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卦斗

如果再見到趙天師，施亦只想對他說一句：師父，看在我是你寶貝徒弟的份上，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最好能出現一下。

血從指縫流下落到地上，隨著血流的越多，施亦的視線越是模糊，岳奇的攻擊真的很厲害，她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幾次都被他偷襲成功，身上被戳了幾個血窟窿。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施亦真的很擔心被岳奇重新拖進黑暗裡的梁炎栩。

單膝跪地，施亦的手堵住傷勢最重的肚子上，真痛。

指骨發僵發麻，彷彿失去了知覺。

「如果你現在認我當你的師父，我馬上就能幫你治好。」

「我有師父了。」

「真是嘴硬，不過這忠誠的性格我倒是喜歡，可惜遇人不淑，認了個那麼無用的人當師父。」

「對呀，是挺無用了，害人這事幾輩子也不如你。」

「朽木不可雕也。」

看著高高舉起手上的拂塵，滿眼殺氣的岳奇，施亦閉上雙眼。

拂塵散開如鋒刃急速削來。

「我們賭一場吧……」

隨著施亦的喊聲，那近在咫尺的殺氣瞬間停止，岳奇堪堪收勢，感興趣地「哦」了一聲。

他也好奇施亦到底還有什麼手段？

哪怕是一線生機，施亦也要爭取，她道：「如果我輸了，我也認了。」

這個爭取是死活，而不是認師父，哪怕道這一刻，施亦也沒有想過為了活命而虛與委蛇，因為論裝，誰也玩不過老妖怪岳奇，與其被他最後想到辦法收服控制，還不如一決生死。

岳奇滿眼興緻，「賭什麼？」他一直都在施亦這裡碰釘子，當然就更想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了。

施亦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個手機：「我打一通電話，我們就賭那人對我稱呼的對錯。」

岳奇搖頭：「這個可是不公平的賭法，你必須說出打給這人的關係……」

施亦從手機里將號碼找出來，指著道：「這個號碼絕對是認識我的人，我們還有血緣關係，算是看著我長大的人。」

「這樣的人自然知道你的名字，難道你有別人不知道的小名。」

「我沒有那麼多的彎彎道道，我就只有一個名字。」

「那你這不是自動送命給我嗎？那人自然能叫對你的名字。」

「你確定？」

「嗯。」岳奇搖頭：「不，我自然要選擇那個不可能的答案，我選他叫不對你的名字，雖然不知道原因。」

「好，答案落定，不許再改。」施亦不予心虛，眼神堅定。

「等一下。」岳奇喊住，有時候越是簡單的題，答案偏偏會出乎意料，但萬一偏偏就是一個正常思維的答案，那他豈不是被施亦繞進去了。

這麼一想，岳奇便開口改了說法：「他能叫對你的名字，如果你贏了，我便多給你三天考慮的時間。」

「不，我讓你放了梁炎栩。」

施亦的話讓岳奇笑了，他搖頭嘆息：「情字誤人，在鏡妖千空間可以認出真假，怎麼到這裡反而認不出了呢。」

施亦終於明白，剛剛那個木然的梁炎栩是假的，是岳奇用來擾亂她心神，讓其更容易得手傷她。

這樣她反而放心了，就算身上的傷再重，身體也輕鬆了很多。

施亦一直感覺是她闖進了梁炎栩的世界，才害其受連累，她可以朝他撒嬌，可以對他笑，就是不能看到因這些是是非非被傷害。

施亦抿了抿唇，拿出手機：「把結界打開吧。」

在岳奇的監視下，將號碼撥通，對面傳來聲音：「誰呀？」

「姥姥，我是亦亦。」

「奇奇啊，有事嗎，你現在在哪地方上班呢，能不能掙到錢？」

這些話明明是對施亦說的，偏偏名字是錯的。

岳奇的臉色猝然大變，快速奪過手機掛斷，冷然道：「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

看著轉身就走的人，施亦放在身後的手指微卷，耳邊傳來聲音：「小施亦，你聽不聽得見？」

耳熟的聲音讓施亦一下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落帶委屈，嘴巴無聲地對話：「師父，我總算等到你了。」

沒錯，施亦讓岳奇打開結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趙天師能探索到她正確的位置，好聯繫上她。

「你要相信師父的實力，現在我用法術將古幣傳送給你，你記得接收。」

這邊施亦剛「嗯」了聲，手中就出現了五枚古幣。

她愣了愣。

趙天師的聲音再次說道：「你等著，師父很快就到。」

施亦捏了捏了所有的古幣，嘴巴緊閉，無聲問道：「師父，你這些天都去什麼地方了，有沒有查出什麼？」

「我用徐岳奇這個名字朝前人推算，終於找到那傢伙真正的身份，我這次離開就是去找曾經的舊址，另外四枚古幣都與其有些淵源，你放心地給他算，我還不信他的好運過不去了。」

「我知道了師父，岳奇剛剛離開，他說給我三天的時間。」

「時間足夠了，三天內師父一定把你找出來和你會和。」

「嗯……師父……有沒有見過炎栩，他沒事吧？」

「那小子也在火急火燎地找你，你放心，我會幫你看著的，還有你小心寒九瑾，就是他把你偷偷運走的，那小子還真有毅力，受了那麼重的傷還不忘作怪，你要是見到人了，記得再給他捅幾個窟窿，那小子絕對死不了，命硬著呢……」

「師父，師父……」

怎麼突然斷了？

施亦抬頭看了看頭頂，應該是結界又被岳奇恢復了吧。

她將古幣攥在右手心，盤腿在地上坐下，成打坐的姿勢，眼睛卻無聊地看著黑暗中。

心裡在想剛剛的電話，也許有的長輩因為子孫太多而不小心叫錯名字。

就在她用十五年接受了姥姥強加在她身上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她表弟的名字，也就是姚夢夢的弟弟。

不抱希望的時候，姥姥她居然有一天叫對了她的名字，只有一天而已。

可笑她還曾經替姥姥找借口她念不準「亦」這個字，但是那一天她叫的那麼清晰，把她在自己心中的粉飾打得粉碎。

也就一天而已，她又變成了『奇奇』，也許在姥姥的心裡她是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人。

她替她的孫子搶了那麼多年的福，禍的報應由她背，不知道最後老人家成功了嗎？

黑暗處的空氣有一個地方變得不一樣，扭曲後走出一個人影，赫然是傷口已經包紮好了的寒九瑾。

施亦右手成拳托著臉：「看不透你。」

寒九瑾大大方方在施亦面前坐下，攤開手心將裡面的硬幣亮出來：「我給你機會。」

施亦伸出左手將硬幣拿過來，猶豫片刻：「其實吧，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是一個岔路口，心在你，我左右不了，這也是為何有些卦不準的原因，我是不知就不知，我承認。」

寒九瑾面色平和道：「這次我寧願你替我做決定。」

施亦勾唇一笑出聲：「呵，試試。」

隨即手一揮，硬幣落地無聲，轉了幾圈平面而躺。

「咦，這卦？唉，不在你我。」

「何意？」

「就是你不用糾結了，會有人替你選。」

「這個人是誰？」

「天機不可泄露。」

施亦好不容易賣了一次神秘，然後重新擺好自己的姿勢，不再理會眼前之人，閉目休息。

寒九瑾情緒失落，不再多問，心中猶嘆，順其自然。

三天的時間轉眼即逝，在這個岳奇所控的結界里，施亦也感覺不到飢餓，整天除了睡就是沉思。

所以當岳奇再次出現的時候，施亦無聊地問了句：「你來了。」

她歪頭看了眼其身後寒九瑾，語帶嫌棄：「你怎麼也來了？」

寒九瑾還沒有說話，岳奇就先替他答了：「他昨日向我提了其他的要求，所以你的命我自然不用再瞞著他。」

「是嗎？」施亦聳了聳肩膀，表示無所謂，反正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局已經布好，結果就要看人意了。

當岳奇手抬起的時候，施亦沒有任何的反應。

岳奇反而停頓了，後退了兩步，隨手一抽，虛空抽了一把劍朝施亦刺來，看來他是想起了上次近身時被傷的經歷。

「也虧得你想起來了。」施亦就地一滾躲開后，手中的五枚古幣直直朝岳奇砸來，被其一掌揮開后，落地成了卦象。

「背背背字字，保安卦。」眉頭一挑側身躲開岳奇的一擊，施亦朝黑暗中大喊：「師父，擋不住了，救命啊！」

兩道人影疾風一般從黑暗中衝出來，直接和岳奇對招拆招，奇快無比。

而第三道人影卻是直接攻擊從寒九瑾，兩三下就將人擒住，扭到施亦的跟前：「沒事吧。」

施亦喜上眉梢，點了點頭：「你沒有受傷吧？」

「受傷的是他。」梁炎栩意指手中的寒九瑾。

這時候寒又臉色冷然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岳奇一見大怒：「寒又，你居然背叛我。」

「我從來沒有忠心過你，救你也是施亦授意的而已。」寒又的性格本來就冷，此刻更是冷若冰霜。

岳奇退到一邊，手腕一轉，用劍隔開了追擊的從峰和趙天師，怒目而視：「找死。」

「施亦幫我解了死士詛咒。」寒又又道：「至少我現在可以用正常的身份保護寒晴霜，甚至可以給她養老送終，這也算是我對她們的報答。」

「好，好得很，那你們就把命都留在這裡吧。」岳奇凌然地掃過在場的人，出手狠厲疾沖，殺意騰騰。

眼見趙天師他們落到下風，施亦愁眉不安，盤腿坐在地上，開始扔古幣，嘴裡不停地念出卦象：「字字字背背，喜至卦，中吉。字字背字背，保全卦，中平。字背字字背，豐諗卦，上吉……這個岳奇到底偷了多少旁人的好運，我就不信他的好卦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施亦再扔，但是每算一卦，臉色卻白一分：「字背背字字，得祿卦，吉。字字字字背，鷹楊卦，吉……師父」

施亦驚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趙天師被劍挑飛，岳奇的好就代表被人的不好。

「繼續你自己的事。」趙天師朝施亦喊了一聲，帶傷重新衝進戰場，寒又也想去幫忙，但是剛靠近，就被三人強悍的靈力震飛。

施亦知道，如果她壓不下岳奇的好運，師父不願真的對岳奇下死手，因此有了顧慮。

額頭冷汗涔涔，分心的施亦也受到反噬，心口鈍痛，喉頭腥甜，她咽回肚中。

但是拿著古幣的手微微發抖，泄露了她的緊張。

岳奇的時運太盛，若是硬碰，他們沒有人是對手。

人的命越算越薄，她現在就是用這個方法散去岳奇時運，讓他露出破綻，但是她發現她的力量還是太弱，她甚至懷疑她的實力根本做不到。

「施亦，施亦……」梁炎栩低頭喊了兩聲，將手中的寒九瑾交給寒又拿住，他蹲下身扶住施亦的肩膀，穩住她的心神：「施亦，你聽我說，你一定可以的，以前那麼難你都堅持下來了，以後有我和你共同進退承擔，你根本不需要怕。」

「不，我怕，我怕失去你。」施亦的精神有些恍惚，如果是平時她肯定不會說出這些心底最深處的話。

梁炎栩微微一怔，解說道：「神也會墜落，也有失敗的時候，天下有長勝，卻難有永勝，現在是最重要的時候，我陪著你，我會陪著你到最後。」

「真的嗎？」

「對不起，我這段時間讓你失望了。」看著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小臉，梁炎栩無比的心痛。

施亦臉上浮現了一抹安心的笑意，低頭看著手中的古幣，手一揮落地成卦，神情認真，心志堅定：「字背字背字，明顯卦，吉。背字字背背，滯凝卦，下……快，師父。」

隨著施亦的喊出，趙天師的銅錢劍劃過岳奇的胸口，衣服撕裂，皮肉張開流血。

岳奇這時候終於感覺孤身的壞處，心中懊悔：早知道就把寒家的人先留下，等對付完這些人再解決他們。

但是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朝對手虛晃了兩招后，那凌厲的劍鋒直指地上端坐聚精會神的施亦。

這時候的施亦嘴裡還念著：「背字背字字，顯達卦，吉……」

一陣腳風一掃，古幣被帶起翻了個過，卦象改變的同時，那刺向施亦的劍尖也被梁炎栩給踢歪了，人被攔住。

施亦抬頭看了眼，重新解卦：「字字背字字，開發卦，平。」

手起，幣落：「字背字字字，后吉卦，平。

至此，三人已經可以和岳奇平手。

施亦的臉已經白的透明，她的眼中卻燃起了戰火，笑意染在眼角，古幣落地：「背字背背背，曲直卦，中平……嗚。」

涌到喉間的血再次被硬生生地咽回去，臉色蒼白如紙，唇卻艷麗如血，形成了兩個極端。

高手過招，運氣差了一點點，都有性命之憂。

看到岳奇漸落下風，施亦知道她做到了。

只是還差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