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面 9
「這條路是進山的主路,可以在此停車,直接順著山道上山。」下車后,老顧指著他們來時的路說道。
「其他地方可以上山嗎?」柳雲歸問。
「可以,還有幾條小路通向山上,但比較難走。馬車也通過不了,需要早早下車,所以我們基本上沒走過。」老顧答。
「那些路口前也有護衛把守嗎?」
「有,每條路都有,甚至是圍著山腳一圈都有,不讓別人靠近。但只要是我們,他們就不會阻攔。」老顧回道,當年的他來到此地時,護衛見到他駕車就直接放行了。這裡畢竟是顧家人躲災的屋子,他們自然不會帶外人進來,就算帶了護衛們也管不著。
「你們都是自己駕車來的?」
「對,我們盡量避免非顧家人靠近這裡,所以來回都是自家人駕車。況且,讓馬夫或是僕人在山上等一夜也不現實,第二天來接也很麻煩。」
「懂了。」柳雲歸明白過來。
他們從山腳往山頂走去,路上一直在交談著。
四周的風景並沒有什麼改變,還是以前那般平平無奇。老顧似乎因為太久沒來了,所有大發感慨,感嘆著人生無常。如果以前的那件案子沒有發生,他現在每年估計還要回到這裡住上一晚。
「這裡是我差點喪命的地方。」老顧走到半山腰時,指了指旁邊一個地方:「我從山上逃下來后,在這裡被我大伯追上了。他一掌就將我打成重傷,搏鬥中毀了不少的樹木,多虧我臨死前突破了境界,喘了一口氣,不然的話,你也見不到現在的我了。」
「他當時的狀態怎樣?」柳雲歸追問。
「很瘋狂,披頭散髮的不像個正常人,遇見活物就殺,鳥都不放過。」老顧心有餘悸。
「那就是爆發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前天夜裡,突然爆發的,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他的瘋癲不是持續性的,有時候看上去還好好的。」
「哦?」
「就拿他追我的時候來說,我本來已經沒了還手的力量,他可以輕易將我殺了,可動手時卻恢復了過來,丟下我逃走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繞開護衛的搜查。」
「難怪了,可能那隻魔蟲因為年代久遠,能力不是很強,所以讓他有了抵抗之力。」柳雲歸猜測道。
「我當時可不知道他是受到了魔蟲的影響,只當他是瘋了。」
「任誰毫無預兆的殺人,都會被認為是瘋了。」
「那你說,他之所以被關在地牢里,會不會是他自己清醒的時候做的,防止自己再出去殺人?」
「有可能,要不,我們待會再去荒山看看?」柳雲歸提議道。
「好,要查就查的仔細點。」老顧表示同意。
兩人做好了決定,到達了山頂。
「這裡以前有一座迷霧大陣,可以讓人迷失方向,只有特製的燈籠才能給人指引道路。我當初逃出來時,就將唯一的燈籠帶走了,本以為能將他困在裡面,卻不想他竟然將大陣給毀了。」老顧覺得不可思議。身在迷霧中的人是很難破陣的,光是看清視野都很困難,更何況是尋找陣基和陣眼,也只有極其好運的人才能遇到吧。
柳雲歸忍不住嘖嘴,看到了那一處被毀掉的陣基。那裡的土地全部裂開,讓這大陣再也無法維持。
「這裡的大陣好像只有家主才知道怎麼開啟吧?」他突然問道。
「對,秘宅里那麼多人,只有我大伯和堂兄知道大陣的樞紐在哪,還有密室跟暗道也是。」
「真是難為你們了,就算想逃都費力。」柳雲歸感嘆道。
兩人過了迷霧大陣,來到了青石廣場。這裡倒沒有怎麼變化,唯獨多了許多灰塵。四周的石像還靜靜立在那裡,大陣啟動后,他們依舊能夠守衛這裡,只是無人知道怎麼開啟。
隨後,他們又來到了廣場中心,卻不見了那裡的水幕,直接就露出了秘宅里的景象。
「這裡原本還有一個小封禁陣,阻擋外人進入。可是,慘劇發生后,為了能夠方便進去查案,司掌親自出手,將其毀了。」老顧可惜道。
「你們顧家先祖肯定是個人物,有能耐和手段將這裡打造的這麼完備。若不是內部出現了問題,外人定不可能威脅得了你們顧家。」柳雲歸道。
「可惜後輩不爭氣啊,還是毀在了我手上。」
「命由天定,人強求不得,顧大哥也不要太傷心了。」柳雲歸安慰道。
兩人進了秘宅,對著四周又是一陣唏噓。
這裡原先是個花園,可如今再也沒有花園的樣子。一場大火之後,房屋全部倒塌,樹木全部焚盡,只留下滿地焦土,和未燒完的屋脊。
「這裡的大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柳雲歸問。他雖然之前看過卷宗,但親口聽老顧講述是不一樣的。
「這事就要從那天夜裡慢慢說起了。」老顧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天子時的時候,我們正在房中熟睡,突然就聽到了道然堂兄的喊叫聲。當我們趕去時,發現大伯一副瘋癲的樣子,把堂嫂給殺了。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驚恐間,他已經向我們撲了過來。我們各自躲閃,但懷有身孕的二嫂子卻腿腳不便,被他追上,一掌拍死。」
「他不知道從哪學了一門可以震碎人心脈的武學,在這開啟凈靈陣的秘宅里根本就是無敵的存在,我們根本不可能阻止,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各自躲藏起來,不敢輕易露面。外面一直有他的吼叫聲,還有他四周遊盪的腳步聲。躲了一陣后,我爹運氣不好,被他發現了,我急忙忙沖了過去,二伯一家也聽到動靜出來幫忙。可那時還是晚了,他已經追上我爹把我爹給殺了。」
「我衝上去想要報仇,卻被二伯拉住了,他帶著我先躲了起來,然後再一起商量著對付他的事情。」
「大伯的武學雖然奇特,只要不讓他靠近,我們人多,還是有機會將他制服的。我們讓二伯先去誘他上鉤,找來一些繩索在旁邊等待機會。可是,二伯一個不慎,被他殺了,臨死前將他拚命壓住。我們趁著機會,將他捆起來,綁在了柱子上。」
「他被制服以後,道真堂兄和道中堂弟堅持要把他殺了,為那四條人命報仇。我也贊成那樣做,只有道然堂兄不同意,說他父親只是瘋了,瘋子殺人不至於死。」
「有他拚命護著,我們雖然憤怒,一時也拿他們沒辦法。後來,大伯突然恢復清醒,知道了發生什麼事後十分懊悔,求我們原諒他,說那不是他的本意。他願意出去后收到戒律司的裁決,不至於髒了我們的手,讓我們惹上麻煩。」
「我們漸漸冷靜后,也就不再準備報仇了。這時,道然堂兄說要把大伯關到密室里,並將密室封死,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再出來或是掙脫束縛,我們也就不用一直守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們商量一會後覺得這樣也不錯,況且大伯已經恢復,至少暫時不會出什麼事。」
「哪知道,我們綁著他剛到密室前面,他就再度瘋癲了。我們一時沒抓住,讓他掙脫開來,竟然將道真堂兄一把扔到了石道里,讓機關給殺了。我們慌亂起來,只能逃跑。但只有我跟道然堂兄逃了,道中堂弟也死在了地道里。」
「我們借著地道與大伯周旋,他畢竟神志不清,我們能夠提前警覺,躲到了大陣快要停止的時候。本想著等大陣停止就立馬出去求救,卻又出了意外。」
「大伯竟然打翻了一盞油燈,將屋子燒了起來。大火迅速蔓延到了整座秘宅,就連地道里都有火焰充斥。我們藏無可藏,只能露面,被大伯發現了。道然堂兄也因此失去了性命,他死狀最慘,哪怕被大伯殺了,還狠狠虐了屍。當時的大伯已經不光光用瘋子來形容了,而是活生生的魔鬼!堂兄的血肉飛了一地,骨頭都裸露出來,我原以為我的下場也會是那樣,可大陣突然停了。」
「我拼了命的跑,大伯也被我的動作給吸引了,追著我跑了出來。凈靈陣停止后,我的靈力恢復,速度就快了幾分,但他的靈力也恢復,很快就將我追上了。若不是最後時刻他又清醒,那我估計也死無全屍了。」
老顧一邊帶著柳雲歸遊盪在秘宅的各個角落,一邊緩緩將那夜發生的事述說了出來。
柳雲歸默默聽著,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中帶著一絲絲的疑慮。不過,他什麼都沒問,讓老顧得以一口氣說完。
「唉,顧大哥此番經歷,當真是驚心動魄啊。若是換做我在場,怕是早就已經嚇破膽了。」柳雲歸感慨道。
「我今生都忘不掉那一晚,時至今日還做噩夢,夢見我回到了那個時候。」老顧用一種既帶著悲傷,又帶著恐懼的語氣說道。
「顧大哥只是太執著於當年的事了,不如早早放下的好。」柳雲歸道。
「難,難啊。」老顧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