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小店圓了兄弟的夢
話說這客店的掌柜,也真是個奇人,他姓富名土,四十一二歲,墩墩實實的個子,國字臉大眼睛,一笑一口整齊的白牙,給他本來端莊的面孔,又平添了幾分俊氣。他和妻子開個客店,因住在路邊佔了地利,又是這村唯一的客店,生意一直不錯。目前膝下一兒一女,在後院由姥姥帶著,日子過得很舒心。客人來了熱情服務殷情接待,閑來無事哼個小曲兒,拉個二胡,或者幫助岳父打理農田,真是無憂無慮其樂無窮。
這富土從小沒念過書,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和幾個阿拉伯數字外,再就沒有多少了。自己深有自知之名,常慚愧文化低。總想:要是自己有文化,那該多好啊!有文化的人真是太幸福了!沒想到,最近住在他這小店的山西客人竟有文化,聽聽人家的說話,那考慮問題和分析問題,那水平就是不一般,真叫人耳目一新。
前一天,那福老大讓他買了紙筆,晚上行雲流水地寫了那麼多字,周圍的人都圍著看他,真是羨煞慕煞。那老二卻在一旁給人們談論天文地理流年運氣,講得頭頭是道。難道這識字的人就什麼都懂?這種地的人當中,也有這麼了不起的人?唉!能有個有文化的朋友也好哇。
他尊重和羨慕識字人,所以就把這幾個客人像親人般接待。晚上笑眯眯地坐在客人身邊聽他們閑聊。幾天下來,覺得長了不少知識。
這兩天,看見福氏兄弟沒出遠處,只住在他家閑聊,就湊在跟前來聽,只聽那老大說:「咱們儘快把地方定了,然後僱人先打井,再挖根基采基石,現在正是起房蓋屋的好時機,一切要抓緊……」
聽到這裡,這富土才明白,他們要在這裡安家立業,喜得他抓耳撓腮,決心幫他們一把。可轉念一想,自己和人家非親非故,他們何用自己幫忙?可不由得又想,自己一生無一個親兄親弟,只有一個妹妹也遠嫁川底。父母早亡,自己好孤單啊!看看眼前這兩人實在不一般,如果拜他們為義兄豈不是好?不妨向他們說明自己的心愿,可又怕拒絕。他就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正在這時,只聽那錦文說:「富掌柜,想求你點事,不知能不能幫忙?」
「什麼事?福二哥只管說。」
「請幫忙買兩輛大車,再買幾匹拉車的馴馬。」
「馬好買,咱這北面四十裡外的后草地,有成群的駿馬,任您買多少。車么,還得打聽打聽。要麼就去可鎮定做,那裡有專做大車的。您們還有什麼事儘管說,我安排就是了。只是------,只是,兄弟我有一個願望,不知二位能否幫我實現。」富土乘機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幫幫別人理所當然,況且現在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那咱們就互相幫助吧。你有什麼事當直說。」錦文很爽快地說。
「不瞞二位說,我這人少親人沒弟兄,孩子又小,看到二位性格這麼好,又有文化,很想拜為義兄,只是自己不識字見識少,怕有辱二位,二位不肯。」
「有緣千里來相會」。這句話不光是說男女之間的緣,其實對於任何人都實用。福壯文初來小店,第一眼看到這店掌柜富土,覺得好面熟好喜樂,好似久別重逢一般。問他哪裡人,他說當地人;問他可曾去過山西,他說自娘肚子里出生,並未離開過這山村一步。想是自己多疑。后經幾天相處,覺得他樸實善良,處處像招待親人般招待他們,所以他們住在這兒覺得很舒暢。今天他提出這個要求,這難道不是一種緣份?自己年過半百又多一個親人,這實在也是一件好事。
壯文正自思考,忽聽錦文說:「太好了,我這個人只有兄沒有弟,你給我當個兄弟真是成全了我。今天二哥請客!」
說著就拿出些銀子,讓富土置辦酒席。
那富土哪裡肯收,他自然說出一番他的道理:「兩位哥哥既然不嫌棄兄弟,當是兄弟的福份。這事本是我提出的要求,自然由我設宴。再說,您們來到我家,我是東道,豈有讓您們請我之理?別說今天不收哥哥們的錢,從今後只管住在這裡,我是再不收宿食費的。房子這麼多,不住也是閑著。至於糧食,有幾十畝良田,岳父為我打理,添三五口人,咱自家打的糧食仍吃不了。況且這小店差不多每日有進項,幾年來也有不少積蓄,拿出來買糧夠咱吃十來年的、、、、、、、」說完,他就歡天喜地的置辦酒席去了。
傍晚,桌子上就擺滿了各種菜,雖不是什麼名菜,卻是當地最好的席面了,牛、羊、豬、雞肉樣樣都有,並放了二瓶當地人認為最好的酒——二鍋頭。
富土認真地準備好了這拜兄的酒席,席前非要向福氏二位行跪拜禮,福氏二兄弟絕對不受。壯文說:「按道理跪拜禮只有給長輩行,平輩之間是不行這種禮的。我是大哥,我來作主;兄弟三人以燈為證,對燈跪拜向燈立誓,以表心跡。」
那富土立刻把那閃爍的油燈放在桌子中央,又盛一大碗小米,插三柱點燃的香放在燈前,自己就首先對那燈跪了下去,壯文和錦文也忙跪下去,三人虔誠地對燈禮拜。壯文說:「我福家二兄弟願認富土為弟,願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同心同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直至永遠……」
那富土又單獨立誓:「要永遠敬兄如父,同心同德,若有二心天地不容!、、、、、、」說完他並不起來,卻抽抽答答哭了起來。
錦文不解,驚向何故。富土說:「話了四十多年了,總算找到了親人,真是不容易。」
福氏二兄見富土這麼真誠,剛才立了重誓,現在又喜極而泣,兩人也不由地熱淚盈眶,就像安撫小弟弟一樣,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桌旁。錦文把每人的杯斟滿了酒,準備同舉杯共飲這「兄弟酒」。富土卻要求略等,他吩咐妻子把兩個孩子帶出來,向二位大爺磕了頭方肯飲酒。這真是出門走出新天地,住宿引出親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