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252章 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崔穎炎摸著那塊小銅牌發獃,雖在深宮,但他也聽說過同盟,那是一個民間殺手組織,神出鬼沒,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老巢,更沒有人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何文芙跟同盟有什麼關係?這些跟何太急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真的是他們買通了殺手,裡應外合……
「何文芙,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幸好朕有先見之明。」崔穎炎一掌擊在桌上,把杯里的水震出來了。
「皇上,皇后私通外戚謀反,證據確鑿……」
「去錦華宮。」他倏地站起來,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何文芙躺在床上睡不著,突然聽到皇上駕到,她沒想到皇上會在此時來,連衣服都還來不及披上,聖駕已到了。
崔穎炎怒氣沖沖地進入錦華宮,宮女們看到皇上,都紛紛退到一邊下跪迎駕。
「參見皇上,妾身不知道皇上駕到,不及遠迎,請皇上恕罪。」何文芙沒料到會見到他,連忙福身低頭,被他冷不防的出現嚇了一大跳,連頭都沒梳,身上只穿了一件白底衣。
崔穎炎將信砸往她身上,厲聲說:「皇后,這是什麼東西?」
何文芙撿起地上的信,臉色霎時慘白,連手都抖起來,心也涼了半截,她的信……怎麼就到了皇上那裡。
「皇上,這……」
「請皇后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他咬牙切齒,每一個低嗄的音節都彷彿是從他的齒縫間迸出。
在那瞬間,有一種陌生的情緒,比起悲傷凄涼的感覺更教她心痛,痛苦得讓她想要掉下眼淚。
原來……原來他從來就不信任她,因為她不配得到他的信任。她這個后冠,承載著多少可悲。
「是妾身寫的。」她點點頭,出奇的平靜。
「為什麼?」崔穎炎不悅的低沉嗓音揚起。老實說,她的直接承認令他吃了一驚。
「因為妾身知道什麼人要刺殺皇上,妾身只是想用這個辦法,讓那個人回頭是岸。此前,妾身勸過那個人的,可是他不聽,妾身只希望他還有點良知,他會心虛,他會回頭。」她語言淡幽地開口,彷彿那事跟她自身一點關係都沒有。
「好個何文芙,一句話就可以把這事撇得清清楚楚,真有你的。」他的語氣尖銳而且刻薄。
「妾身只是實話實說,君欲定妾罪,何患無詞。」何文芙連反駁都懶了。古往今來俱一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這算什麼態度,難道是朕冤枉了你?」崔穎炎挑眉冷笑。
「妾身沒說,但皇上自己心知肚明。」她平靜地回答。
他冷哼了聲:「你現在打算把罪名推到朕身上嗎?證據面前,你還敢抵賴?」
她不由得大聲反駁:「這算哪門子的證據?」
「同盟的令牌,謀刺的信,單憑這個,就可以定你的罪。」他凌厲地瞪了她一眼。
「妾身這是在保護皇上啊,無論是什麼人,妾身都不容他謀反,皇上,你要相信妾身!」她忍住了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地說。
「哼!你憑什麼保護朕,難道就憑你姓何?」
「妾身一心為皇上,天地日月可鑒。」她微笑,笑中透出一絲苦澀。
「很好,來人!」崔穎炎綻開一抹冷笑,沉聲命令道:「脫去她皇后的冠服,打入天牢候審。」
起初,宮人們對於這命令還存有一絲遲疑,最後是在司制大人的催促之下行動,三、五個人一起上前摘除何文芙身上的衣袍。
她靜靜地閉上雙眸,任由宮人剝去她身上華麗的冠服,緊緊地閉上蒼白的唇瓣,對於內心所受到的屈辱與不堪都只能無言地忍受下來。
此刻,他們卻像是怕被皇上責怪般,盡所能夠地迅速褪去她身上這襲華服,彷彿這身榮貴從來不屬於她,只是由她暫時取用,如今必須奉還。
何文芙只是心裡覺得無限悲涼,她緩緩地睜開噙著淚水的美眸,望著她那高坐在上位的曾經的夫君。
她能怪他嗎?不,將心比心,又有誰能容得下一個能威脅皇位的皇后。
「皇上,如果妾身不在,你能安心一點,妾身……認了。」
他回望著她的眼光,異乎尋常的冰冷,教她的心房為之一顫!
然而,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從今往後,你要好好保重!最重要是削掉安平郡主手裡的兵權,還有……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皇上一定要儘快立后,穩定人心。」
「朕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你只是一個階下囚。」他又給了她最後的重擊。
「是。」她勾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皇上請聽完妾身最後一句話,皇上膝下無兒,是上對祖先的不忠不孝,下對黎民百姓的不負責,請皇上多親近賢妃……開枝散葉!」
她為什麼不替自己求情,反而還處處為他考慮,她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她嫣然的微笑教他的心為之一緊,他別開臉龐不看她,大喊:「把她帶下去!」
不待宮人催促,何文芙淺淺一笑,率先調頭走出大殿。她太清楚崔穎炎的個性了,如果央求沒有用,她又何必踏著自尊去求他。
崔穎炎不由得回頭瞅著她的背影,她就這麼走了,頭也不回,毫不留戀。他該高興的,他等的就是這一天,手裡有證據,把她打入天牢,今天,終於如願了。
可他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快樂!
「什麼?皇后被打入了天牢?」當何太急收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明明他這個計劃布置得天衣無縫,不會出一點破綻,就算是刺殺失敗,刺客也不會活命,更不可能供密,皇上是怎麼拿到同盟的令牌?
「是。奴才聽說皇后當時……認了罪!」何太急身邊的近衛於揚說。
「備轎,立刻進宮。」
何太急來到天牢,命人在牢外守候,終於見到了牢中的何文芙,她一身囚衣,一頭烏髮有些凌亂,不復往日的華貴與驕傲,獨坐面壁黯然神傷。
昔日的何文芙,是父親心裡乖巧伶俐、溫順體貼的女兒,她那爽朗的笑聲,純潔如秋水的眼睛,像嬰兒般無辜,然而她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驕傲得像一朵傲立於霜雪的寒梅,傲視天下。
現在,為何……為何她會變得這麼脆弱?從她身上,已看不到往日活潑開朗的半點影子。
何太急的心為之一緊,沙啞著聲音喊了一聲:「文芙!」
何文芙緩緩回頭,一臉素色,眼中有一閃即逝的訝然:「爹,你怎麼來了?」
「文芙,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這孩子從小就失去了親生母親,怎能教他不心疼。
何文芙蒼白地泛起一絲笑意:「爹,我很好,皇上他捨不得殺我的,打是親,罵是愛,夫妻倆吵吵架再正常不過,你不用擔心我。」
「你還想瞞爹嗎?伴君如伴虎,皇宮裡本不是一個可以講理的地方,你為了他義無反顧,可他對你又怎麼樣,他給了你什麼?傻女兒啊!」何太急陡然一喝。
「是啊,伴君如伴虎。」她伴著淚眼的笑容凄凄楚楚,展眸說:「爹,皇上是個有勇有謀的人,在他的統治下,大豐朝一定會昌盛的。」
「他這樣對你,你還為他說話?」何太急的臉陡然一沉。
「我沒有怪他。皇上是我的天,更是天下萬民的天,他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他。」
何太急低吼:「他不配!他跟先皇一樣,昏庸無道,朝廷若不是我撐著,天下就會民不聊生,諸王便會趁機興兵作亂,邊境更是戰事連連,他卻整天只顧玩樂,無所事事!」
「爹,你小看皇上了,他只是大智若愚,鋒芒深藏。雖然我不常見到他,但我總站在他窗前,靜靜的看著他,我很清楚他。」他淡淡一笑。
何太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說:「你說的,我相信。但如果我砍去了他的右手,崔墨耀回不了朝,他就不是我的對手。」
「爹,不要!回頭是岸吧,別越踩越深了,這樣做只會讓我們何家陷入不忠,遺臭萬年。」何文芙抓住父親的手,父親的話讓她大受震撼,胸口彷佛被巨石給擊中般。
她好害怕,害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他!
「只要我登高一呼,沒有人會記得以前的事,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不可以,你不可以那樣做。」她渾身一震,心裡泛起了寒涼。
「文芙,委屈你了,爹一定會保住你這條命,爹會讓你成為本國最尊貴的公主,而不是一個受人冷眼的棄后。」何太急放開何文芙的手,最後深深地看她一眼,轉頭離開。
「爹,不可以……」何文芙追著他的腳步大喊,一頭撞在鐵柱上,她揚起螓首,淚眸望著父親離去的方向,不爭氣的淚水滾落頰邊,心裡好茫然。
她不要這樣的結局,卻是那麼無能為力。不好的預感就像魔咒般佔據她的心頭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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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心,仿怫因為她,悄悄裂開一絲縫隙,而他卻還不自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黑眸泛著自己未察覺的柔情。
彷彿感覺到崔墨耀的注視,傅雅軒閉起的羽睫輕顫了顫,聞到淡淡的香味,感覺頭還有點暈,慢慢睜開酸澀的眼眸,一眼就瞧見他眸里的柔情。
一張極好看的俊顏,在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看,她的臉一下子像紅了起來。
崔墨耀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像幹了什麼虧心事似的,移開臉問:「你醒了。」
傅雅軒微微起身,,她逐漸記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她看向他的手,好像比之前包得更腫大了,不由得心疼:「是不是很痛?」
他搖搖頭:「一點小傷,沒事。」
傅雅軒的目光轉向倒在一旁的韻兒:「韻兒怎麼了?」
「只是吸入了迷煙,這個時候應該是要醒過來了。」
「小姐,這是哪裡?」韻兒動了動,抱著頭坐起來。
「韻兒,你醒了。」傅雅軒大喜,奔過去將她扶起。
「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我們得儘快趕回洛遙城,我怕皇上會有危險。」崔墨耀拉起傅雅軒的手往外走。
「可是你受了傷,我們應該找個隱蔽的地方,把你的傷養好再回去。」傅雅軒嘟嘴表示不滿。
「我的傷不礙事,那個黑衣人被我打傷了,沒有那麼快追來的。我們要日夜兼程的趕路,軒兒,辛苦你了。」
他為什麼不明白,她不是怕辛苦,她只是擔心他撐不住。他本來就有傷,現在又傷上加傷,他總是說沒事,這樣只會令她更擔心。
「皇上有那麼多御林軍保護,皇宮裡守衛那麼森嚴,你不用那麼擔心的。」
他挑眉冷覷了她一眼:「皇上龍體安康關係重大,不容有失。御林軍雖然都是我的人,但……也有何太急的細作。」
傅雅軒冷哼一聲,揚聲說:「你這麼關心皇上的身體,你為什麼不關心一下自己?你以為何太急會輕易讓你返朝嗎?你能不能回去還是一個問題。」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崔墨耀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傅雅軒的腳步生生頓住,冷聲說:「你的意思是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胡攪蠻纏好不好?」他低咒了聲,盛怒難捺,臉色鐵青得嚇人。
「你說我胡攪蠻纏?」晶瑩的淚珠,凝聚在她的眼眶底,毫無預兆的,一顆,兩顆……她的眼睛成了流不盡的兩行清泉。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別哭了……」一見到女人哭,他的心就亂成一團麻,手足無措。
「可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傅雅軒用手背擦著眼淚,喃喃自語。
「你……」他實在受不了女人動不動就哭,無理取鬧,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他正要發怒時,傅雅軒忽然跳在他身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尖叫:「死人,死人,好多死人!」
地上,不知什麼時候,躺著幾具屍體,他們都是被箭射死的,眼睛都凸出來,死狀奇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