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折騰
在醫院裡並沒有待太久。
自從兩年多前,帶著母親來上海求醫問葯,陳小驢每次來醫院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多待,就怕被有心人盯上。
而且把母親放在醫院裡,他也放心,只要交得起錢,在這裡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抱著貓兄出門,正好和匆匆過來的管床醫生碰了個正著。
「陳先生。」
醫生是個年輕醫生,與護士一樣,對陳小驢十分客氣。
至於這份客氣里,有多少是白衣天使的良善,又有多少是能讓鬼推磨的錢的面子,天知道。
陳小驢同樣很客氣,聽對方將母親這幾天身體各方面的數據說了一遍,他問道:「醫生,我上次交的費用,還能用多少天?」
年輕醫生道:「十二天。」
陳小驢道:「那我就十二天後再來補一次住院費,我母親就麻煩您上心了。」
醫生連忙點頭說好。
這筆錢當然不是一筆小錢。陳小驢將自己的計劃又在心中做了次復盤,這次除了要將坑趙南松的那對明青花弄到手之外,他還要從李明師那個狗大戶身上,狠狠割下來一塊肥肉才行,不然多對不起這些天受的驚嚇?
李大老闆或許無辜,但他陳小驢又不是什麼好人。
就是不知道猴子那貨把事情做得怎麼樣了----抱著貓兄往弄堂里溜達的路上,陳小驢還是有點擔心,畢竟今晚讓曹侯做的事情,有點費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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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侯很累。陳小驢先一步從破道觀離開后,他沒過多久後腳跟著離開,先回市區準備了需要用到的東西,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李家老宅所在的偏僻鄉下,已經是深夜,一來一回小三十公里的路真是為難了他胖爺。
背著小包袱,癱在李宅一側院牆外喘了口氣,他便起身後退一段距離,跟著迅速前衝起跳。
寂靜的黑夜裡傳出兩聲微不足道的響動,一個肥胖的身體迅速越過三米高的院牆,落進了李宅內。
「汪!」
五隻土狗圍攏在一起,看著曹侯進來,卻只有一隻輕輕叫了聲,還是搖著尾巴示好的那種,根本不是示警。而剩下四隻,都伸著舌頭哼哧哼哧的喘著氣。
這邊竟然是一個狗窩!
但曹侯看到這五隻土狗,臉上根本沒有丁點擔心,反而很親熱的在每條狗頭上擼了一把,小聲招呼道:「兄弟們,又見面了!」
從古至今,大部分人都覺得,家裡養了狗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證家宅安全。
卻不知道這隻能針對一些尋常蟊賊。
江湖上真正入戶行竊的高手,沒有一個不精通讓狗吃裡扒外的手段,養狗不但屁用沒有,更多時候還會變成絕佳掩護。
而幾百年前,這門手藝往江湖上漏了一點,就催生出了偷狗賊這個行當。
曹侯躲在牆根下把包袱打開,裡頭包著的東西就露了出來。一雙小孩穿的鞋,一雙和昨晚放在老太太門前一模一樣的黑紙鞋,還有一個裝著豬血的小瓷瓶。
東西拿出來后,將包袱往狗窩裡一塞,貓腰半躥了出去。
連續四晚的嚇人動靜,讓地處偏僻的李宅一到晚上就氣氛緊張,宅子每個住人的屋裡都亮著燈,幾乎聽不到有人打鼾的聲音。
這種情況下誰敢睡覺啊?誰都怕自己一睡著,就被宅子里的那個邪祟偷偷進屋。
偌大的李宅,各個院子裡頭空蕩蕩的。
曹侯開始還留了個心眼,生怕是有什麼陷阱,小心翼翼來回試探了好幾次。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真是想多了,小驢讓他和沒用做的事情,層層遞進,已經把這宅子里的人嚇破了膽,院子里別說人了,根本連個鬼影都沒!
「沒意思!」
他小聲嘟囔著,熟門熟路摸到了宅子主屋所在的小院門口。
月門後面是一個花園,花園再往後,就是李明師老母親的屋子,左右兩邊是加蓋了雨頂的抄手迴廊。
曹侯按照陳小驢下午的交代,把瓷瓶里的豬血塗抹到那雙小鞋的底子上,跟著從院門口開始,順著一條七拐八拐的小路,將帶血的鞋印子,按照小孩走路的間距一直留到了井邊,最後把和昨晚上那雙一模一樣的黑紙鞋的鞋尖貼著井沿放好。
做好這些,事情就成了一半。
至於陳小驢白天所擔心的最後一個環節——敲門,曹侯根本沒放在心上。
不是他吹,論起跑路和藏身的本事,兩個小驢加在一起都不夠看!
走另一條路重回小院門口,他把腳底沾了血的小鞋,按照昨晚的位置放在了老太太門前。
今天陪著老太太的,是李明師的二兒子。不過今晚上,看著要比李三少穩重些的李二少,沒有回自己房間睡覺,而是在主屋,和老太太一起跪在側廂的小佛堂里。
面前是一尊觀音像,老太太雙手合十念念有詞,李二少在一邊看得又擔心又無奈。
擔心的是自己奶奶年齡大了,這麼跪著萬一跪出個問題可怎麼辦?無奈的是,他李二少是喝過洋墨水的人,壓根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怪力亂神的事情。
呃----也不能說全不相信。問題是就算有什麼怪事,這是求神拜佛就能解決的么?
反正他是不想在這裡繼續跪了。
等老太太又將一遍《心經》誦完,李二少趕緊道:「奶奶,第十遍了,佛說圓滿么,這個數正是圓滿數,再誦就不怎麼好了。」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
她也不懂這裡面的道道,就是大家都信佛么,她也就跟著信,所以也不知道二孫子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二少見狀,立刻趁熱打鐵道:「而且我爹不是都讓人去南京請宋師傅了么?這會估計都接到了,等宋師一來,還不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唉,你說的也是。」老太太嘆氣,被李二少攙著站起,又半哭道:「二子啊,你說咱家這是作了什麼孽啊,兩個月前就鬧,這才過了倆月,又開始了,比之前還嚇人!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這----」李二少訥訥,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砰砰砰!
就在此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聲音倒不是很大,但在晚上十分刺耳。
李二少沒注意到老太太神色一僵,而家裡最開始鬧幺蛾子的那天,是老三在的時候,所以他也沒經歷過被半夜敲門的詭異情況,扯著嗓子不愉的問道:「誰啊!」
砰砰砰!
外頭無人答應,回答他的又是一陣敲門。
「問是誰啊,啞巴了!?」李二少無名火起,把老太太扶著坐下后大步流星的向門口走去,心說老宅這邊的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他非得把這敲門的狠狠抽一頓才行!
老太太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了,自己二孫子突然抽身去開門,她想拉但沒拉住。想到前些天村西頭那女人家裡發生的事情,心下一陣焦慮。
咯吱!
屋門被猛地拉開。
看到門外空空如也,李二少氣得臉色鐵青,大罵道:「哪個王八蛋?別讓老子明天查出來你是誰,不然抽死你個狗日的!」
罵完,他低頭準備關門,一雙看著應該是小孩穿的繡花布鞋進入了視線。
李二少神色驟然一僵。
「二子,二子,是怎麼回事啊?」老太太坐在小桌前,緩了兩口氣后終於能出聲了,但身體還是發軟,站不起來。
「沒,沒事兒----」李二少的聲音有點抖了,隨口敷衍了老太太一句,在驚嚇與好奇心的驅使下,一腳伸到門外輕輕將小鞋撥動。
兩個血腳印一下子出現在面前!
「啊!來人啊,來人啊!都他媽死哪去了,快來人!」
下一秒,李二少的驚叫響徹整個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