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亂起
璟煜上位不久便借修書之名,收了不少名士,成聽言舘,舉人任位,推及政令,多建督學府。
后,安昌地方百姓因不堪忍受官官相互,徇私舞弊,搜刮民脂而奮起反之,上庭派兵鎮壓,哪知竟被平民反叛軍打個落花流水,扣的軍官幾十餘人。上京震怒,下令徹查。
璟煜擲下手中公文,怒聲道「官家費心費力竟養出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還有那安昌官臣,竟貪婪致此,若不是今日東窗事發,他們手還要伸到這國庫不成!」
驚的一屋大臣紛紛下跪,「聖上息怒」李植撿起一旁公文交給身側太監,「聖上息怒,現下平了這騷亂,再一一懲治這群為非作歹之徒也不遲。」璟煜按按眉頭,一臉疲倦「現下這安昌官官相護,又派得何人。」說著語氣一頓期翼道:「國師呢,國師最近如何。」
李植嘆口氣「國師自從春起染病,現在還未痊癒。」璟煜站起身來走到林諳前語氣有些焦急「林大人,叔父竟是現在都未痊癒」
「回殿下,國師只是還有些氣喘,不」
林諳還未說完,璟煜便揮揮手自責道「我知叔父為讓我安心,總說不打緊,可這病竟拖了如此久,是朕疏忽了,賀加」
「老臣在」
「派幾個得力的御醫再去給國師瞧瞧,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千萬勿延誤了病情」
「是」
說著璟煜坐回椅上,瞥見那公文又是一陣氣惱,「聖上」賀加顫顫巍巍道:「可派魏將軍平此亂」璟煜擺擺手:「那魏朔炎雖是帶兵打仗的好手,只是現下時況不同,他那暴脾氣,去了安昌怕是適得其反,不過,我聽聞賀大公子能文能武,做事張弛有度,思慮周全,不如走一趟。」
賀加哎呦一聲跪在地上:「聖上,小兒從未見過這場面,更別提能否鎮得住那些刁民了,還請聖上三思。」
「起來起來,我只是提一嘴,不當的事,不必如此緊張。」
賀加應一聲,擦擦頭上的汗緩緩起身,璟煜斜倚在案角「眾愛卿還有何高見」底下一群老臣生怕著了道,噤若寒蟬。
「聖上」李植俯身道:「前月安昌剛補了幾個小官,現下既無合適人選,不如先拿他們擋一擋。」
璟煜扣扣桌角看向屋中交頭接耳的眾人:「也好,不過幾個小官終算不得數,哪家公子願前往一同辦理」語罷掃過低頭摒氣的眾人:「也罷,那些刁民連官兵都綁得,必不是好對付的,朕已派兵前往,等過兩日事態轉圜,再議吧」
「是,聖上英明」
屋內眾人散去,璟煜揉揉鬢角,掩不住的倦色。一旁太監見狀道:「聖上,老奴叫御醫來給您瞧瞧」璟煜揮揮手,門輕輕闔上,腳步聲漸遠。
「進來吧」
李植推門進來,璟煜正撥弄案桌上那盆新送的花。
「聖上」璟煜拍拍手輕嗤一聲:「這幫老東西,還真是對國師衷心」
「聖上給過他們機會了」
「那倒是,這可是他們自己做的決定,朕可未多言半句」
李植似乎被逗笑般舒了眉頭。
璟煜接道:「不過,朕一未動兵權,二未撼世家大族之位,三未施任何剝削百姓之策,只好好守著這帝位,竟然也讓國師這般費盡心思的裝病,倒是實屬不易。」
幾月前,他問政才知一半國庫竟被國師囊為私用,震怒之餘卻無法懲治於他,便借建督學府一事警示,見了這數額龐大的差事,那老賊狡猾如狐,難免要推脫一番。多虧平日里國師事無巨細的監察,璟煜一番聲淚俱下,硬是交在他手中,只是,他押口茶,這幾月有餘,國師這病癒髮長,督學府倒是沒建幾座。
罷了,反正他也意不在此。想著朝李植說道:「這安昌我終是不放心的,派幾個人去暗中扶一把這幾個小子罷」
「是」
璟煜嘆口氣:「但願他們別讓朕失望」
「好一個聲東擊西」
「國師,你的身體現下不可動怒」
國師放下茶盞,桌一震,落得幾滴濃茶。林諳沉聲道「聖上並未在朝上提及此事,只是下晌宣了幾個老臣進殿商議。」
國師眉角一擰:「他自然不敢在朝上言及此事,偏是挑了那幾個護犢的老傢伙,捏了軟處,還怎麼掙」
「那此事」
國師順口氣道:「這安昌多年無事,怎忽的就暴亂,更稀奇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倒扣了將士,真是笑話」
林諳抬起頭「國師懷疑是聖上自導自演」
「這小子,必是看我這幾月無心力管事,便想著趁虛而入,林諳,派幾個人去安昌盯著,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麼花來」
「是」
璟煜捏著手裡的傳報,一掃幾日來的陰霾,:「好,好,這王安果不枉我在他身上投這番心思」
「恭賀聖上」
「李植,傳話下去,王安平亂有功,提為主官,蕭炎、劉執提為副手」
「是,聖上,這安昌是個三經之地,是否要沿著此地將周邊地域都」璟煜擺擺手;「萬事不可操之過急,國師眼下雖未表示什麼,心中必然已經有所不滿,既借了這機會拿個要地,又有了插手兵權的機會已實屬不易,不可一行到底」
李植躬身:「是卑職多言了」璟煜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朕知你心意,不提了,走,陪朕喝幾杯」
轉眼半月時光一晃而過。
璟溶放下手中的傳信,看向院中給樹澆水的蘇清輝,沒想到,她在園中栽的樹已經長這麼大了。「殿下」璟溶收回目光。
常遠道:「信上可還是說邊界不穩之事」
「恩,最近越發不安寧,只怕是難免一戰」常遠眉頭一蹙「這事可跟國師有關」璟溶搖搖頭「國師雖專制跋扈,但涉外絕不含糊」
窗外蘇清徽似是跌了一跤,一聲驚呼。璟溶嘴角一彎,總是這般長不大,若是離了這方院子,還不知要闖出什麼禍。想著心裡忽的一沉「那邊可有傳音來」常遠掏出封信「早上剛來人送的。」
「她們倒是手腳利落,不過一月便把安州處理妥當。」
「若不是殿下借力,想必她們也不會如此順利」璟溶燒掉那兩封信聲音低沉「告訴她們,最多半月我便會離京,屆時還望她們信守承諾,說到做到」
常遠一驚:「所以殿下才讓遠黛提前準備,事態已如此緊急了嗎?可聖上為何」璟溶接過他的話:「毫無作為?」常遠默默點點頭,璟溶道:「璟煜志遠卻易驕,國師既然等到這機會,怎會輕易放手。」
常遠恍然大悟道:「先捧后踩,聖上之所以能順利得手安昌,是國師特留的一手,現下邊關吃緊,兵權又在國師手中,他正好利用這機會挫挫聖上的銳氣。」璟溶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把戲也就他們樂此不疲」說著撥撥那灰燼:「收拾了罷」
蘇清徽這端澆了水,擦擦額上的汗。看見站在檐下的璟溶躬身「殿下」璟溶緩步走過來拿掉她頭上的葉子:「衣服怎麼了」蘇清徽有些微曷:「摔,摔了一跤。」
恩,意料之中。見璟溶只是看著她不做聲,蘇清徽道「殿下可是有什麼要吩咐的,酥兒去換身衣服來」說罷轉身剛走了幾步便聽見身後一道低啞的聲音:「蘇清徽」她步子一頓,有多久沒聽到這三個字了,記憶里他好像從未這般稱過她,那個名字便葬身在一汪冰湖中了。
璟溶看見幾步之遙的那個少女緩緩轉身,目光冰冷。璟溶忽的覺得喉間有些乾澀「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身份嗎?」
「所以,四殿下要大發慈悲的放過我」璟溶眉頭一皺心裡有些不舒服,像是又看見那個曾經一身血色,卻依舊執拗的說自己沒錯的少女,只不過當時的蘇府眾人換成了他罷了。
忽的眼前的少女輕笑一聲,眉眼低垂:「這次,四殿下打算給我什麼身份」
「你自己」蘇清徽彷彿想到什麼般抬起頭:「是我還是,我們」璟溶知道她什麼意思,從一開始他們就心知肚明這是一場交易,只是現在,璟溶看著她灼灼的目光,相對無言。
「我知道了」蘇清徽後退一步,像個壞脾氣的孩子:「現在我還不配用這個身份和四殿下談,交易」最後兩個字她說的格外重,重到璟溶忽的覺得像失了一口氣般,心口一窒。
沉默,最習以為常的安靜現在卻像一把利刃一般種在兩人中間,誰動一步就刺對方更深。
蘇清徽坐在馬車上,望著越來越遠的王府,放下手中的帘子卻怎麼也放不下心裡那些莫名的情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像個炸毛的刺蝟般四處刺人。
「姑娘」蘇清徽睜眼看向言意手中的墜子道「現在是不是早了些」言意溫婉的笑笑:「本就是姑娘的,何分時候」
「恩」蘇清徽淡漠的應一聲:「既不分時候,那收起來罷」
言意聽了前半句伸出去的手一僵,試探的問道:「姑娘有心事」
「你剛說我原本的名字是什麼」言意似乎沒想到她忽的來這麼一句,卻依舊耐心道:「姜念兒」
「念兒」蘇清徽側頭:「是,我娘給我取的嗎?」
「恩,夫人念姑娘,可不希望姑娘念過往一切,可惜」說著嘆口氣道:「是我的錯,終究還是讓姑娘捲入這一切。」
窗外風景依舊,好像永遠不會變一樣。蘇清徽收回目光,語氣輕渺:「這世道,只有活著才是對,死了,怎麼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