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雙生(五)
處的久了,冥尹是瞧出來了,他這徒兒看著冷漠的緊,不過是只色厲內荏的小野貓,往日被欺負的慘了,世間繁華沒見過,看什麼都一臉的警惕,冰冷底下滿是新奇。
冥尹也是才來這蒼梧之淵以南不久,生來是個輕浮的公子,人間美景樂事沒玩兒夠,拉了自己徒弟一道浪蕩,若不是到了白日里路遺這幅身子要換回衛珏,沒那些時間出來,何止這渺靈山轄下五國,人間十二國乃至於整個妖域也是要走一遭的。
路遺衛珏這轉換的沒個準兒,衛珏頭一次在宿醉后在客棧里醒來時還好,可往後愈發荒唐,不是花魁錦繡帳中,便是賭館里臨時塌處,雖也是幾個月里偶有幾次,平日里清晨醒來,也時有頭昏腦漲,衣衫上沾染些脂粉酒氣。
心下里有了疑慮,卻不敢報與師父知曉,渺靈山規矩向來嚴苛,若是此等荒唐事傳了出去,便是師父依舊同往日般護著自己,也怕是不好收拾。
何況,他心底總還是懼怕,若是師父果真棄了他……
雖瞞得了一時,一副身子同時修習仙術魔氣,日子久了,終還是出了岔子。懸天崖那時衛濟沒查出什麼來,不過因著路遺方修魔入門,體內魔氣絲絲縷縷少的可憐。可這具身子說到底還是魔族,路遺便是被個不靠譜的師父帶著時時玩樂,習的魔功也比衛珏快了些許,五十餘年過去,某一日衛珏打坐時體內兩種氣息衝撞,縱使他如同往日般布下了結界,衛濟還是察覺到了。
這次經脈紊亂來的比之先前幾次厲害的緊,衛濟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衛濟知道此事嚴重,只對外稱衛珏修行出了岔子,親自在床邊守了數日,本想著等衛珏醒來好好質問的,沒曾想這次醒來的卻是路遺。
衛濟做了近七十年師父,對衛珏不能再熟悉了,路遺一睜眼睛衛濟就覺出不對了。
等知了真相,衛濟跟著見了冥尹,一個是正道仙尊,一個是魔界公子,兩個做師父的大眼瞪小眼,一籌莫展。
一體雙魂本就罕見,還分別入了仙魔兩門,衛濟冥尹翻遍仙魔典籍,也還是沒尋著法子,只能讓衛珏路遺二人先斷了修行,再思他法。
這幅身子修為是一方面,衛珏路遺性格迥異,越發是瞧不慣對方了。兩人既然晝夜交替著掌控這身子,衛濟冥尹兩人又絲毫不讓步,乾脆分了晝夜看著自家徒兒。
衛珏因著體內魔族功法,厭極了這幅軀殼,將自己日日鎖在藏書閣不出來,嚴苛律己,不近人情。路遺白日里鎖在身子里出不來,意識還是在的,跟著衛珏看著古籍枯燥的緊,夜裡出來放風,自然跟著冥尹瀟洒快活,處處留情,愈發的放蕩了。
冰火兩重般互不相容的性子,矛盾叢生,不知何時,也不知究竟是誰,瞞了衛濟冥尹兩人,探得了魔族獻祭之術,若非前兩日出了那事,怕是兩位師父依舊還蒙在鼓裡呢。
……
「我家路遺自在娘胎里時就護了你那小子,平日里遇著什麼災禍也是他來扛著,若沒了他衛珏不知死幾次了,偏他還霸著這身子不放手,我瞧了都羞臊,無怪我家路遺受不得了。」冥尹說這話時中氣十足,分毫不像這幅小老頭模樣。
「什麼叫他護著衛珏,這身子本就是我家徒兒的,誰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讓他鳩佔鵲巢,既存了下來就該安分,時時廝混在那等三教九流的地方,還殺了我渺靈那許多弟子,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衛珏懟起人來氣勢絲毫不比冥尹差。
既零聽著只覺得頭疼,揉揉額角瞅了空子好容易插進去嘴:「二位可知,這獻祭獻的是自己魂魄,此一世過後,可不得往生了。」
怎麼看就是虧本的買賣,這兩個做師父的與其在這裡爭辯個孰對孰錯,去阻止自家徒兒做傻事才更正經吧!
哪知這話一出,兩人更是激動了。
「衛珏那臭小子,非說要手刃弒殺同門的仇人,寧肯舍了自身魂魄也要把路遺逼出來。我覺得他還不如自殺了同歸於盡呢!就路遺那小子值得他舍了生生世世?」
衛濟這話一出口,冥尹鐵定是不樂意了:「我呸!就為那幾個道貌岸然的所謂同門?你們仙門的人可真是虛偽迂腐的可笑!我這徒兒定也是在你們渺靈山待久了,才惹了那一身的傻氣,說什麼再轉生千萬世,沒當下來的痛快,寧拼上一條魂魄也不負此生來一遭。我真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算了,也省得日後看他留著半條魂兒在我面前瞎晃悠!」
既零聽著這番的爭吵,整個人都不好了,黎勘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乾脆封了二人的口,才得了一會兒清凈。
「獻祭需在朔月之夜進行,上次在山門內教衛濟攔了下來,這個月朔夜,就在今夜了。」黎勘聲音沉重。
「他們不幫著尋覓?」既零問。
「他們一口咬定失了聯絡,也不知是真是假。」黎勘瞥了眼衛濟,那模樣恨不得將他拆吃了入腹。
衛濟這會兒卻不怕了,氣勁兒的扭著被綁成麻花的身子,好好一張臉都憋成紫紅色了,看著確實有什麼話要說。一邊冥尹也被縛在柱子上還一跳一跳的,卻不是方才瞪著衛濟要吵架的模樣。
黎勘見他倆這樣,先解了衛濟的口。
「師兄我跟你說,趕緊找到這小兔崽子,若不聽阻攔,一劍捅死算了,總比魂飛魄散的強!」衛濟這樣,也是下了狠心。
再看冥尹,一邊也是一個勁兒的點頭,難得二人一致這麼一回。
「早知如此,你還一路護他,現在急了?」黎勘很恨的看著自家師弟,沒等他回上兩句又封了口,省的聒噪。
不過,自家師父都尋不得蹤影,到夜間把這二人尋出來,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既零峰主,本座未曾見過獻祭之術,不知峰主可有何解?」
既零思慮片刻:「黎長老可能尋到附近魔族蹤跡?」
凡界十二國中,先後發現的獻祭就有五起了,阻止了兩處,餘下三次,包括昱城梓樂公主,成功了三個。魂魄可是大補的,比幾十年陽壽什麼的強多了,尤其是自願獻出,少了怨氣,既零看過古籍記載,每逢魔界所謂的魔神降世,獻祭之事少不了的,等魔神力量攢的差不多了,一場驚天的殺戮便少不得了。
而這五次獻祭,無論成功與否,皆有魔族參與,一旁守著獻祭順利進行。也就說能尋著魔族蹤影,就能尋著獻祭地點了。
沒等黎勘回話呢,又是一陣含笑的聲音自外面傳來,正是先頭不知何處去了的樓招:「小零兒,這老頭指望不得,魔族在近處設了不知幾個障眼法呢,他們仙家那些個法陣不管用。」
黎勘見了他,看在既零面子上,只冷哼一聲,冷冷道:「你可有良策。」
樓招笑嘻嘻蹭去既零身邊,被既零身後洛雲川上前一步隔了開來,也不惱:「這林子里小狐們可是鬼精靈呢,我帶你們去?」
既零聞言,點了點頭,卻見黎勘眉頭更緊,知他有所顧慮,道:「這人可信。」
黎勘這才將信將疑,收了戒備。既零卻不見,在她說樓招可信時,洛雲川眸里一閃而過絲晦暗。樓招是覺察到了的,挑挑眉梢,有幾分挑釁味道,繞過洛雲川蹭到既零前,很是殷勤的領路。
可路只能領到一半,到了林子深處,魔族該是設下了結界,無論如何也探尋不到一點蹤影。眼見著就要入夜,黎勘早就放開了衛濟,卻依舊縛著冥尹,眾人四散了開來,自此處起寸寸搜尋。不只為衛珏路遺這兩個小輩,獻祭魂魄,只凡間發現的就有五起了,還有沒發現的,還有魔界的,到了一定數量,後果不堪設想。這邊他們只能儘力阻止著,仙妖二族皆派出人入魔界找尋魔神,只盼能防患未然。
慢慢搜尋的辦法雖然笨,好在範圍縮小了,很是有用,還是黎勘先行找到了衛珏。
林中空地處,獻祭法陣已然布好,中心處只站了一人,單看神情就知那是路遺。
獻祭法陣外頭,黎勘已經打起來了,被困於一個陣法中,被幾個魔族圍著,看著模樣廝殺了有一會兒了,身上已然見了血。
說是幾個魔族,因為陣法裡面虛幻難辨,人影重重,只知這情況不容樂觀。
既零是因著不諳於符陣一道,又入世時短,自不識得這困住黎勘的陣法,衛濟卻是知道的。魔族的幻影殺,陣法內外十四人配合,還需一功法高強之人主持。此陣兇險異常,數百年來不少仙妖高手命喪於此。
衛濟見黎勘背後又中了一劍,紅了眼睛要衝進去,被黎勘吼住了。
「滾出去,這不是你能解決的,別給我添麻煩!」
衛濟也有自知,硬是按下了入陣法內的衝動,在外面急得打轉。
陣外也有幾個魔族圍著,同衛濟他們廝殺著,一時半刻勝負難論。既零摘葉為刃,斬殺了一個小魔族后,忽覺頸后一涼,閃身避開,卻沒見著身後有人,再看這場亂斗,渺靈山這邊有些許弟子無端受傷,既零眉頭微蹙,見周遭多松木,額間紅色妖紋浮現,雙手結印,催動松針脫落,空中迴旋,無差別的攻擊著,無論魔族仙門,這臉上身上都多了些細小傷口,滲出血來。
衛濟見狀,只覺得既零瘋了:「既零,你做什麼?!」這小妖術雖說傷人不重,可本就是夜間,再加這漫天松針,怪擾亂視線的。
既零卻沒管衛濟,由洛雲川一旁護著,合了雙眸,神思全放在漫天松針上,一會兒松針就沒這麼混亂了,結了七八個小糰子,看著奇怪,可那松針糰子上慢慢滲出血來,旁人終於也查出了異常,幾個劍招沖一個個糰子刺去,逼出了幾個隱藏著的魔族。
這邊魔族現了身,幻影殺陣跟著弱了些許,想來這幾個魔族是控制著陣法的。衛濟也瞧出來了,陣法里進不去,殺了這幾個魔族也能好些,劍招出了,剛斬殺了兩個,下一式卻被擋了下來,一道魔氣掃去,生教衛濟吐了口血出來。
既零望去,是個黃衣女子,看著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嬌俏可人,卻扛了把半人高的彎月鐮刀。
「你們渺靈山欠了我魔族太多人命,此次將你們幾個斬殺於此,尊上定然歡喜。」小姑娘聲音如黃鸝出谷,卻讓人寒心。
既零見那女子出現,心下一沉:「絕嶺右護法,流吟?」
流吟一聽,看了眼既零,笑的更是可人:「你知道的真多,生的也好看,尊上說了,不讓我殺你。」
既零見真是她,心下一涼,這次魔族竟派了絕嶺右護法出來。流吟看著無害,魔族之中卻素有凶名,談笑之間,瞬息殺人。看來幻影殺也是她主持了,這般看來,黎勘凶多吉少。
幻影殺陣中,黎勘血染錦袍,往裡去是獻祭的法陣,無人擾著,已然快要成型。渺靈山確實得罪人,樓招不肯去救黎勘,衛濟應付著流吟都夠吃力了,現今沒幾個得力幫手,既零看了眼陣法,只覺得更是晃眼,問著洛雲川。
「你可有法子破了這陣?」
洛雲川苦笑:「師父,我不過學了些皮毛,這等陣法如何能破?」
既零原也沒想指望洛雲川,不過隨口一問,現下只能咬了牙,額間妖紋更勝,周身溫度也漸升。洛雲川就在既零身側,自然第一時間瞧出來不妥,連忙拉住了既零。
躲於暗處的既明見此,才出了一步,又退了回去,靜靜的看著不遠處。
「師父不可,不說能不能救出黎師伯,你的炎毒定會複發的。」
「哪裡管的這麼多,為師的炎毒又要不了性命!」
既零欲要甩開洛雲川,卻不想這次他卻抓得牢牢的了,正要蠻力震開呢,洛雲川指了陣中一角。
「師父,那似乎是個陣腳,你先攻那裡試試。」
既零聽了這話,沒待細想要不要聽呢,洛雲川先就替她摘了左耳墜的粼波弓,放在了既零右手,自己轉到既零身後,又執了既零左手挽弓,貼著耳側言道:「師父,那陣腳時時變換著,我來幫您。」
都這關頭了,既零依舊覺得這動作有些不妥,像是被徒兒抱在懷裡,耳根紅了紅,趕緊甩開了這點尷尬,凝了妖力聚成支箭矢,銀白的光箭,繞著絲縷紅蓮業火,隨著洛雲川動作放了出去,果然幻影殺陣又是一顫。
既零心下一喜,又隨著洛雲川連放三箭,八個魔族自陣中落出,圍著黎勘的攻擊止了住,黎勘鬆了口氣,只覺膝下一軟,劍尖入地撐著半跪在地上。
「快些,獻祭要開始了。」
失了外頭幻影殺陣庇護,獻祭的陣法暴露,已近了最後關頭。可以看得出,這幅身子體內兩個魂魄打架打的激烈,臉都猙獰了,動作雖不流暢,倒是朝著一個方向走,口中吟頌著古老的咒語,雙手結著魔印,鐵了心要獻祭的。
到了此刻也顧不得多少,既零捻弓凝箭,直接射向了衛珏,便像是衛濟冥尹說的,死了都比魂飛魄散的強。箭矢放出去,迅雷之勢直指衛珏,片刻之間,流吟便是回護也來不及,可就是這轉瞬功夫,不知何處擲來顆石子,魔氣濃郁,直擊向了箭矢,雖只擦到了箭尾,到底讓它偏了方向,落到了法陣邊緣。
此一刻,星隱暗雲,蟲鳥聲歇,旁邊人也都止了打鬥,只死死盯著法陣中央,不知那最後一箭可有成效。
只見法陣中央那人雙膝一彎,看樣子是昏了過去,片刻功夫,一團魂魄帶著幽暗綠芒飄了出來,幽幽飄向這邊。近了,看那神態,衛濟身子一軟,若非身邊弟子扶著,怕是要倒在地上了。
被逼出體外的是衛珏,便是說衛珏死了,卻留住了魂魄,路遺存活下來,此一世后卻當魂飛魄散。
衛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可當衛珏飄到衛濟身邊時,那幽綠的魂火分明漸漸晦暗,魂魄在逐漸變弱!
怎會如此?!
「師父。」衛珏開了口,笑著的,一如往昔溫潤模樣,「放了路遺吧,他是我弟弟,本該是做兄長的護著他,卻反倒讓他護了一世。往日每到徒兒受欺負的時候,記憶便斷了,痛覺也自是沒有的,而今想來,全是路遺一人承受。是我對不起他,既然他厭極了我,我便遂了他心意,以自身魂魄,護他這一回,也算真做了回兄長。」
衛濟聽了這話,臉都白了,再看衛珏漸漸暗下去的魂火,聲音里止不住顫音:「你,你是說,你舍了魂魄,是要換他留下?」
拿這一世,拿往後生生世世,換這副身子安好,換路遺一世安然。
衛珏臉上卻只有釋然:「師父,他護我一世,是我該還他了,只是師父,是徒兒不孝,愧對師父七十三年養育之恩,可徒兒來世也還不得了。」
他每說一句話,魂火便暗下一分,可魂魄離體,仙術便奈何不得,便是既零奏了安魂的曲子,也止不了衛珏的虛弱。
他說:「師父,我走了。」
很平靜,然後,就消失在夜裡,留不下一絲痕迹。
衛濟輕笑:「我又不止你一個徒兒。」眼淚卻滑了下來。
衛珏走了,留下來的自然就是路遺。冥尹此時被流吟放了開來,早就抱住了自家徒弟,見他轉醒,慶幸不已。
路遺看著冥尹,皺了眉頭,有些茫然:「師父,我還活著?」
「你活的好好的,衛珏這小子還算有良心,舍了魂魄護你,所以你不僅活了下來,還不會魂飛魄散。」冥尹解釋道。
路遺聽了這話,掙扎了起身,急了些,暈眩了片刻,看向四下里似在找尋什麼,嗓音沙啞著,帶了顫聲:「他呢,衛珏呢?」
冥尹只當是他要感謝衛珏,嘆了口氣,搖搖頭:「剛走。」
路遺聽了這話,身子竟抖了起來,冥尹這才覺出不妥,連忙去扶,卻見路遺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大駭,分明方才沒察覺到他有什麼內傷的。
「怎麼可能,我殺了他師兄弟,流連花街柳巷,他最是厭我,怎會留下我?」路遺喃喃道,神情恍惚,似失了魂魄。
「怎不可能!」衛濟剛失了弟子,正是難過之時,聽了這話更是惱怒,「衛珏向來最是慈悲,沒想到竟為了你這種人魂飛魄散。」
「是他傻!」路遺吼了出來,看這模樣癲狂了般,「我不過是附在他體內的一個魂魄,若非他我早就死了。這八十多年裡我早就受夠了你們,養父養母自私自利,乞兒浪人恃強凌弱,仙門正道道貌岸然,酒肆勾欄逢場作戲,有誰人真心對我?只有他那樣的傻子才活的下去,才能看在心裡卻不動聲色,只有他才能忍了了這份污濁,為什麼要留下我!」
冥尹聽了這話,驚疑不定,還是流吟先點了他幾個大脈,省的他一個想不開自殘。
「你是說,你的獻祭,是為衛珏而獻?」冥尹問道,聲音不覺間沙啞了。
「師父,我本就不該活著的。」路遺抱著冥尹,哭的像個孩子,「他為什麼要走,他陪了我這麼多年,我以為是他討厭我了,可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為什麼?我修魔本就是為了護他,可他不喜,那我就自己走,留下他一個人不好嗎。早知道這樣,我不該氣他的,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渺靈山陪他。師父,他走了,他走了,我該怎麼辦?」
冥尹拍著路遺的背,把他抱在懷裡安慰著:「沒事沒事,你還有師父,我帶你回魔界,魔界的人從不虛偽,我帶你回去,把衛珏那份一起活過來,他也不想你這樣的。」
他本一時興起來人間遊樂,為著路遺滯留六十載,也該回去了。即是魔族,蒼梧之淵以北才是歸宿。
路遺抬了頭,失了最親近的人,失了自小庇佑著他的依靠,哭花了臉,哽咽道:「嗯。」
他還有師父,既然衛珏讓他留下來,他便要好好活著,從衛珏的軀殼裡走出來,從暗處走出來,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替衛珏一道看著這個世界。
仙門這邊黎勘重傷,衛濟傷了心,魔族來的人又多,攔不住冥尹帶了路遺回魔族。也好在流吟沒再做糾纏,不然只能是兩敗俱傷。衛濟帶了黎勘回渺靈山,還有七名弟子的屍首,是在打鬥中殞命的。
既零看了這一齣戲,心思沉悶了不少,帶了兩個徒兒城裡找了家酒肆解憂,洛雲川卻又不許她貪杯,說她不過找個醉酒的借口,既零隻能悶聲嗑著瓜子,順道把皮丟到洛雲川這邊。
「師父,不是說雙生子最是心意相通,他們還在一個身體里,怎就走到了不死不休這步,真是可惜。」楚淺秋問著。
「若誰都不肯吐露心思,再是心意相通,時間久了也能攢下隔閡。他們兩個相互沒見過面兒,誤會大了也不奇怪。」既零耐心的解惑。
楚淺秋長長的「哦」了聲,豁然開朗般,眼神卻在往洛雲川這邊瞅:「也就是說,有什麼心思一味藏著掖著,旁人是難以知曉的,須得說出來,說不準人家想的和你一樣呢!」
洛雲川面無表情的砸了粒瓜子過去,教楚淺秋躲了開,沖洛雲川做著鬼臉。既零一旁看的莫名,這倆孩子又是怎麼不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