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秋日黃重見光明

轉眼間，已是秋分時候，遍地秋黃，處處寒涼。

而北國的秋又明顯多了三分肅殺之氣。

風撩起離兒剛清洗完的長發，還未束縛，任其秋風飄蕩。

「幾些時了。」離兒隨口一問。

「夫人，已是黃昏時候了。」綉雲邊回答邊將披風披在離兒身上。

「黃昏，正是夕陽西下，彩霞迷天之時，只可惜我的眼睛不爭氣。」

忽聽寒蟬鳴泣，離兒更是傷秋不得而語出:「

秋日黃

風涼漸感日偏黃，

冷落寒蟬孤自芳。

莫怪人言秋意惻，

多緣傷景入愁腸。」

「夫人，莫要感懷了，天涼了，我扶你回屋吧！」

「好！」剛要起身，許是起急了，離兒突然有些頭暈目眩，幸有綉雲攙扶。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千萬別嚇奴啊！」

「不礙事。」離兒口裡說著，卻覺面前一片模糊。

她好像隱隱的看到了顏色卻又一瞬間恢復了黑洞。

離兒努力緊閉雙眼，生怕一切是幻覺。

再睜開之時。天地所有顏色盡收眼底。她不覺大興詞句，一片欣然。「

天凈沙

丹紅抹綠鵝黃，

凜風情薄飛揚。

旖旎翩躚曲巷，

夕陽漸訪，

幻霞輕點濃妝。」

「夫人，你你你這是看見了么？」綉雲語無倫次。

「我看見了，綉雲，我真的看見了。原來擁有之時不覺其珍，失去之後才知其貴。而失去再次擁有之時才明其樂。」

「太好了，夫人，我這就去告訴綉珠她們。一會藺上將回來肯定高興壞了。」

「綉雲，你讓我自己待一會。」

綉雲知夫人這是還無法接受失而復得的現實。

她確實需要自己靜一靜，望著屋外的茅檐，那搭建的兩間小屋。

屋內陳設著已擦的泛白的几案。

離兒心中五味雜陳，她明顯地看到綉雲的衣服縫著好幾處補丁，自己的衣服上也不例外。

她不明白，他們的生活何至如此清苦。

「夫人，你能看見啦！」綉珠興沖沖地跑來。

「綉珠，你怎麼瘦成這樣。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什麼，切莫瞞我。」

「夫人，奴好的很，就是不是很習慣北國，所以瘦了些。」

「綉珠你可知你不會說謊，一說謊就會臉紅。」

「夫人您別問了。藺上將明確告知不讓說。」

「藺上將？」離兒自知綉珠倔強的性子。

想必藺守之定是有令。

於是她告知綉珠綉雲不要把她已復明的事告訴藺守之。

夜幕降臨，藺守之帶著病軀咳嗽不止的回來。

他的病似乎更嚴重了。

離兒不敢出去，但是她明顯地察覺出門外的他是那麼的氣虛無力。

沐浴完，藺守之草草啃了半個饅頭便來到離兒門前。

敲了門，入了屋。看著離兒依舊蜷縮在床角。

「今天回的晚些！」離兒害怕他看出端倪，不敢直視他。

不經意的掃了他幾眼。卻發現，如今的藺守之面黃肌瘦似風中弱柳，好似一吹就倒。

身上的麻衣補丁隨處可見。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藺守之許久未聽見離兒回答又說道:

「回的晚，糕點鋪已打烊了。明日我再給你帶。」而事實卻是他由於體力不支中途暈倒，地主並未付他的工錢。所以……

離兒聽言心一慌。

「奧，我我今天不想吃。」

「飯吃了么？」

「吃了！」藺守之又是一陣咳嗽。

「你快把葯喝了。」

「好！」說完藺守之拿起桌上的葯卻將它倒在花盆中。

離兒一驚。

怪不得他的病一直不見好，原來都是哄她的。

但是此時她又不能直接點破。突然，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手帕捂住嘴。

再揭開時，卻發現血暈染了一片。

「藺大哥你……」還未說完。便被藺守之打斷:

「葯喝猛了，不礙事。」

說完又是一陣狂咳。

「你白天都去做什麼了？」

「和疾風出去辦事。」

「辦什麼事。」

「秋分了，你體寒，要多暖腳。」藺守之並不想在這個話題多費口舌故轉題道。

綉珠已打好熱水，他將熱水倒入盆中放在床下。正要上前拖出離兒的雙腳。

離兒卻下意識的閃開。她也是才知道，每次給自己泡腳的都是他。她原以為是綉珠綉雲。

怪不得每每問他話，他都不答。

藺守之再次上前，離兒不好推脫，只得任他擺布。

他將自己的腳放在盆中，不時地按壓著穴位。然後又會放入熱水，繼續按壓。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有力。是什麼讓一個男人甘願放下自尊為一個女人洗腳。

又是一種什麼力量讓這個男人脫掉了所有偽裝，剩下的為有溫情。

這還是以前那個冷漠無心的他么？為什麼此時的他是那麼的令人心疼，她好想上前與他相擁。

「好了。」離兒把腳一收回過頭藏住眼淚。

藺守之本想勸她多泡會。

可是她今天格外地不聽話，而自己嗓里的血痰也已快強忍不住。

故，也沒在強求。

待藺守之出門后，離兒一眶熱淚不覺而出。

他的雙手有著無數道口子坑坑窪窪，是那麼的褶皺滄桑。

以前的他是那麼的清俊有力。沉穩中帶著幾分霸氣，可是如今的他似經歷了歲月的摩擦，他到底出去幹了什麼，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縱是以前征戰沙場也不見他這般。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她不要像個傻子一樣活著。

第二天，離兒故意起了個大早，待看到藺守之和疾風匆忙而出，她悄悄地跟在了他們後面。

「主子，你身體不能再扛了。再不買葯，你會沒命的。」

「不會。」

「就為了省那幾個錢，給夫人買糕點么？我相信夫人不吃那糕點也不會埋怨主子。主子又何必糟踐自己。」

「她愛吃。」

「主子，夫人愛吃，可以以後吃。可是您這病再不治，就沒有以後了。」

「你不懂。」

「主子，就算疾風求你了！你這病不能再拖了。」藺守之並未理會。

「主子，你今天別去了，卑職自己也可以打兩份工。」

「不可以。」疾風自知犟不過他只得痛心無奈的跟著。

而這些話卻分毫不差落入離兒耳中，只見莫離兒眉頭一皺心裡默想著，省錢，糕點。

難道她吃的那些糕點都是他省吃儉用換來的么，她何以受用。

她一直跟著他們的腳步來到了一處曠地。

只見他們和相關人士打了招呼，便開始一袋一袋背著米包。

那米包看著是那麼的沉那麼的重。這就是他所謂的辦事么。

他為什麼要背包，又怎麼會落魄至此。

離兒再也控制不住，一晃出現在藺守之的面前。

「離兒你……」

藺守之頓時一驚，肩上的麻袋不覺而落。離兒婆娑著雙眼。

「跟我回去，這不是你該乾的。」

「你看見了？是么？」

「我讓你跟我回去，你聽見沒有。」離兒一邊哭著一邊敲著藺守之的胸膛。

「離兒，你別哭，你的眼才剛好。」藺守之頓時上前止不住心疼。

「你存心想讓我哭，否則你為什麼瞞著我。我就那麼好欺騙么？」

「我沒有。」藺守之突然定住離兒。

「先跟我回去。」藺守之害怕她再次流眼淚，只得依了她。

回到家，離兒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逼迫著他們訴說著一件又一件她從未知道的事情。

原來這一個多月，她們就是這樣過來的。

沒有錢，她有首飾可以當啊！為什麼要把日子過成這樣，這不是存心讓她自責讓她心疼。

而藺守之還沉浸在離兒失而復明的喜悅里，情緒一時激動，突然暈倒在離兒面前。

「藺大哥。」離兒頓時一慌高喊。在眾人的幫助下離兒將藺守之放在床上。

「綉雲綉珠和我出去。疾風你留下照顧藺上將。」

交代完。離兒便匆匆出了門。

待藺守之悠悠轉醒，卻發現自己躺在離兒床上身邊空無一人。

正要起身，便看見離兒端著葯從門外進來。

「別動。躺下。」

「離兒，我。」「別說話。」

「你哪來的錢。」

「你別管。」

「你是不是當了首飾。我去贖回來。」

說完藺守之作勢起身卻被離兒怒氣沖沖的攔下。

「藺守之，到底是首飾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你重要。」藺守之脫口而出。

離兒頓時啞口無言。

「不許去。」

可是藺守之已然起身。

「藺守之，我讓你躺下，你是想讓我哭么？」

「不是離兒。我……」

「你什麼你，那好你告訴我，我的首飾為什麼不能當。」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藺守之轉過頭深情地看著離兒卻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你不說，我明天把剩下的都當了。」

「不可以。」藺守之頓時一急又是一陣狂咳。

「對不起，對不起。你先躺下。」離兒輕拍著藺守之的後背。

「贖回來。」藺守之再一次固執開口。

離兒見他如此固執不得鬆口。

「你若沒個原因，我是不會贖的。」

「我送的，你不能當。」

「你送的，你送過我首飾？」離兒仔細搜了一下腦海卻搜不出半分回憶。

「你頭上的琉璃釵便是。」

「琉璃釵？」離兒順手從頭上拿出，這不是韋雋送的么？

不對，她記得這釵是莫名就出現在她的妝案上，她甚是喜歡自以為是韋雋送的。

難道是他，那羊脂環，碧落簪，相思扣都是他送的？

藺守之不敢看離兒只得沉默。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這就去贖回來。」離兒頓時上前壓住他正要起身的身子。

「不許。」藺守之看著如此親近的臉龐忍不住扭過頭不敢直視離兒。

「你送的，都太過精緻，我甚是喜歡捨不得當。我當的是公主曾送與我的紅石耳環。」

「真的？」

「不騙你！先把葯喝了，那對紅石耳環當了不少錢，夠我們吃半年了。你且放心，再不許把葯偷偷倒掉了。」

「你都知道？」

「我不僅知道，昨天我還親眼看見了。」

藺守之又是一陣沉默。

離兒知道他老毛病犯了，嘴角突然上揚，瞬時喝下一大口葯急步上前吻住他盡數無留地渡給他。

那軟軟的唇還暖暖的在藺守之唇邊摸索。

藺守之只覺一陣電擊，心速加快快到達桑眼。

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是不是想讓我吻你。」離兒俏皮地說道。

「我……」

「你別說，我都知道。你就是想讓我吻你了。」離兒想通了，只有這個法子才可以讓他心甘情願的喝葯。

藺守之一時說不出話來，頓時把剩下的葯一口而盡，便羞澀的躺下側過身不敢看離兒，心裡卻樂滋滋的想著。

那個曾經的離兒回來了，會對他撒嬌賣萌的離兒回來了，他好高興。

可是正盡興的離兒怎麼會放過他。

離兒脫下鞋，便來到里側進了被窩。

藺守之不敢睜眼，只感臉紅的厲害。

「夫君。」

藺守之突然一愣。

有多久了，這兩個字就像與他訣別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現。

他只能品嘗著回憶一遍又一遍的麻痹自己。

「我知道你沒有睡。」

說完離兒已捧著他的臉頰。

「夫君，你的臉好燙。」

說完離兒不覺將吻落在了藺守之的眉間心上。

藺守之再也忍不住羞開了眼睛。

自從遇到了她。甜蜜，苦澀，恐懼，心疼，還有那深深的思念每天都會在他的身上上演無數遍。

這個時候他多想輕撫她的臉頰，可是他不敢，他害怕他一覺醒來所有又都會恢復原狀。

正要開口，離兒就突然往他嘴裡塞進一個蜜餞。

「很甜的，知道你不喜歡吃藥特地給你買的。」

藺守之默默咀嚼著不禁紅了眼眶，強忍住淚水。

「夫君，好吃么？」藺守之幸福的將頭一低。「

好吃以後還給你買。」說完離兒便摟著他閉上了眼睛。

以前都是他摟著自己睡，如今就讓她摟他一次，也是別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