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井軲轆

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因為它既是北國鎖鑰，又是南國重鎮，南方將領北上先打下徐州，就等於拿下了打開北方大門的鑰匙；北方將領南下先打下徐州，就等於拿下了進取南方的橋頭堡。

加之徐州地勢一馬平川，水系四通八達，交通十分便利，同時地形山圍水繞，又易守難攻。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徐州得天獨厚，也因此成為四戰之地。如果徐州自己能選，不知會不會放棄了這得天獨厚。

徐州城內一個小院里。一個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素麵朝天，一身短裝打扮，袖子擼了起來，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此時正在從井裡打水。

一截長長的繩子連著一個木桶，丟到井裡再拎出來，這活兒讓郭威來干都要費老鼻子勁兒了，可是這個看起來略顯單薄的女子卻臉不紅，氣不喘，嗖嗖地往上提。

「哎呦，李娘子哎，你怎麼又在打水，快停下，快停下！」突然從廚房衝出一個大娘，一邊說一邊按住了李娘子的手，又沖廚房叫到，「老頭子，快出來！」

李娘子道：「孫大娘，別叫孫老爹了，我都是干慣了的。」

孫大娘一邊推開李娘子，一邊道：「那可不行，您可是我們老爺的貴客，一根針都不能讓您拿吶，您再也別孫大娘，孫老爹的叫了，被老爺聽見了，咱們還活不活啊，就叫我孫婆，叫那糟老頭子孫叟就行了。」

這時那孫叟也到了，接過繩子一迭聲道：「我來，我來，我來我來。」

「石串哥沒那麼凶的。」李娘子沒辦法，放開了繩子。

這李娘子正是李天寶閨女——二丫。

那日郭威一行人到達徐州城后，陳登馬上奉上了束脩——滿滿一大箱子銅錢。看的郭威目瞪口呆，不愧是累世的大地主，名門世族。

郭威就托陳登盤下了這個小院兒，跟二丫一塊住了進來。郭威心裡美美的想，要是這個小院能傳下去，到了21世紀，我的後代子孫就是千萬富翁啊。

陳登還給送來了三個僕人，孫叟，他老婆孫婆，還有他十歲的女兒月如。月如是郭威給起的，因為這個小女孩本來也叫二丫，一個院子里不能有兩個二丫。

萬惡的封建社會啊，十歲的女孩能伺候人嗎？

別說，真能。端茶倒水不在話下，鋪床疊被一力承擔，洗衣掃地也勉強能做，伺候寬衣沐浴……倒是一次也沒。

二丫住進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自己張羅著燒了一大桶水，洗了半天。

出來時嚇了郭威一跳，這麼一位白白凈凈的美女突然出現，還以為是好徒兒陳登看師父寂寞，又送來一位美女給暖被窩，搞得郭威好生感動，好徒兒，好徒兒連叫數遍。後來知道不是，當初有多感動，現在就有多失望。

原來二丫本來不黑，反而長得白白凈凈，很漂亮。

多漂亮？

太漂亮。

人群中一眼就看見的那種漂亮，地主少爺一眼看見就要上前調戲的那種漂亮。所以不得不塗黑自己，不然根本藏不住。二丫第一天露面，被街坊四鄰看到了，說不好第二天李天寶就在牢里吃牢飯了。

總之，現在二丫是個美女了。

這邊孫叟哼哧哼哧慢悠悠的提著水，半天也沒提上來。

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孫婆趕緊支應：「誰啊？」

「我！」應答聲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啊，是石串哥。」孫婆還沒答應，二丫已經蹦蹦跳跳去開門。

孫婆懷疑自己眼花了，她似乎看到李娘子蹦蹦跳跳的過去開門，但仔細一看又沒有。

「石串哥，你回來了。」

「對，累死我了。」原來郭威背了一大筐東西回來了，一進門就把筐往地上一扔，散落一捆繩子和一堆木材，長短不一，大多都是圓木，手腕粗細。

孫婆見了，慌忙去撿，邊撿邊道：「哎呦老爺，您怎麼親自去買柴，這種事支應我們一聲就行了。」

郭威一開始被叫老爺十分不習慣，但是慢慢就適應了，也沒什麼別的好叫，叫少爺嗎？那老爺是誰？

郭威喘著氣，艱難道：「這些可不是柴，是材料。」

「柴料？」二丫腦袋一歪，十分可愛，「石串哥，柴料是什麼，更好的柴嗎？」

這種腦殘問題，不是美人動問，郭威是不屑回答的，於是和顏悅色道：「不是，是做東西的材料。」

「石串哥要做什麼？」

郭威神秘一笑，對孫叟道：「老孫頭，把水放下，老爺我來給你做個給力物件兒。」

老爺總喜歡這麼叫我，還老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不過把水放下是聽懂了，孫叟其實把桶已經提到井沿兒了，聞言還是放開了手中的繩子。

郭威才注意到孫叟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步，趕緊道：「別，別放！」

孫叟趕緊又抓緊手中的繩子，可是井裡已經傳來了嗵的一聲響，很明顯桶已經到底了。孫叟一臉呆愕的看著郭威：「老爺，這，到底放不放？」

「算了，放吧。」郭威無奈道，又對廚房喊一聲，「月如，給老爺倒杯水。」

「好咧。」

郭威把帶來的材料搬到井邊，開始做那個給力的物件兒。

郭威先找出最粗的六根木材，在井口兩邊搭了兩個三腳架；然後找出所有材料中最圓最直的一根，水平搭在兩個架子上，做成了一個軸，剛剛好有一邊多出一小節；然後又在多出的那一小節上90°綁一根胳膊長短的木材；最後在井口正上方的水平軸上綁上較短的那些木材。

原來郭威做了一個簡易的井軲轆。

做完之後郭威忍不住雙手虛托著井軲轆，整個人像奧特曼放大招一樣，看著二丫，語氣急促，語調輕快道：「噹噹，厲害嗎？」

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二丫沒有說話，美麗的大眼睛卻撲閃撲閃表達著肯定。

奇怪，一樣的眼睛，以前怎麼沒覺得好看，郭威找到了點做電視購物的感覺，一揮手道：「都出來看啊，下面，讓我們來見證它的神奇之處吧。」

郭威說完，把栓著桶的繩子綁在了軲轆上，然後開始轉把手。郭威特地把把手兩邊綁的一樣長，轉起來就像在轉方向盤，打水打出了開車的感覺。

眾人不明就裡，就看郭威很輕鬆的在那裡輪方向盤，繩子似乎一圈一圈的纏在了軲轆上。

「看，桶出來了。」卻是月如最先看到。

大家當然也看到了，都不可思議的望著郭威。

郭威當然也很享受這種目光，挺著胸迎著陽光，任清風吹過頭髮。

終於二丫打破了平靜，「石串哥，你原來是大力士啊！」

郭威一個趔趄，差點沒閃著腰。

畢竟幹了大半個時辰的木匠活兒，累。絕不是什麼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