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幕
「殿下」璟昇微微睜開雙眼,瞥一眼阿汛慵懶道:「說」「沈吳氏以被定了罪名,沈疏也被關了禁閉。」「呵,這沈老頭平日里一副庸碌,關鍵時刻下手還挺快」說著站起身來「走,去瞧瞧戲,順便指點指點沈疏」「是」
沈府院落,沈疏垂頭坐在屋內,月光下地上一片狼藉,忽的屋中一陣細微的輕響,沈疏警惕的站起身來轉頭,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的站在暗影里,空氣一度凝固。
終究沈疏耐不住,沉聲問道:「你是誰」「到了時候沈少爺自會知道,只是眼下,沈少爺有更重要的事」黑衣人說著扔給他一張紙條,沈疏借著月光展開紙條,瞳孔微微輕顫。
「你們想要什麼」「不」沈疏聽著那道低沉冷靜的聲音,慢慢傳來:「是沈少爺敢不敢」「什麼意思」「現下沈少爺想要的這把新鑰匙,在我手中,而這舊鑰匙,就要勞煩沈少爺親自換掉,」
房間里又陷入一片沉默,黑衣人慢慢開口:「既然少爺需要時間,在下明日再來拜訪,只是」黑衣人停頓直直看向沈疏的眼睛,放重了聲音「時不待人,生死一線相隔,還望沈少爺莫待天命。」
「姐姐,姐姐」蘇清徽停了腳步,看向身後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女,嘆口氣說道:「這一路旁的沒聽見,你這催魂聲倒是不絕於耳」
念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聲抱怨的說道:「姐姐這一路跟秋風掃落葉似的,念蓉跑著都快跟不上了」蘇清徽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你就在此採購,我去前面看看,一會兒在此匯合」念蓉忙不迭的點頭應承。
蘇清徽穿過街角行至一隅角落,轉身靜靜等候,不時就出現一個曼妙的身影「蘇小姐好眼力」
蘇清徽介面道:「不敢不敢,多虧姑娘一路指點」身前人一聲輕笑:「蘇小姐倒是直率」蘇清徽眉目一挑,環起手臂:「有話直說」那蒙面女子上前一步遞給她一方帕子,輕聲說道:「姑娘勞心勞力想知道的,在下都可以解答,只是現下希望姑娘能保重自身,不可輕舉妄動。」
說罷不等蘇清徽反應便沒入深巷,錯身而過時,一陣若有若無香氣隨風而逝。
遠處念蓉正探頭探腦的找尋她,看見她的聲影,歡快的搖手,蘇清徽看見她歡喜的表情,一下釋然許多,放好帕子,迎上前去。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的悄無聲息,天色像被忽的潑了墨似的,流動著陰鬱的看不見的危險。
房中,沈疏看著如約而至的黑衣人,雙拳緊握。「我怎知你們不是過河拆橋」寂靜的房間一聲嗤笑:「看來沈少爺還是沒想明白,物需有源,人需有首,況且,活著,就什麼都能得到。」
彷彿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沈疏定在原地一動不動,門外風聲呼嘯,黑衣人拿著手中的卷宗,看向坐在椅上一言不發的沈疏,眼神犀利開口道:「合作愉快」
淮王府內,燭燈下蘇清徽打開方帕,用水輕輕打濕帕中的枯葉,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驚疑之下撥開草藥,帕上那一朵心心念念的繡花像長了尖刺一般引的她心腔一陣疼痛。
白日里,即使屋中暖爐正燃,屋外乾冷的空氣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絲絲縷縷的滲進屋中,不時的引得人打個冷顫,璟溶放下書看向屋中忙碌的身影:「今日就到這,回去吧」蘇清徽轉身放下手中物件,斂目輕輕允諾:「是」
「哥」璟昇推開門就瞧見璟溶立身站在窗前凝思,隨著探頭望去:「看什麼呢」,窗外那道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轉交,璟溶收回目光,側身走過璟昇身旁瞥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懷衣淡淡回道:「沒什麼」
璟昇雖嘴上應著,卻還是不死心的四處找尋,直至一無所獲,才撇撇嘴角不甘心的走回桌前,「哦,對了」說著把卷宗放在桌上,漫不經心的補充道:「平日里瞧著沈疏挺維諾,沒想到暗地裡倒是有點門道,嘖嘖」
璟昇一邊瞧著璟溶翻閱,一邊感嘆:「這沈左隆胃口挺大啊,哎哥,你說他貪的這麼多銀子,都上哪去了」璟溶闔上書卷,目光直視在一旁聒噪的璟昇:「想知道?」
璟昇湊近好奇耳語「有內幕消息?璟溶拿出一封書信遞給璟昇:「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誒,這麼大方,不會有詐吧」「走不走」「走,走」
蘇清徽進了院迎面撞上人,對方哎呦一聲,她才拉回意識,念蓉一把扶住蘇清徽身子,關切的開口道:「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白,是殿下」蘇清徽看著念蓉欲言又止的模樣,虛弱的笑笑:「沒有,只是有些累了罷了,我進屋歇歇,若有事」「我知道了,姐姐去歇著吧,我會看著辦的。」念蓉邊扶著她進屋邊寬慰。蘇清徽瞧著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笑笑應道:「好」。
另一邊剛從淮王府回府的璟昇看著手裡的信連連嘆息;「我就知道,被賣了還傻樂呢」一旁阿汛毫無波動的開口道:「殿下您不是一直這樣么」璟昇目光瞬間鎖死,語氣沉沉:「是你說話的時候嗎」
「所以殿下準備怎麼辦?」「哼,你倒是挺會轉移話題,還能怎麼辦」璟昇拾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裡:「這是酸是甜,讓他親自試試就知道了。」說著從信封里抖出一張薄紙,掃了兩眼誹謗道:「我這哥哥害人的時候還挺貼心」。
深夜,沈左隆捏著手中的信,眉頭緊鎖,「老爺,這消息屬實嗎」沈左隆在屋中踱了兩步,把信反覆看了看,開口道:「無論有沒有人上折,也無論這消息是不是宮中人透漏,至少現在有人拿捏著我的把柄,驚動聖上只是時間問題」
說著停在桌前思索幾秒,寫了幾個人名遞給說道:「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自亂陣腳,找幾個嘴嚴的,給點好處,給我往一處擔待,還有,照顧好夫人的情緒,有些事」說著閉了閉眼嘆口氣:「該了結的都了了吧」站在屋中的老人神色一領,拱了拱腰低聲應道:「是。」
腳步聲漸漸遠去,屋中陷入一片暗暗沉寂,窗外兩道身影淹沒在月色里。
沈疏看著對面隱匿在暗影下的身影,面色緊繃,聲音寒肅「不知閣下如何打算」那黑衣人毫不猶豫回道「置死地而後生」沈疏聞言一僵「只怕唇亡齒寒」
「呵」暗處溢出一聲涼笑「我以為,沈少爺已經做好了,易主當家的準備」沈疏微微擰眉,隱在袖袍下的雙拳緊握「我還有一事相求」「沈少爺」那人低聲打斷:「交易向來是物物相換,何來相求之說」
沈疏目光直視那光影綽綽,字字落地:「宮揚古玩三月清」「公子的誠意在下收到了,必會給公子一個滿意的答覆,還望您做好準備,在下先行告辭。」
回到那個陰仄的房間,沈疏橫卧在床上,即使遮住雙眼,早已陷入一片黑暗,可那些陰暗像是毒蛇般讓人無處可逃,他想過若是沈家出事,多多少少會波及他們母子二人。
只是,沒想到他的父親想要的不只是拿他頂罪洗清罪責,還想要拿他母親的性命來討的劉氏的歡心,以保住他的權勢,呵,沈疏翻身而起,既然你權勢性命都想保住,那我就讓你落的兩手空空。
央涑院外常遠見念蓉探頭探腦的身影出聲詢道:「不知念蓉姑娘深夜到此何事」
念蓉探探身看向屋內,輕聲道:「常侍衛,我有事求見殿下」
璟溶拔開床前的帘子,轉頭問向念蓉:「怎麼不早來回稟」「回殿下,我下晌撞見姐姐時,她氣色就不大好,當時姐姐只是說她累了,我也就未打擾,直到剛剛我喚她幾聲都不應,我這才慌了神」
「罷了」璟溶看向床上人揮揮手「你先下去」
蘇清徽半夢半醒間,總覺得像百鬼壓床般被束縛住,不得動彈。恍惚間睜開眼,就見一個身影坐在床頭,影影綽綽的。
「念蓉,水」
她緩緩起身靠在身旁人懷裡,飲了幾口推開杯子。
「苦」嘴裡被喂進一個蜜餞。她虛弱的揪揪手邊的袖子:「你剛給我的水裡是不是偷偷放葯了」說著喘口氣「膽挺大,還敢騙」正說著,嘴裡又被塞進個什麼東西。
「……」
她苦的臉皺成一團,才知剛剛那苦多不值一提。許是那味道刺激了大腦,她連神思都變得清明了些。
璟溶伸手覆在她額間,見熱度慢慢散去,才抽出手輕輕放她躺下,掖好被子正準備走,衣角被人揪住,他腳步一頓。
「念蓉,別走,我害怕」
夜深,一室靜謐。
六王府內,天蒙蒙亮起,璟昇望著剛剛一身寒氣進屋的阿汛,沖眼前侍奉的丫鬟擺擺手「先下去」「是」
「如何,東西取到了嗎?」阿汛從懷中拿出案卷「殿下,卑職檢查過了,一共三卷,沒旁的遺漏」「恩」璟昇接過案卷隨口問道「我哥呢,可在府中」「四殿下這幾日都不曾出府」「哦,是么,他倒清閑,走吧,是時候讓他活動活動了」「是」
「見過六殿下」「起來吧,你們家主子呢」「殿下在書齋,哎哎,小殿下,您可輕著點」「知道了」
璟昇推開門,輕手輕腳進門,繞了幾圈也不見人影,正疑惑之際,身後一聲輕響,璟昇轉頭探身望去,就見一片粉色裙角,「嘖嘖」他瞧著眼前人慵懶的躺在椅上,一旁蘇清徽正執筆起書,一幅悠閑淡適。
「哥哥好興緻」璟溶挪開書瞥了一眼來人:「怎敵得過你解奇的興緻」璟昇輕哼一聲坐在椅上:「諾,東西放著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璟溶俯身撿起案卷,嘴角微微含笑,語氣揶揄:「怎麼,不是你要送皇上新春賀禮,不行了」璟昇眉眼一提:「早知這麼麻煩,你不如直接把我送給他,見效更快。」
噗「你笑什麼」蘇清徽聽著璟昇怨怒的語氣,立刻恢復正經「奴婢只是抄寫時,覺得這書中段落有趣罷了」「哼,走了」說著身影遠去,璟溶瞧著低眉淺笑的蘇清徽出聲「怎麼,找到知己讓你這麼開心」蘇清徽愣了一秒,才意識到這人拐著彎說她和璟昇一般,孩子秉性。還嘴道:「我才沒有六殿下這麼大的本領」璟溶看她一眼,眼含笑意:「那是自然,你就差個戲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