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雅集(五)

第20章 雅集(五)

隨著旋龜安靜下來,雲幕谷也重歸平靜。蘇言笑傷勢相對來說不重,上前扶了洛雲川起來,瞥一眼一邊的魔女,又害怕是的趕緊收了目光回來。

「師兄,那魔女死了。」蘇言笑小心翼翼的說道。

洛雲川那一劍刺下去便脫了力倒下,根本沒注意結果,聞言皺了皺眉。

「我分明刺的是右胸口處,避開了心臟,也注意了分寸劍芒未深,如何就死了。」

「我記得我師父好像說過,魔族的心臟是生在右側的。」有個弟子小聲的回了句。眼下的弟子雖都已經結丹,卻還沒幾個出去歷練過,大都是頭一次見殺人,心裡都有些害怕。

「完了師兄,你闖禍了。」蘇言笑嘆了口氣,很是絕望。琉璃珠內禁殺生,這可是規矩。

雲幕谷中有一段時間的靜默。

「是那魔女先要殺我們的,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這位小師弟,你放才救了我性命,若是要罰,也一併罰我好了。」有弟子發了聲,是方才洛雲川奏簫時救下的。

一個人表了態,其餘人也跟著附和上來。這些人又不是沒長眼,那魔女的殺心那麼明顯,再多的憐憫就可笑了。洛雲川臉色有些好轉,蘇言笑也鬆了口氣,想來不會又大麻煩了。

額,清雎山那邊不會有大麻煩,至於師父那裡……

可總是殺了人,而且數人傷勢不輕,大家都沒了心情分什麼靈珠了,只想著趕快出去,卻不料又被結界擋了回來。

「怎麼回事,魔女都死了,這結界怎麼還在呢?」

雅集之上仙人們卻不急了,琉璃珠已重新恢復掌控,那道結界對雲幕谷中弟子來說雖然困難,卻也非不能解決,索性再考他們一回,也好拖一會兒,討論下待會兒這群弟子出來時該怎麼給個說法。

清雎山幾個弟子上前查探,半晌一名弟子嘆了口氣,搖搖頭。

眾人見狀,心下一沉。那弟子是應掌門關門弟子,若他都沒辦法,恐是出不去了。

「這陣法說好辦也好辦,只是需一人在外配合,眼下我們被困,消息傳不出,只能等待外面有弟子注意到了。」

這話一出,氣氛更壓抑了。且不說這會兒還有沒有人來雲幕谷,聚在這裡的都是各家中最傑出的弟子,連他們來時都未注意到結界,旁人便是來了,也最多像他們一樣一頭闖進來吧。消息傳不出,這幾乎是個死局。

「這算什麼,旋龜都打倒了,卻將我們困在這裡,算哪門子圍獵!」有弟子忍不住怨了句。

話一出口,其餘人也跟著抱怨起來,尤其是那些個受了傷的,傷勢雖不及性命,這般拖著到底難受。

洛雲川卻沒吭聲,看著周圍結界,面色異常平靜。蘇言笑見他這般毫不擔心,甚至有點大局在握的樣子,不禁問了句:「師兄,你是不是有辦法呀?」

洛雲川搖搖頭:「我雖沒有辦法,總是有人能破這陣的。」

「不錯。」墨翟也附和了聲,周遭人們聽了,紛紛安靜下來,「本就是試煉,便像那隻旋龜,雖說甚險,總也是能解決的。若安個我們破不了的陣法又有何意義呢。」

這話說的有理,可見不著實打實的希望,眾人還是很頹廢的。

便在這時,結界忽然動了一下。

雲幕谷內無人碰結界,只能是外面的人!

應掌門那徒兒立刻上前查探,面露喜色:「外面有人發現我們了!」

眾人聞言大喜,幾名善符文陣法的弟子湊了過去,商討了具體的對策。陣外雖說有人,到底消息不通,只能一遍遍連翻試探著,卻無一人埋怨太慢了。

折騰了六次后,終於是同陣外的人試出了默契,隨著一聲碎裂的聲音,那結界化為滿天星光,終於是碎了。

孟昭本是擔心洛雲川他們才來看看的,來了卻沒看見一人。她本就沒想著進雲幕谷圍獵,發現了不對勁更多了分小心,沒輕易進去,繞著谷外轉了兩圈,終於是發現了結界痕迹。

好容易破了結界,孟昭本打算好好嘲笑下洛雲川的,卻被眼前這群人嚇了一跳。

幾乎各個都負了傷,氣息萎靡,連清理下身上血污的力氣都不想出了,哪裡像仙門弟子,倒像是街邊一群為著地盤搶破腦袋的小乞丐。

好容易出來了,這一群弟子可是沒心情找什麼靈珠了,直奔遠處一個山頭去,那裡有著出去的界門。過界門時還有順道的洗禮,能給稍微療治下打鬥中受的傷,畢竟是個雅集,太狼狽了不好。可往日都是些很守規矩的比試,最多不過個皮外傷,過了界門也就能好大半了,這次可不一樣,一個個出來的時候要多難堪有多難堪。可雅集上仙長們卻不在意了,能出來就好,趕緊的去尋自家徒兒了。

既零這會兒卻不急了,宴席上唯余她一人悠閑地吃著李子。蘇言笑也沒想著既零能親自來迎一下,早準備好一副深刻反省的模樣,縮在洛雲川身後挪了過去。洛雲川走了上去,膝一彎跪了下來,蘇言笑愣了下,也連忙跟著跪了,還心道這師兄何時竟比他還能屈能伸。

既零撇了他倆眼,輕哼了聲,說話間幾分陰陽怪氣:「呦,本座可受不得兩位少俠這一跪。」

既零雖性子清冷不愛言語,脾氣卻不小,若是給惹毛了,首先這嘴裡是饒不了人的,洛雲川再清楚不過,便默默受著:「徒兒違反規則,琉璃珠內造下殺孽,還請師父責罰。」

本來這氣隨著洛雲川一跪消了大半,少年人年輕氣盛,萬幸平安出來了,知錯就好,卻沒想到他竟是因此事跪的。既零眼睛都瞪圓了,簡直是又氣又恨,怎就教出這麼個不開竅的。

「好啊,你若想受罰,以後便不用使劍了,若有什麼人毫無緣由來殺你,端著你的菩薩心腸引脛受戮好了!」

洛雲川眨眨眼睛,一臉困惑:「徒兒只當琉璃珠內盡為普通比斗,原來那魔女是真下了殺心。」

「你入門八年,殺氣都辨不出嗎?」既零氣道。不過她也是糊塗了,洛雲川雖天資聰穎,心智也有些早熟,卻未曾下山歷練幾次,如何分的出殺意。

「可往日圍獵——」洛雲川試圖分辯下。

「今日不同往前,特地投了只罪過至死的讓你們實戰下,誰知你們一個個如此不濟,看看有幾個囫圇出來的!」

這番說辭是先前商定好的,魔族入侵事關重大,且事出突然沒什麼頭緒,叫這些弟子們知道了去只怕引起混亂。

「徒兒往後定當勤加修行,不讓師父擔心。」

洛雲川這話答得乖巧,往日既零是很受用的,今日卻不同了,看他這幅小綿羊的模樣,說什麼都像是打在塊棉花上,氣得既零惡狠狠啃著李子。

洛雲川抬著頭眨眨眼睛,忽然小小的喊了聲:「師父。」

既零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說!」

「徒兒往日在凡間聽老人說起過,李子不當多吃的,對身子不好。」

「……」

既零隻覺得當胸堵了口淤血,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言笑沒洛雲川跪的安分,只一會兒膝蓋便疼了,小心翼翼扭著身子緩解下。既零正有氣沒處發呢,啪一個李子核就擲了過去。

「動什麼動,我眼皮子底下都跪不好,看來平日里罰跪沒少偷懶!」

蘇言笑揉揉額頭,很是委屈。分明是洛雲川惹惱了人,他卻平白被牽連了進來。

「趕緊的起來吧,半個時辰給我調理好氣息,這便回君羽,省的你們倆再給我丟人。」既零又啃了個李子,不想再看這兩人。

「不是還有雅集的嗎,怎麼這就走了?」蘇言笑得了赦令,揉著膝蓋起了身。

「雅什麼集!」既零見他心裡凈惦記著玩樂,很是恨鐵不成鋼,「一個個頂著身上幾個透明窟窿喝酒嗎?」

蘇言笑摸摸鼻子,不敢再說話了。

洛雲川卻問了:「為何這般急?」他們還有傷在身,既零卻只給半個時辰,簡直像是有什麼事兒催著。

「廢什麼話,療你的傷去。」既零不耐煩,扔了粒丹藥給洛雲川,「都自個兒御劍回去,我可不帶你們。」

蘇言笑臉更苦了,君羽清雎一南一北,相距甚遠,御劍也不輕鬆,何況這剛歷了場大戰,虛著呢。

洛雲川皺了皺眉,忽然上前一步,直抓了既零手腕。既零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愣了下立馬甩了手。

「洛雲川,你放肆!」既零面色可說的上鐵青了。

「若非徒兒放肆,如何察覺到師父這般呢。」洛雲川壓低了聲音,像是帶了一絲怒意。

「我自有數,做好你該做的。」既零除了自剛才一直氣得豎著眉毛,面上並無半分異色,只有洛雲川知曉,她的炎毒又發作了。

方才動用那片刻妖力倒沒什麼,只是這炎毒忌暑熱也忌動怒,本就擔心這倆不省心的徒兒,又叫那魔族引了怒氣,這才又犯了起來。

「可要去千重山?」洛雲川傳音問道。

「去那裡作甚,回君羽。」這席上還有無其他魔族姦細尚且不知,她妖力不便動用這事絕不能叫他們知曉了去,千年的修為,於仙妖二界是能排的上號的,擱這兒也能震懾下魔族,若被發現了破綻,他們定然更加猖獗。

洛雲川也大概猜到了些,抿了嘴不說話了,就近處找了片地方打坐調息。蘇言笑覺得奇怪,可只覺告訴他還是不問的好,也跟著默默退了下,盡量壓低存在感,生怕再惹惱了既零。

席上眾人都知曉既零厭惡魔族,她這般匆匆而去便也沒人奇怪。

叢雲宮內自有結界,既零一回了君羽,直接回了雲水閣,撐開了結界便要閉關。門剛一關上卻又開了,裡面擲出了塊牌子。

「養好了傷,自去鎮妖塔二層受罰,何時我出了關,何時再放你們出來。」

本見著師父這般著急,大概就能忘記罰他倆了,眼見著結界都支好了,蘇言笑還沒等竊喜完呢,聽了這話笑容就僵住了。

二層啊,他在一層雖能遊刃有餘,二層卻只有狼狽挨打的份兒了。

不過既然鑰匙在洛雲川那兒,既零又閉了關。蘇言笑往洛雲川那邊蹭蹭,笑的極為賊兮兮:「師兄啊,這一身的傷什麼時候好,也就你一句話的事兒對吧。」

洛雲川連看他都懶得看一眼:「我這身子骨向來好的很。」

言下之意,他休想拖延時間了。

蘇言笑很惆悵。

他看了眼前張了結界近身不得的雲水閣,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師兄,師父這到底是怎麼了?」

洛雲川一聽這話,猛然回頭,那不帶分毫溫度的眼神看得蘇言笑一陣寒意,話音冷的似帶了冰碴子:「此事你若敢多嘴一句——」

蘇言笑慌忙擺了擺手,生怕晚說一刻洛雲川就真的弒殺同門:「不多不多,就這一張嘴,嚴的很。」

洛雲川深深看了蘇言笑眼,直將她看得心裡發毛,這才不再管他,轉身回了沉星閣。

蘇言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這一天波折的,簡直能折壽十年。

入夜,洛雲川換了身黑衣,悄然出了叢雲峰。既零閉關,他也能不那麼小心翼翼了。

已有名黑衣人等在了林中,見洛雲川走來,單膝跪地。

「尊上。」

洛雲川沒叫他起身,撐著頭想了會兒:「既離了魔界,以後就先莫叫我尊上了。」

黑衣人默了片刻:「主人。」

「嗯。」洛雲川這才點了點頭,謹慎些總是好的,「鳴姬派了不少人來凡間,怎沒聽你提起過?」

分明是隨意的語氣,黑衣人卻渾身一顫,頭垂得更低了:「尊——,主人恕罪,是漓熙公子不許屬下告訴您的。」

洛雲川倒沒再發怒,手指勾了勾,讓那人起來了:「而今我知道了,就說一下她在做什麼吧。」

「屬下還未調查清楚,目前看來,像是在籌謀什麼陣法。」

「野心不小啊,若要救千魘可無須如此麻煩。」洛雲川冷笑,「風眠呢,他不是要來找我嗎?」

黑衣人又給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無能,自風眠過了蒼梧之淵,屬下一直派人跟著,可半年前卻跟丟了。」

「不怪你,他若是想躲你們還不簡單。先前許你們跟著,不過是不將你們放在眼裡,而今卻甩開了你們,想來是找見我了,看來過兩天就能打上交道了呢。」

「主人想見他?」

洛雲川手指點了點:「他既然找了上來,便見上一見也好,我又不是怕了他。」

沒什麼事情,黑衣人又退入了暗夜裡,洛雲川也回了去,叢雲宮依舊千盞燈火不暗不明,卻有幾盞弱了下來,洛雲川自袖裡乾坤拿出了幾塊靈石,師父閉關,這續燈火的活兒該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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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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