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眾口鑠金

明月高懸，整個城市被籠罩在片夜色之下，與大樓比肩的土牆，道路中間形成了一個深黑的空洞，月光映射不到土牢中心的地面，那裡沒有風、沒有光，只有一聲聲沉重的呼吸和一雙重疲憊的眼睛。

囚犯沒有睡，獄卒自然也沒有睡。

科斯市城主帶著幾個手下在樓頂守著，借著蒼涼的月光，俯瞰整座城市，這種事情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畢竟以前逃命守夜的時候，條件比這個更加艱苦。

在大樓中，耳珊有沒有睡，她所在的房間，現在被城主派了重兵把守，這個房間中沒有窗，有些壓抑，不過是最安全的位置。

她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她還在擔心外面的人，還在擔心舊日之約。

許多問題她也能看穿，整件事的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操縱，他們襲擊自己，無非是想要激怒陸契，他一怒，下面這些人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不過對方看起來又不是刻意來找事的，他們只是經過這裡，有非常正義的理由經過這裡。

所以一旦陸契要處置他們，輿論就會變得對他們非常不利，他考慮到了這些，陸契應該也能想到這些，但他是否還能保持冷靜呢？而且現在，本身整體的局勢就對他們不利。

兩種答案徘徊在心頭，耳珊輾轉反側。

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著陸契的答案。

所有人在焦慮中度過了漫長的夜晚，等到次日太陽升起，明媚的陽光從地平線穿越整個城市，空洞而漫長的黑夜，終結了。

「鈴鈴鈴！」科斯市城主口袋中的電話響起，城主看了一眼來電人，是陸契。

「算了吧，放掉所有人！」陸契對於這件事情鬆口了，他沒有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答案雖然來的有些晚，不過終究是個好答案。

城主一聲令下，土系變異者慢慢解開自己的精神控制。

隨後土牆在明媚的晨光中瓦解，刺眼的陽光射進了那幽暗之地，那些神色枯槁的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那片金色黎明，如同生命的新生，讓他們喜極而泣。

牢籠被放開了，城主還想下去說什麼？可這些人早就順著陽光灌進了的那個口子，瞬息之間，四散而逃。

醒來的耳珊也得知了這個消息，昨晚她沒有睡好，不過睏倦的面容上依舊掛著喜悅。

這似乎已經是事件最好的結果了，陸契什麼都沒有做，甚至就連開槍者也沒有故意去找。他就當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那些人也得以平安回家，事情也應該就這樣被揭過了吧！

但往往事實非人之所願，在中午時分，所有輿論媒體發布了一條新聞。

整個東線炸了鍋。

被這則新聞惹毛的，可不是陸契，而是其他人。那些容易被煽動，無法看見事情的全貌，就敢對整個事件妄下定論的人。

他們在有心人的引導下，能看見的事情僅僅是冰山一角。

他們知道這次遊行，自身也對這次遊行表示支持，畢竟要安葬一個枉死女孩，這是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然後整個遊行隊伍，在一些不可抗因素的干擾下，經過了舊日之約的總部，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行為，卻把那些大佬中的變異者惹惱了，他們用土牆圍困了一天一夜，讓整個遊行活動不得不被終止，直到上午，那些飽受折磨的送葬者才被放出。

事實就是這樣如此簡單的，被歪曲了。

媒體們隻字未提如辱罵和開槍，十分片面的截取了一段事實，將其呈現在大眾眼中。

舊日之約這邊，肯定是對這件事情給予否定，並且他們說出了事件的完整版，可人們會相信嗎？

讓人去相信另外一個人，很多時候就是和事實真相併無太大關係，因為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直觀印象起了很大的干擾，舉個例子，你面前站了一個慈善工作者和一個殺人犯，對於一件事，兩人各執一詞，那麼你是相信誰！

舊日之約自然是不能吃啞巴虧，他們找到了那些被圍困的當事人，要他們說出事情的真相。可是這些人，一個個都縮在媒體的後面，一副委屈還是害怕。

是的！他們開槍！可在鏡頭面前，沒有一位當事者承認了他們的過錯，他們或許是故意的，也或許是畏懼，無論出於何種因素，他們更希望讓自己扮演一個受害者的角色，以此來博取憐憫和同情。

他們叫喊著像個無助的嬰兒，「快那些殺人犯遠離，我不想再看到他了。」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下意識地遺忘了從事情中間真實的過程，遺忘了陸契對他們的寬容，他們只記得自己在牢籠中的無助，自己在絕望中聲嘶力竭的吶喊。

三人市虎，眾口鑠金。

因為那段街區沒有錄像，原本莫須有的事實就這樣成立了。

遊行爆發了。這次遊行的規模再也不僅僅局限於一城、一市、一片區，它波及了整個東線戰場，那些普通人都在為那些人討一個說法，這不是因為別有用心之人的煽動，而是因為害怕，那些參與遊行的人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終於，耳珊所擔心的局面還是出現了，曾經他們也是面對這樣的，一個舉世皆敵的局面。只是這一次，他們似乎站在了邪惡一方，而那些圍剿他們的人，才是所謂的正義。

在隨後的一周，所有遊行的規模越演越烈，陸契制止也不是，不制止也不是。

如果他選擇制止，他又無法真的對這些人做什麼。他能平息的也僅僅是一場遊行，在這一次被鎮壓之後，明天迎接他的，就是規模更大、人數更多的動亂。

如果他選擇不制止，這些人就會明確的提出他們的所求，他們反對現在的不公平政策，要求陸契給哀咳一個說法。

在這種時候，變異者的劣勢就體現出來了，在人口並不多，僅僅只有總人口數量的1%不到，要靠如此少量的人口，去維持這麼大體量的暴動，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坐視不管，任其發展，那麼現在整個世界的完整與統一，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幾年和平，也就徹底走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