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花秘2
「夢周公子,淮之公子」
聽見聲音,夢周和璟溶從裡屋走出來。
「小空,你來了。」夢周說著拍拍小空的腦袋笑道:「聽說你這幾天都在屋裡看書,若不是鶴山說,我都不知你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小空低聲道:「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幫不上幾位公子什麼忙,所以有讀書的機會,就想著多長長見識,萬一日後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呢。」
「說什麼傻話呢,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了。」夢周說著指指璟溶道:「不過,你若是真喜歡讀書,倒是可以時常請教請教你淮之哥哥。」夢周說著像想到什麼一般憋笑了一下,學著沈敏兒的調調沖璟溶道:「是不是啊,淮之哥哥。」
璟溶正喝茶的手一頓,一旁鶴山聽見夢周的聲音,肩膀一瑟縮,沖道:「好好說話。」
夢周輕咳一聲,擺正身子道:「開個玩笑嘛。」
「好啊。」璟溶放下杯子道:「反正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
小空疑惑道:「兩個?」
夢周見璟溶目光掃向自己,忙的起身截住話道:「嘖,你這孩子,聽話老是抓不住重點,剛剛淮之公子都答教你讀書了,你還不快謝謝人家。」
小空慌忙起身道:「是,是,公子願指點小空,小空感激不盡。」
「無妨,待我們定下來,我送你去京都的學堂時,再謝我也不遲。」
夢周聽了這話,比小空還激動,搬了凳子湊過來狗腿道:「真的啊。」
璟溶懶懶應一聲。
夢周激動道:「那你能不能也幫我早京都謀個差事,我不怕累,銀子多就可以。」
「咳」鶴山敲敲夢周肩膀道:「別說廢話了,辦正事。」
夢周一拍腦袋道:「哦對,差點忘了這茬,淮之兄,等我們忙完了這事兒,我們再聊啊。」
璟溶彎彎嘴角,柔聲道:「好。」
「夢周公子,你們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問我嗎?」
夢周正了神色道:「確實有,小空,你還記得紹光學堂里那一股甜膩的香味嗎?」
小空皺皺眉頭,「那味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鶴山問道:「那你們聞著那味道,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嗎?」
「那味道會導致人意識產生混亂,聞久了甚至會讓人變得呆木。」小空直言道:「不過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鶴山道:「什麼意思?」
「每個剛進紹光的學生,都會被分發一根手環佩戴在腕上。之後,對於那些乖乖聽話的學生,先生每月初除了獎勵新衣裳之外還會額外獎一根手環,而對於那些頑劣之人,則會取回其手環。剛開始,大家都不以為然,可後來,沒了手環的那些人,先是意識不清,常做一些瘋癲之事,後來慢慢地就像一個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整日不吃不睡,叫人看了就覺可怕。再後來,那些人就都離奇消失了。有了這些疑幻之事,學堂里就有人傳那些人是因不聽先生教導,心無良念,所以才招致了罪責,被吸了魂魄收走了命。」
夢周冷笑道:「還真是一舉兩得的好法子。既操控了人心又為那些骯髒之事做了個天大的掩護。」
「是啊。」小空嘆息道:「我也一度曾相信了這番言論,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學堂里的那些守衛把意識不清的學生帶進一件屋子裡,給他們服下藥之後,我才意識到其中蹊蹺,後來我偷偷摘了那手環親身嘗試,才知這是一場天大的騙局。」
鶴山道:「你剛說喂葯?那你後來可還看見什麼了?」
「後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那葯同夢周公子在紹光學堂打破的那瓶一模一樣。」
夢周道:「那你可知,那葯里的甜膩香味從何而來?」
「是一種花,一種紫色的花。」小空情緒有些激動道:「我記得很清楚,那花阿願曾經拿回來過一次,當時我還未意識到這一切是一場騙局,再加之日夜處在那味道之下,一株花的味道就更顯得微不足道了。但那時候阿願很喜歡那花,就把它栽在院里牆邊,每日悉心照料著。我還記得,到後來我不止一次勸他拔了那花,別再每日花時間照料了。」
鶴山看一眼夢周道:「是你後來看出那花有什麼問題了?」
小空點點頭又搖搖頭,猶疑道:「其實那時候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看見那花就覺心上不舒服而已。沒種那花之前,牆邊綠草叢生,可自從種了那花,它周邊的植物就像被吸了魂一般,慢慢失去生機,直到變成一叢叢枯草。」
小空說著苦笑一聲道:「直到撞破那些人的騙局,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有徵兆的,原來那時候我只是害怕而已。你以為漂亮脆弱的東西最終卻是害你的利刃。就像阿願當初那麼喜歡那株花,後來卻也是像那些枯草一樣死在了它的腳下,變成了一灘滋養那個惡魔的骨血。」
夢周心疼地握住小空的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空抹抹眼角的水痕,挺著聲音道:「公子放心,我沒事,你若是還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夢周猶豫兩秒道:「那你還記得阿願他,從哪裡拿回來的那株花嗎?」
小空點點頭道:「我記得,有一次那株花被同屋的學生踩壞了,阿願心裡不甘,還拉著我想要多撿幾朵回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那條路就在紹光學堂後面的一條小土巷子里。不過,我和阿願最後一次去的時候,那條路已經被封死了。」
鶴山道:「這是條線索,不過我們現下被困在這裡,確是有心無力啊。」
夢周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我今天就聽了一個好消息,剛好派的上用場。」
小空好奇道:「夢周公子,是什麼好消息?」
「後日高府設席,宴請周邊官戶客商,說不定我們想見的人就在裡面。」
鶴山道:「你是說張厚,這消息是你從沈敏兒那聽來的?」
夢周絞絞手,心虛道:「是她問起我喜歡什麼,我隨口說了一句喜歡熱鬧,我們就多聊了幾句唄。」
鶴山嗤一聲道:那沈敏兒與你說起話來,三句裡頭五句都是淮之兄,那顧得上談你的喜好,只怕是你又賴給淮之兄了吧。」
「閉嘴吧你,就你會說話。」
屋裡頭頓時又是一陣吵鬧,璟溶見小空臉上掃去聽見高家的陰霾,心上一嘆。
夜深,窗口兩聲輕扣,燭光一閃,屋中躍進一個黑影。
「公子。」
「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三七道:「屬下跟蹤了謝遲幾天,發現他和一名男子私下聯繫頗多,經過探查,屬下發現,那名男子正是伶兒手下的車夫。除此之外,屬下還攔截到了一封劉意飛往京都的秘密傳信。」
璟溶展開看來,思索幾秒道:「謝遲和劉意的關係怎麼樣?」
「正如公子之前猜測一般,水楊幫的一大半權利掌握在劉意手中,但謝遲手中卻握著水楊幫自西往東的一半運線,如果這線斷了,那劉意手裡的生意一半要砸在上面。所以這些年,劉意和謝遲兩人表面上看來勝似親兄弟,但暗裡卻都在想方設法打垮對方在幫中的勢力。至於這名聲,想必也是劉意為拆掉謝遲的一步慢棋了。」
「欲踩之必先捧之,這麼長的計劃,若沒有人支持,依靠劉意一人的力量確實有些為難。」
「公子可否要查與劉意通信之人。」
璟溶擺擺手:「不必,他先放放。關於那個伶兒,你可有什麼進展?」
三七垂首道:「恕屬下無能,她,屬下還未查清。」
璟溶皺皺眉頭,沉思幾瞬道:「至多半月,若是還沒有進展,就傳話給林諳,讓他去查。」
三七一怔,垂首道:「是。」
「還有,去查查後日高府的宴席。」
「是」三七應完后又道:「公子,除了昨夜余老讓屬下轉交給您的東西外,還有些屬下怕弄壞就未交給您。」三七說著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張紙道:「這是小姐讓屬下轉交給您的。」
璟溶慢慢展開,紙上畫著兩個小人,一旁歪歪扭扭寫著一個念字。他放緩了神情,道:「遲歡,他可有說什麼?」
三七猶豫一瞬,微微搖頭。
璟溶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第二天下晌,鶴山推開房門就見夢周背坐在院中,腳邊散了件藏藍色衣衫,肩膀一聳一聳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你幹嘛呢?」
一聲大喊,驚的夢周心一抖,連帶著手裡的針錯了位,中中扎在指間。
「嘶,你鬼叫什麼,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鶴山一個跨步坐在凳上道:「你心虛什麼,是又做什麼虧心事了。」他說著碰碰夢周手裡的那件外衫道:「對了,你不是去找沈敏兒商議明日高府宴席之事嗎?這又是從哪來的,看著還挺眼熟。」
夢周嘆口氣蹭蹭手上的血,道:「別提了,沈敏兒昨天染了風寒,實在是動彈不得,我瞧著明日宴席她指定是去不了了。」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夢周抖抖手裡衣服道:「靠自己唄。不過,我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見水楊幫明日去高府送禮的人手,就順便和他們聊了聊。」
鶴山又看一眼那衣服道:「還順手拿了件衣服回來?」
「錯,是兩件,還有」夢周說著放下衣服,有些得意的笑笑道,「這個給你。」
鶴山無奈的出口氣,抱著手裡的酒罈道:「我謝謝你。」、
「不客氣,不客氣。」
鶴山瞧著夢周的笑,又想起以前每次他們那地方富商家裡宴請客人的時候,夢周每每都能溜進去,自然地像是主人家似的,最後還能順回來一整隻烤雞和一壺酒,現在想想,她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其他好的方面不見她有長進,招搖撞騙,偷雞摸狗這方面她倒是一路高歌,爐火純青,簡直無人能比。
想此,鶴山道:「你啊,還是收斂收斂吧。以前我們那是小地方,人傻錢多又熱情,才方便你招搖撞騙,明日你去的地方可不比以前。」
「哎呀,你放心,我知道。」夢周說著四處轉一眼道:「對了,淮之兄呢?我怎麼沒看見他。」
「下午你前腳出去,他後腳就跟出去了,我以為他去找你了。怎麼,你沒看見他?」
夢周搖搖頭,「他走時候沒和你說什麼?」
「就說了一句不必擔心,他很快就回來。」
「哦,那就行。」
鶴山道:「你這什麼反應,你不擔心啊。」
「有什麼可擔心的,這就這麼大,大白天的他還能上哪去,再說,淮之兄的本事可比你我大,你別忘了,是誰救你出來的。」
提起這茬,鶴山來了興趣,「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知不知道淮之兄到底什麼來頭?」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們如何相遇,又如何救你出來的了嗎?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就不好奇他的真正身份?還有,他的目的?」
夢周道:「我們經歷了這麼多遭生死難關,他若是想說自然會說,再說了,你不是也沒告訴他你的真實目的嗎?」夢周說著把一個小袋子縫在衣服里,攏起衣服站起身道:「我們這一路,指不定走到哪就散了,只要在一起的時候,彼此之間沒存什麼壞心思,能幫襯一把就夠了,知道那麼清楚幹什麼。」
「你倒是看得開。」
「那是,等你辦完了手裡事,我們還不是要回家。我可還等著你給我養老呢。」
「做夢。」鶴山說著話頭一頓,「淮之兄。」
夢周隨著鶴山的聲音轉過身,就見璟溶靜靜立在她身後,好像已經站了許久一般。
夢周搶過鶴山手裡的酒,順手把衣服塞在他懷裡,笑的沒心沒肺,沖璟溶道:「淮之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來喝酒啊。」
「不了,你自己喝吧。」璟溶說完提起步子進了屋,連目光都未停留一下。
留下一臉莫名的夢周,「他怎麼了,神神道道的,我是又哪惹著他了嗎?」
鶴山拿過那小壇酒,嘟囔道:「還真是個呆瓜。」
「你嘟囔什麼呢?」
「我說,淮之兄都回來了,你不去和他商議商議明日之事?喏,給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