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的名字是花茗
「小夥子,就這麼大個地方我們爺倆正好忙,哪還需要再多個人吶?」店家一邊往鍋里下著餛飩一邊對習善說道,明顯不想多一個白吃飯的傢伙。
「您只要管我三頓飯,工錢看著給,晚上我還能幫您看店。」習善爭取道,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去別家店鋪了。
店家把下好的餛飩乘進碗里,讓兒子端走,眯眼打量起跟前穿著土氣卻不似缺錢的青年。
「那我可先跟你講清楚嘍,前面這一家大戶可從不在咱這吃飯,店裡賺不了多少錢嘞。你要是真想在我這干只能一天一文,而且包吃不包住,晚上自己找地方睡。」
「好嘞好嘞,謝謝掌柜。」雖然對方明顯工錢給得極少,但習善仍然道了聲謝,並立馬準備動身幹活。
「哎哎哎!小夥子你可別喊我掌柜,這麼屁大點地方讓人聽見還不夠丟人的。以後喊我吳叔就行,記住了哈。」
「好嘞吳叔。」
話分兩頭,某位少女可不像表面裝出來的那般冷漠絕情。
返程一路上花茗的心裡像是塞進了整支舞獅隊般跳得喜悅歡快,但她表面卻始終一副淡定的模樣。下車、上樓、進閨房,直到關門瞬間少女俏臉轉眼紅成了熟透的蘋果,飛也似地鑽進被窩蒙了個嚴實。夜鶯般好聽卻透著傻乎乎氣息的笑聲隔著被子跳得斷斷續續,簡直蠢極了。
過了半晌,花茗才從床上爬起,取出聯繫雙親的傳信紫晶牌發了幾行消息:
習善已尋到我,暫緩些時日還家,勿念。
接著這位女子托著下巴坐在桌上,喃喃道:
「我知道他叫習善,可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咄咄咄。」有人輕叩房門。
「小姐,車上帶的糕點給您拿上來了。」是丫鬟茶兒。
「進來吧,我們一起吃。」這次的聲音一掃以往憂鬱,變得活潑靈動。
「小夥子,還沒吃飯呢吧?」另一邊,餛飩店的吳叔盛了一碗餛飩放到檯面上詢問習善。此時過了清晨而不到晌午的時間段客人最少,讓他有空搭理一下這名剛來的夥計。
「還沒。」坐在小板凳上貼著門口劈柴的青年含蓄回應。
「別劈柴了,先吃了這碗餛飩。咱們這攤位上午和中午沒什麼人,你吃完了把桌子擦一遍,東西收了,聽我兒子安排接下來怎麼賣茶水。」
習善點頭稱是,放下小斧子走上前,端起餛飩開喝。
「吶,勺子。」吳叔的兒子小吳在旁邊坐下,遞給習善一根勺子。「肩膀酸死了,怎麼樣,我調的餡味道還行?」
前者道了聲謝接過勺子卻沒用,而是張大了嘴貼著碗沿往裡灌,很快吞了個乾淨。
「好吃。」
「呵呵,來,坐這兒,聽我爹說你叫阿山。我啊,你叫吳哥就行。」
「好嘞吳哥。」
「待會店裡面和外面的鋪子都收拾一下,桌面椅子擦乾淨,下餛飩的鍋換成大缸來煮茶水。待會要是來了客人別主動搭腔,尤其是那種滿臉都寫著不好惹的江湖人。
這兩年生意比之前好做了,不過總提心弔膽的。南方亂成了一坨屎,好多人待不下去都拖家帶口往北邊來,還有不少都是舞刀弄槍的江湖人。指不定啥時候兩撥人碰到一起,但凡有個置氣的,一句話說不好就得打起來,可狠了!
這事吧,離遠了能當戲看,離近了就該遭殃了。刀劍不長眼,指不定就『歘!』給你身上捅個窟窿。前陣子街頭那邊的驢肉佬就因為兩撥外地武者干架被人武器脫手砍到了腰上,要不是這空府的主人每天早上都那個時候出門,剛好遇到這事,幾個護衛『唰唰唰!』出手把鬧事的幾個傢伙給制服了,驢肉佬絕對沒時間去看大夫,命得交代到那裡。」小吳先是叮囑一番,接著唾沫橫飛的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跟習善侃了一遍,但似乎還覺得不過癮,熟練地給自己倒上一杯水,潤了潤嗓子翹起了二郎腿繼續道:
「阿山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從南邊來的。」把空碗放到洗刷盆里,習善拿起抹布開始擦桌子。
「哦靠,南邊哪個地方?你不會『哼!喝!哈!』也會兩招吧?」小吳說著又開始自顧自地比劃:
「我不是說內功,那種東西你肯定不會,普通的拳腳功夫有沒有學過?教我兩招!」
習善眼角的餘光撇著這名同齡人由心底覺得好笑,瞎話張口就來:
「不會,但我天生神力,打架一般都是用王八拳追著人猛捶。」
「這......那你還挺厲害,不會功夫還能一個人跑到這來。我聽那些路過的江湖人講,多少逃難的都在半路直接沒了,尤其是手上沒工夫、又沒信得過的人、還沒錢雇鏢師的三沒人士,劫道的專挑他們下手。」
「是啊,江湖難測。不過我運氣挺好,而且來的地方不算太遠,就新夢城。」
「嘿!還以為你說多南邊呢,結果臉貼臉挨著,本來還想讓你給我講講路上的事,現在看來你恐怕還沒我知道的多。」小吳失望是有的,不過興奮更多,比起聽別人講故事他似乎更喜歡讓別人聽他講。
「給我也拿個抹布,咱倆趕緊擦完好好嘮嘮嗑,江湖上的大事你應該聽過不少,不過這明心城的事你絕對沒我知道的多,而且絕對夠勁兒!」小吳把自己興頭給叨叨上來了,接過習善遞給的另一塊抹布賣力擦了起來,比某個打工人還要勁力十足。
等店裡店外打掃了一遍,吳叔把攤子交給小吳便出去了,畢竟招了個夥計總不能跟沒招一樣啥都自己經手,他得去找其他掙錢的門路。
二人把煮茶的大缸裝滿水后添加適量的作料燒上,小吳轉身進鋪子抓了兩把花生,迫不及待地拉著習善坐下。後者提壺添上兩杯水,於是小掌柜和夥計成了今天自家店裡第一批喝水的客人。
「吳哥聽你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吧。」習善套近乎似的問道。
「肯定不是,我老家在大呈最北邊,只不過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爹就南下打拚,後來認識了我媽。小時候跟著我爹跑商了幾年,見過各種地方的人,口音也就跟著奇奇怪怪哪都像也哪都不像了,哈哈。」
「吳叔挺辛苦的。」
「能有什麼辦法,從祖上開始就沒人跟修鍊搭邊,關係和人脈......呵呵,不辛苦點只能等著餓死嘍!」
「嗯,世態炎涼。」
「你倒挺會拽詞,還世態炎涼,這世上何止世態炎涼。」小吳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陰沉,但又迅速恢復原樣道:
「別說我們家的事了,老哥我給你講講咱們對面這一家,這家可是直到現在都神秘的很。」對坐的小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街對面宅門寬廣卻毫無人氣的大戶:
「空府,你知道裡面住的是什麼人嗎?」
如今的習善對很多事物都不感興趣,可這個卻是例外中的例外。
「不知道,吳哥給講講?」
「這一家啊,三年前剛出現的時候沒人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有人猜是微服私訪的大官,有人說是外郡巨富來開拓市場的子弟,還有人說是大京派下來監視南方動向的錦衣衛暗中特設的衙門,其實啊,都不是!」小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半捂著嘴悄聲道。
「好傢夥,都不是?那這戶人家究竟是幹什麼的呢?」習善此時的嘴臉絕對稱得上是位合格的捧哏。
「啪!」小吳猛地一拍手,鄭重其事道:
「是當初的妖魔習善聯合其他江湖人藏身的巢穴。」
「哈?啊??哦~~~!原來如此!」某人先是一愣,接著嚴肅點頭並開始股掌。「很有道理。」
「那可不!我雖然沒混過江湖,但見過的江湖人可不少。他們每次談論我都聽得仔細,事後還會一一寫下來統集成冊,再根據其中的線索交錯推斷出每個故事的完整過程。哪怕不對,也是最接近事實的那個。」
「吳哥,您有神捕之才啊!」馬屁送上。
「過獎了過獎了哈哈哈哈哈,其實這件事根本不用多費多少腦子,也不用想多複雜,因為哪怕再不可思議的事只要它有極大的可能性,便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你在新夢城的時候應該聽說過三年前明心城外突然升起的藍色能量柱吧?聽人說跟小田縣吳府滅門時一模一樣。事情過後嘞,這邊緊接著就開始蓋房子了。
你說,嗯!是不是有問題?」小吳嘚瑟勁兒上來了,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習善趕緊剝了顆花生放在他手上:
「那你們離妖魔這麼近,不怕他哪天把你們殺了?」
小吳胸有成竹地搖了搖頭,面帶自信微笑:
「這個可能性幾乎沒有,我們在這甚至要比在其他地方還安全。」
「啊,為什麼?」
「不懂了吧,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習善為什麼會被稱為妖魔?」
「因為入魔了唄。」習善本人只能選擇繼續裝下去。
「哎~不錯,但其中細節你肯定不清楚。其實剛推斷出這府里住的是那個妖魔時,我想方設法勸過我爹賣了店換個地方,不當天有位看著像大高手的江湖俠客跟朋友在咱們鋪子喝茶,無意間談起武者修鍊的門檻后我就不再擔心這事兒了。
入魔,是心病。過不去這個坎就會產生心魔,而且發病頻率會越來越高,直到喪失人性與原本的意識,最後體內的能量將失去控制侵蝕肉身把人變成難以預料的恐怖樣子,也就成為了所謂的妖魔。據說當初見到習善的人有很多都看到了他雙眼與外放的能量發生了異變,所以他肯定是入了魔的。
按那位大高手的描述,入魔逐漸加深只會讓其本人的慾望越來越重,習善入魔的慾望是殺戮這是顯而易見的,所以他應該會越來越想殺人。但從城外冒起那種跟他在小田縣滅絕吳府所使用的相同能量后,很長一段時間城裡城外根本沒發生過命案。
你想想,他那種級別的狠人要殺人會偷偷摸摸的嗎?肯定不會!所以,習善應該是已經度過心魔了,他現在是正常人。」小吳挑了挑眉,得意洋洋。
這次輪到習善懵了,麻利地搓了一把花生放到小吳手上並為其添上茶水:
「吳哥,你不會是大理寺或者錦衣衛的暗樁吧?」
小吳拍了拍屁股起身:
「我要是吃朝廷飯的,早他娘的娶妻生娃了,還跟著老爹起早貪黑掙辛苦錢?
阿山起來了,來客......」不知怎地,小吳扭頭說話的瞬間竟直接愣在了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習善身後不遠,一眨不眨。
習善雖然知道有人過來,卻只當時尋常的江湖過客。然而看到小吳的眼神后立刻心跳不已,趕忙起身望去。
是她,那個讓自己一眼化心魔,卻在廂車內直接命車夫調頭,見也不見便回府的少女。
花茗踩著巷子里厚厚的積雪走來,含蓄中透出幾分俏皮模樣,在一身領口、袖口毛茸茸的白色冬裝襯托下像是來自雪中的精靈。
向習善望來的應是世間最美的桃花,若要問那雙眼有多勾人,可見就是如此鍾靈雲秀、落落大方的少女都被點綴出了幾分要命的嫵媚。
尖尖的、勾人心魂的內眼角在挺直的鼻樑邊彎得乾淨清晰。明顯的輪廓線將這雙眼睛勾勒得大而修長,上眼皮分雙,深且寬,至外眼角處變細,彎彎上翹挑人心癢。下方卧蠶賦予的可愛本應把這嫵媚協調得平和,然而上下睫毛處天生的紅暈卻將之完美結合併推上了另一個高度,足以令晴空靜雪都黯然失色。
被這似醉非醉的眼神躲躲閃閃地看著,習善顯得十分鎮定,鎮定的要飄了起來。
在他眼中,來者與蕭夢有萬般神似,或許一切的不同只是出生的那個點,若歸於一致,她們將是同一個人。
緣分真的很奇妙,似乎曾經失去的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看似落落大方的少女心中卻難免羞怯,想看某人又不好意思,把臉蛋惹得通紅。微微發燙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罵自己沒出息,明明從沒臉紅過,怎麼今天因為同一個人輕易就紅了兩次?丟死人了……
「客官,女...女俠,喝點茶?」小吳沒等人走近已經迎了上去,一邊跟隨一邊問詢,回到攤位后又拿著抹布可勁兒將桌面擦了一邊。
而花茗的目光卻始終放在習善身上,她清了清嗓子壯膽,掏出塊碎銀放在後者面前的桌上:
「你,給我上壺酒。」
「噫——————————!」藏在巷子里偷窺的葉老車夫和丫鬟茶兒齊齊捂臉,出門前剛教完,兩步路茶就變成酒了,這空氣酒也忒上頭了吧?
習善也被逗樂了,不過還是強忍著笑意拿起碎銀拋給小吳:
「吳哥,來壺茶。」
「對,是茶!」花茗張口就來,說完后才察覺完全是欲蓋彌彰,飛快瞥了眼習善後兩隻小手伸到桌子下面用力攥起了衣角,整張臉羞得通紅,熱氣騰騰往外冒。
「哧......」習善終究沒忍住笑出了聲,結果下一秒少女手中的刀便拍上了桌。
「咣當!」
「不許笑!」
「乒乓!」
小吳看到桌上太刀的瞬間茶壺脫手,摔了個粉碎。
「啊啊......阿山,你給這位大俠重新上壺茶,我去屋裡清點一下乾果。」小吳說完一頭扎進了店裡,半秒都不敢多待。
「噫————————————!」巷口的偷窺二人組再次捂臉,心道一向聰慧的小姐怎麼變得傻乎乎了?讓你帶著刀是為了拉近距離,然後找機會讓他主動問你名字,不是讓你用人家的刀嚇唬人家自己的,簡直神志不清了嘛這不是?!
習善看出了少女害羞的心思,欲寵溺地抬手摸頭,但在最後一刻還是克制住了。
「我再去給你盛一壺。」
「不用了,我不喝了。」花茗終於鼓起勇氣直直看向眼前的人:
「我知道你的名字!」牛逼轟轟的語氣像是土匪在威脅人質,只是聲音格外好聽。
「噫————————————!」巷口捂臉。
習善愣了一下。她是在威脅我嗎?不可能。那是在提醒我?附近有仇家?
青年瞬間警惕,前進一步將花茗擋在身後,同時眼觀六路來者,耳聽八方動靜。
結果自然是沒有感知到任何危險,反而是他的一隻手被軟軟地牽住,花茗一邊念叨一邊用另一隻手在他掌心比劃寫字:
「我叫花茗,柳暗花明的花,茗茶的茗,是最嫩的芽兒、最受呵護的意思。
是這樣寫的,記住了嗎?
都不知道主動問我名字,你好笨啊......」
她的聲音好柔,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這一刻,向來剛直的習善只敢淚眼朦朧地看著,生怕一絲一毫的動作驚到這個埋著頭、認認真真在自己掌心一遍遍寫著她名字的小呆瓜。
「嗯,永生永世,一筆一劃都不會忘。」
這一刻,成熟許多的青年自然而然的明白,眼前的少女將會是他傾盡一切去呵護的另一半。喜歡兩個人的遊俠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兩個人的遊俠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