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收復德州
次日清晨,鎮武衛右軍中軍全出,列陣於德州城北門外。
兩百架床弩擺在陣前,德州城內只有紅巾守軍三萬人,東南西三門各分五千人,一萬五千人都在北門防守,此時北邊的城牆的女牆後面藏著五千紅巾軍的精銳。
而鎮武衛的第一輪打擊已經到了。
每架床弩旁邊後面兩側各站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壯漢,兩個負責裝填的人,一個弩長,弩長負責瞄準激發。
曲輪連接著絞盤,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音,作為弩弦的指粗牛筋被絞上了勁。
兩個裝填手,一個負責將直徑五寸的石彈放置在「投片」上,一個裝填手將牛筋卡在扳扣上。
「齊。」四百人的聲音此起彼伏。
后軍派來的一個獨眼千戶,將手中的紅色大旗想下揮動。
二百弩長,一齊用木棒將鎖扣錘下。
「嗡……」這是兩根牛筋發出來的聲音。
「嗖,嗖,嗖……」石彈破空聲響徹盈野。
「啪,啪,啪……」德州城頭上下起了「冰雹。」
只是這「冰雹」太大,質地也相差甚遠。
女牆上的青磚被擊碎,一輪弩炮,集中於箭樓。
城頭的箭樓,依舊矗立。但是抗住了一輪,還有下一輪。
一個上午,鎮武衛沒有一個人越過弩炮戰線。
好似一場表演,只是正午時間,鎮武衛停了下來。
冬日裡,這些負責轉動曲輪的壯漢渾身散發著白色的熱氣。好似煮熟的大蝦。
一開始弩炮攻擊還是很整齊的,但是畢竟是人力操控,到了後來就是自由攻擊,此時的德州城北門,城門上方的箭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堆廢磚廢瓦,隨之一同毀滅的還有裡面紅巾軍好不容易湊起來的五百弓兵。
至於說划越城牆,打在城牆後面負責隨時支援城頭作戰的北門守軍,也損失頗多,被幾十斤的石彈打中軀幹,直接死掉還是很幸運的,不過那些被擦到一個邊的人,只能抱著自己被石彈打成粉碎肉帶的四肢哀嚎。幾十斤的圓形石彈碰到非死即殘。
一個上午的轟擊,真正死掉的紅巾軍只有不到千人,但是受重傷的卻有兩千人,這就是沒有戰陣經驗的原因了,即便是支援城頭作戰,只需要在城后準備千人便可,剩下的人應該遠離城牆一里,而一旦翻滾就不願意停下的石彈,狠狠地給城裡的紅巾軍上了一課。
床弩初戰,便給德州守軍造成了近三千傷亡,被石彈打殘,便是重傷,這兩千多人即使傷好了,也只能是一個殘疾。
戰果頗豐,可是鎮武衛也不是沒有損失,前面打的太著急,有十幾架弩炮散了架,絞盤手被崩開的剛弩零件打傷了三十多人,還有兩個被打到要害,沒得軍醫到場便已經死掉啦。
戰場上沒有仁慈,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每一個上戰場的人,唯一的目的便是殺死敵人,或者被敵人殺死自己。
戰場無一無辜人。
正午回營,吃飯。下午中軍小子們壓壓根就沒出營,右軍和后軍五千人出陣,臨時加固的床弩又搬了出來。
依舊是轟擊,至於德州城,裡面雖然有五百張弓,但是今天早上都隨著箭樓一同毀滅了。
城內的紅巾軍也搞不懂城外這支明軍的意圖,只是看著城下面,那些身穿鋼甲,渾身散發著殺氣明軍,沒有一個人願意出城和這樣一支明軍作戰。
到了晚上,一下午都在假寐的右軍中軍,已經養精蓄銳多時。
太陽剛剛落山,軍中的伙頭兵,燃起了炊火,切肉乾,與其說是在切,不如說是用厚背刀在剁,大大小小的肉塊,被倒進熱水中,肉塊逐漸充水,脂肪釋放在熱水中,從竹筒中摳出湯料,盞茶時間一鍋實實在在的肉湯便做好了,肉比湯多,各所排著隊每個人拿著自己隨身的鐵碗,拿著兩塊餅子,所有人都在上官的呵斥下不敢多拿,不是袁凌鳯這些上司剋扣兵血,而是戰時吃的多了,大腦缺血,神經反應遲鈍,所以六分飽剛剛好。
不用上官明言,所有人吃過晚飯,都乖乖的去輜重兵那裡領取兩塊糖餅,一整塊咸糖。當然還有每人一份的烈酒,依舊是一兩地瓜燒。
沒有人說話,回到自己的帳篷中,燒好熱水,將自己的大水袋打開,將咸糖用隨身兵器碾碎,倒進大水袋中,灌上熱水,擰緊木塞,使勁的搖晃。
接著從后腰的小包中拿出來一塊磨刀石,首先便是明刀,什麼武器都可以失去,但是沒人一把的明刀卻是鎮武衛每個人的性命,因為刀身上刻著自己的名字貫籍,明刀就是鎮武衛的命根子。
接著便是自己的其他武器。等到所有武器都打磨好,帳篷外緊急集合小哨吹響,沒有人嘶馬叫,因為人不說話,馬被帶上嚼頭。
很多人聽到哨聲的第一反應是拿起兵器,站起身子,將脖子帶著的鐵牌貼身放好,互相檢查盔甲兵器是否妥當,接著以一個小旗一個小旗為最小單位的飛奔出帳篷。
除了腳步聲,鎮武衛再無其他聲音。等待所有人到齊,大營轅門依舊關閉,所有人盤坐在地上,嘴裡不停,用口水潤著糖餅,一大塊糖餅有的時間去磨。
而此時,東子和親兵們已經摸到了靠近北城門的一處酒樓裡面,三層的酒樓,此時早已經人去樓空,因為鎮武衛一天的轟擊,讓這座曾經在德州有數的四季酒樓,變成了危樓,搖搖欲墜的木樓,沒有人敢在裡面待著,但是這時候裡面五十一個黑甲武士。
相互間幫著對方穿好盔甲,所有人將兵器固定在自己順手的地方,還有二十個人,從木箱底下拿出來鋼片,兩個鋼片,四長八段十根鋼管,在端頭卡住,最後將鋼片卡扣和鋼管連接,一個一米半高,一米寬的鋼盾便已經做好了。
在其他的箱子裡面還有很多兵器,不過這些兵器還是零件,小心的將兵器組裝,四根鋼管一根矛頭,組成了一把四米多長的長矛。當然,還有稍短一點的鋼槍。
五十一個人,將一切準備妥當,靜謐無聲的吃著早先買來的豬肉塊,肉很腥,也很齁嗓子,不過卻人說一句不好吃,吃完后,從腰間拿出水壺,喝上小半壺。
嘴裡嚼著肉粒,接著便是等待,半個時辰后,已經是五更天了。
老一搖了搖閉眼養神的東子。用手指著天上的黑雲。
東子點了點頭。
到酒樓的小院子裡面,點燃孔明燈,等到孔明燈上升到高空,城頭上負責放哨的紅巾衛兵盯著城外,卻沒有時間去看一下自己的身後。
箭樓上的鎮武衛守衛看到孔明燈從德州升起。將身邊的火把踩滅,緊接著便是其他崗哨。
似乎是一瞬間,鎮武衛的大營便成為了黑暗中的一部分。
轅門大開,兩側側門大開。得虧鎮武衛吃的東西豐盛,鎮武衛的兵沒有幾個有夜盲的人。
接著黑雲空隙的星光,八千鎮武衛,像一支鬼軍向著德州城前進。
當孔明燈從天上掉下來,掉在東城的一個民居屋頂。
「走火了,走火了……來人救火啊!」附近百姓的呼喊聲,將東城驚醒。
外面大軍攻城不由得紅巾軍多想,城中心的紅巾軍剛剛出發準備前往東城,加強防禦。
在北門卻傳出來喊殺聲。
此時東子在剁著城門栓子,身後是架盾的親兵,五十一個人的動靜還是太大了,但是現在已經到了城門洞里,離成功便只剩一步了。
此時城頭上,附近臨時兵營的紅巾軍一股一股的奔向北門,有城池之險還可以和城外那支特殊的明軍對抗,但是一旦城破了,再樂觀的紅巾高層也沒有人有信心可以抵抗,剛剛將近萬紅巾軍一口吞掉的明軍。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其實德州的紅巾軍依舊不知道和他們對陣的明軍來自哪裡,主將是誰。
不過這些都沒有異議了。
城門洞里的廝殺,可謂進一步退一步。每一步都是用紅巾軍的人命在換,鐵罐頭似的親兵,靈動的長矛鋼槍,還有勢大力沉的明刀,每一次劃出弧線都有一道血光噴涌而出。
「東子,快些……」三十一被一個紅巾軍捅了一槍,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卻被推倒了,剛剛站起身子,順帶看了一眼還在剁著門栓的東子,不由得喊道。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東子頭也沒回的喊道。
當城門洞的喊殺聲傳到袁凌鳯耳邊時。已經離德州城不到一里的鎮武衛,全員上馬。
一個眼尖的中軍小校看到城門露出一絲亮光,嘴裡不由得喊出聲來:「城門開了,城門開了。」
剛喊了兩聲,便被同伴一鞭子抽到背上。
「禁聲。」
扛著鋼盾的親兵在退。
東子和七八個親兵將城門推開。
城頭上和城內趕過來的兩千紅巾軍看著城門洞開,不知道是誰嚎了一聲:「城破了,明軍來了,快逃啊。」
亂軍之戰,最怕便是逃兵,一個逃兵會帶起來十個逃兵,十個逃兵便可以裹挾百人,之後便是大潰逃。
隨著馬蹄聲靠近,親兵們舉著鋼盾將自己一眾人護好,當袁凌鳯一馬當先沖入德州城的時候,東子和親兵們退出城門洞,就在城門兩側渾身癱軟坐在地上。
袁凌鳯對於剛才城門洞裡面的修羅場,有些泛嘔,全是殘肢斷臂,五六米便堆起來快兩米的屍堆,袁凌鳯剛才就是憋著氣,從屍堆翻過來的,此時依舊有不死心的紅巾軍想要奪回北門,正好撞上袁凌鳯,立場不同,沒有什麼可說的。
袁凌鳯揮動大戟,催動胯下戰馬,便在大街上和紅巾軍廝殺起來。
不過袁凌鳯並不是孤軍奮戰,進城廝殺的鎮武衛越來越多,八千人,分成四隊,每支一千右軍一千中軍。
不到半個時辰,德州城的城牆和四門便被控制住了,而逃出去的五千多紅巾軍,遇到了在城外遊盪的左軍,一幫流寇步卒,如何抵禦軍中有數的輕騎。
逃出去的紅巾軍像是草原上的羊羔一樣,被牧犬趕成一個圓圈,只是這隻牧犬,它不是犬,而是一隻餓狼。
蒙古騎兵最愛的圍圈奔射,在山東的這個小平原上面,完完整整的複製出來了。
四門交給中軍,四千右軍下馬,沿著街道,兩所一條街,德州城才幾條街啊,此時的百姓們知道明軍來了,緊緊的關緊家門。
而街上滯留的紅巾軍,要麼頑抗被射殺,要麼丟下兵器趴著。
當太陽剛剛露出額頭,德州城的街面已經全在鎮武衛手中,朱臨昭押著三千俘虜,回到只剩下后軍千人的鎮武衛大營。
此時城內的鎮武衛正在馬背上吃早飯,就在滿是斷肢血塊的街道上騎馬來回穿梭巡視。
同時除了北門打開,用於將俘虜押回大營外,其他三門全數封閉。
收復一地,便要靖安一地,袁凌鳯沒有人手去看管自己剛剛攻下的德州,所以他只有肅清德州才能將鎮武衛兵力解放出來,用於下一次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