚硬幣完好無損地被塞在床下。

但是出去的確是個大麻煩！豆腐腦把硬幣含在嘴中，溜到門口，但門外聚集著一大批人，盲目出去一定會驚動他們。

趁著黃昏，豆腐腦躲進一個拐角，觀察每一個外出的士兵。但豆腐腦始終得不到機會……

直到太陽落山，兩位士兵把下午那個囚犯再次押解了出去。豆腐腦雖然不理解「這群傢伙要這個囚犯來做什麼」，但她還是鑽進那人的衣服中。

剛一出門，那人便被塞進了馬車，由一個士兵看管，一個士兵駕車。豆腐腦覺得好奇，所以也沒有跳出去。

那人被押進一個豪華府邸，想必是昔日某個大官的住所。兩位士兵粗暴地把他關押進一個房間，並在外面落了鎖。

豆腐腦看四下無人，這才跳出來。

豆腐腦回頭看那人的容貌，雖明顯是個男人，但面部瘦削，雙眼水汪汪，竟然讓人覺得有一些女人的姿色。

「貓？真可愛。」

豆腐腦走到一個拐角，把硬幣吐出來。

「喂，我能聽懂你說話。」豆腐腦扭頭說。

「你聽得懂嗎！天吶！你是一隻貓嗎？你真的是一隻貓嗎？」

「他們為什麼把你關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上午我還在茶樓給客官倒茶，那幾個強盜就闖進來了，店主給了錢，但是他們還是把我抓來了。」

「哦，真奇怪。其他人都在監獄，偏偏只有你出來了。其他人都是光著身子，只有你沒有被他們搶走衣服。」

「對了，他們還說什麼『龍陽』？」

「是我不理解的辭彙。」

大門突然被推開，豆腐腦趕緊鑽到一邊的櫥櫃下。推門的人豆腐腦看著比較熟悉，那人高大魁梧，藍發青髯，和白天那位藍發的強盜頭子很是相似。

「你要做什麼？」那人顯得有些害怕，他趕緊跪下磕頭。

「抬頭讓我看看。」藍發揪起那人的頭髮，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

「真是可人。」藍發命令士兵把他帶出去洗澡。

如果這囚犯是個女人的話，豆腐腦大概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兩個男人之間，豆腐腦不是很理解他們要做什麼，是祭祀還是吃飯？

這更加激發了豆腐腦的好奇心，她一直卧在櫥櫃下面等待。

藍發看起來等的很不耐煩，士兵把穿著浴巾的囚犯押送進來，便關上了門。

那囚犯雖然在慘叫，但豆腐腦能看出來他並不痛苦，所以也沒有出手幫助。藍發做完所有的事情便匆匆離去，豆腐腦也跳上囚犯的床，那人已經不省人事，應該是勞累虛弱而睡著了。

豆腐腦覺得床上有點噁心，她跳下去，叼起硬幣便從門縫裡鑽了出去。因為是深夜，士兵們並沒有看到她。

豆腐腦回到莉奶奶昔日的住所，夜晚的詠石城除了喝酒鬧事的流寇，只有貓和老鼠還在活動。

她把硬幣吐在屋裡的地上，由身子壓著，卧在一邊。

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自從變回貓咪，豆腐腦已經習慣了如此不規律的生活。

是有人把她叫醒了，豆腐腦抬頭看，竟然是刀狗。

「好久不見？」

「主人讓我接你過去。」刀狗索性用犬語小聲咿唔。

「那我們走吧！」

「你見過……我家的男主人了嗎？」

「嗯。」

刀狗彎下腰，「坐上來。」

豆腐腦照做之後，刀狗的爪子發出亮光，「那天腿被砍壞了之後我嚇壞了，因為你的急救，要不然……連這種巫術都施展不開。」

和北腦腐吟唱咒語類似，豆腐腦感覺到一瞬間，眼前的景色突然改變了。

昏暗的燈光，雖然整齊擺放但是還是很擁擠的房間……

「哦，刀狗，你回來了？」

是莉奶奶，她依舊慈祥和穩重。豆腐腦從刀狗的背上跳到桌子上，再把硬幣吐出來。

「是……是你。」莉奶奶沒有過多和豆腐腦重逢的喜悅，那枚硬幣更加吸引莉奶奶的目光。

「我回來了。早在上次離開的時候，我就在監獄里遇到了他。」

「他……那時候怎麼樣？」

「他說……」豆腐腦想了想，「他已經死了。」

那人的確讓豆腐腦如此說，想必是有自己的深意吧。

長久地沉默……

「貓妖……我給你做飯吧？」莉奶奶可能是突然覺得自己有失禮儀。

「感激不盡。」

夜宵是麵包、小米粥以及紅酒。

「很抱歉，現在不能用油了。」

豆腐腦變回人類形態去吃，她朝嘴裡塞了一整片麵包，再灌一大口酒，聽她這麼說，這才掃視四周，「我們現在在哪兒？」

「地下，地下500米，這是我們的基地。」

豆腐腦繼續朝嘴裡塞麵包，「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慢點，我這裡還有很多，只是不能用油。除了麵包和酒，其他的食材都有些緊缺。」

「沒關係，吃飽就好。」豆腐腦吃得高興地嗚嗚直叫，最後把小米粥也喝個精光。

「有事明天再說吧。」莉奶奶明顯力不從心，豆腐腦也不方便再繼續說。

「好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