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 山雨欲來之妖族篇(一) 016 整裝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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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霜看著天上令人頭暈目眩的太陽卻站在最明朗的一塊光圈下,被最炙熱的溫度所蒸烤著。

他光著上身頂著驕陽,小麥色的結實肌理上參合著漆黑卻帶著詭異銀光的巨型圖騰,之所以將之形容為「圖騰」而非「文身」,那是因為那個跨越了他前胸後背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綉」上去,而非「文」上去的。

就這樣,他在那裡已經站了兩個時辰。汗流浹背而又有些頭暈眼花,但他似乎仍然想要堅持下去,盡量讓有些發飄的身體筆直的釘在地上。

「我說你有病不是?好端端的護體氣韻不用,非要像別人一樣烤太陽。」朱雀忙活回來看見男人的姿勢與他出去的時候沒有絲毫的變化,有些哭笑不得。

氣韻,相當於一種在嚴寒或是酷暑下自我保護身體不受損傷的罩門;這種罩門並不是每個妖族人都有的,更不是十界之內的每個種族都會有的。擁有它的標準,首先你得是妖族或者魅,其次你的壽命一般需要在一千歲以上。「一千歲」的限制,它不僅只是個年齡問題,而且還關乎修為深淺。墨霜雖然在修為上實在可以說是無所成就,但好歹血統就在那裡放著,也許這也算得上是不開眼的老天給他的小小眷顧。

所以朱雀很想不通——有了「氣韻」這種東西的墨霜,對於四季更替、冷熱變幻本可以不那麼敏感,安享「四季如春」的常態;但他為什麼還要不知好歹的自己把罩門給暫時散去,然後在這個見鬼的烈日下遭受瀑布汗的待遇?

朱雀看著眼前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都不肯回話的男人心裡陡然想到了那麼一個梗——這傢伙長此以往的曬下去,會不會變得黑如焦炭。

然而,還沒等他把梗化為實質性的畫面;那眼前佇立的雕塑終於動了。

「我想看看遼戈的灼傷燙人些,還是天上的太陽更勝一籌。」墨霜並沒有因為朱雀的不敬而懊惱,他只是長舒了口氣,走到不遠處的桌旁拿起茶壺就直接灌了滿口的茶水。

「啊,那你的結論呢?誰更厲害點?」

「遼戈厲害。」墨霜用手背抹了一把嘴。

「我覺得你特別無聊。今天的涼葯記得擦。」朱雀拋過一瓶葯去,墨霜接住。「雖然好像沒什麼用,但是也能當一當心理安慰。」

「還好。」男人接過葯來,用布巾將身上的汗水擦凈后開始塗藥;說實在的,要不是怕拂了朱雀的好意,他一點兒塗藥的慾望都沒有,因為這涼葯確實沒什麼效果。

「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朱雀依門看著墨霜。

「隨意,你選吧。」墨霜笑了笑。

「那先說好的吧。我去了一趟明滅(mie)那兒,他答應幫你看看。不過話先說好,對付魂影的灼傷,他自己都說沒把握。」朱雀看了看男人,見他並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有些泄氣的繼續道:「還有啊,那老傢伙開出的條件是要讓你試藥。」朱雀走過去非常誠懇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恭喜你,接替了我的苦難。」

「老先生又煉出什麼新葯了么?」

「我算過了,大概是每兩天出一次不靠譜的。然後就是拉人來胡亂的吃;看到我外溢的火靈之息了沒?我總懷疑是吃多了他給的藥丸種下的後果。」朱雀仰天長嘆,「他選中了你,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啊!」

「這不算什麼條件,我答應了。」墨霜塗完葯開始穿戴。

「那你一定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沒什麼嚴不嚴重,我說過,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給。」

「呵,你厲害行了吧!」朱雀白眼。

「另外的消息是什麼?」

「另外的消息啊,尊主宣你去他那兒。具體是什麼事,我就不清楚了。」

「壞消息。」墨霜皺眉。

「那可不?你特別怕見他但他又特別喜歡見你。」朱雀嘿嘿玩笑。

「現在不怕了。」

「啊,什麼?」

墨霜沒有再回答,他直接進屋開始收拾出行的東西,將之分門別類的歸納到匯芸囊里。

「怎麼,又要出遠門?」朱雀磕著不知哪兒來的瓜子看著他。

「八成是。」墨霜頓了頓,「我走後,記得拜託你的事情。」

「撬開那人的嘴,我知道,你就放心去。哎,不是……那你啥時候去接替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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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蔭環繞的華實庭院內,好不容易有些空閑的人此刻居然興起了一絲盪鞦韆的情懷;鞦韆才命人配置不久,他也不需要盪得多高,只是由著自己微微的晃動,然後再靠於椅背上閉目養神便會覺得無限愜意。

不過這愜意還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一陣堅定而又帶著些許決絕的步音就傳入他的耳中。他微微輕嘆,睜開了那雙琉璃也似的金色眼眸,聲音里有些惋惜,「來了么?」

「你找我,什麼事?」墨霜就像是一個極度不應景的人,在此刻的恬淡氛圍中顯得無比突兀。

「別緊張,我並沒有想要讓你去赴死。」無鋒看著他,「冰葯終歸是霍泉蓮那邊的人,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終歸不好。你送她回去吧。」

「好。」

「這次順便把沒清理乾淨的也清理了。別再出岔子了。」

「知道。」

一個說的痛快,一個答應得痛快;這一場對話似乎又陷入了早早結束的僵局,一時間又是無比熟悉而尷尬凝固的氛圍湧來。

「我馬上去。」等了片刻后,墨霜確定對方不會再有下文便轉身要走。

「站住。」無鋒冷不丁的喊住男人。

墨霜止步。

他似乎是有些無奈而又頭痛的扶了一把額頭:「留下來,把午膳用完再走。」

那語氣里,似乎帶了一丁點兒不易察覺的懇求;這讓一直表面上不露聲色的墨霜心底有了一絲詫異。

離中午很近了,太陽從掛頂的正上方稍微斜了些,讓周圍的氣溫明顯的下降。

無鋒命人提前將午膳擺到院中的石桌上,原本的三菜一湯也被加到了五菜一湯;分量和數量都足得讓本就不大的石桌差些難以承受。

墨霜面前裝米飯的碗顯然比無鋒的大了不止一倍有餘,他有些疑惑而不善的看著對方,這人是在暗自嘲笑自己是個飯桶么?

然而無鋒卻似乎沒有看見他眼裡的慍怒,依舊那般雲淡風輕而又舉止優雅的吃著菜,順帶的幫墨霜夾了些。「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

墨霜緩緩拿起筷子,動作有些僵硬。

「吃完去庫房裡多拿些銀錢吧,這一次,也許你會出去很久。」無鋒微微一笑。

「什麼意思?」墨霜皺眉。

「沒什麼,只是這麼覺得而已。」無鋒看著男人,「你的臉太顯眼,我也給你準備了面具。出門在外,任務完成好,但能不招惹的就不要招惹,一切都當低調。」

墨霜看著無鋒,竟然有一種這男人他好像不認識的錯覺。他無鋒是什麼人?那就是個冷若冰霜、尖酸刻薄並且似乎還有些不良嗜好的權貴。何時變成一個嘮嘮叨叨且關心他人的老媽子了?

他愣了半天,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臉龐,差點兒說出:「你到底是誰?」這句話。

「怎麼,我有這麼好看以至於讓你移不開眼么?」無鋒被人盯著絲毫不覺得迥異,反而老臉厚皮的調笑。這把對方堵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我不習慣。」墨霜乾脆放下筷子,挪開目光。

「好吧,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無鋒一貫的似笑非笑,慢慢悠悠的還在吃菜。「我更不介意你討厭我到想要殺了我。」

「我沒有!」男人剛移開的目光重新聚集在對方身上,表情里寫滿了局促。

「別緊張,孩子。不論我猜的對還是不對,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現在的你還沒有什麼資本對我下手。而我對你,也不用去防備。」說著,無鋒伸手在墨霜的髮鬢上輕輕來回撫摸著,宛如對方不是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而是一個扎著羊角小辮的孩童。

墨霜沒有任何錶情,也不見躲閃;然而桌下捏緊的一雙鐵拳卻在輕輕發抖,顯然氣得不輕。

他覺得,比起所謂的懼怕而言,不如說是自己根本不想看到這個人;因為這個人似乎總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輕易的挑起他內心的不甘和怒火,然後又無處發泄的將自己憋至內傷。他總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了對外界的「金剛不壞」之身,然而每每到無鋒的面前才會幡然大悟——無論自己有多厚的銅牆鐵壁,這人總可以輕而易舉的一指洞穿。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暴揍他一頓。不過可惜的是,他打不過這位左權使,也不敢去打。

或許真的如一句話所說的那樣「久經壓迫后,就會變得從容,從容之後就會習慣,習慣之後便會選擇臣服。」而想要打破心理上早就根深蒂固的枷鎖,需要的勇氣和毅力又何止千萬倍?

「謝尊主,開恩。」最終,墨霜平淡的回了這麼一句。

「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叔父,也是你現存的唯一的至親。不對……」無鋒將手收回,璀璨的金眸有了一絲暗光,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扼腕長嘆般的事情,嘆了口氣,「你還有一個親娘,她也是你的至親。可你猜猜,她能認出你是她的兒子么?」

「她不是。左權使看錯了。」墨霜面不改色,似乎在談論什麼不相干的事情。

「嗯,那是我看錯了。」無鋒微微一笑,「這次送冰葯回去的時候,看來不必擔心你忙著認親了。」

墨霜看著他:「左權使是怕這個?那您大可放心。我對她,形同陌路。」

「這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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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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