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憑空而來的兄長
杜明禮看她說的十分誠懇,一點也不像作假的樣子,心裡莫名悸動。他真的很想擁有這樣的上等精緻樂器,這些樂器,足以媲美半個皇家梨園裡的收藏的樂器。
但是,無功不受祿,他憑什麼接受這些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看他猶豫再三,慕沉香再次請求道:
「杜先生,你也說過,這些樂器再好,終究只是淪為後宮之中取樂的工具,不如將之交於你,也免了它們被我連累。」
慕沉香所言都是真的,只是,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誰送來的,還是盡量不要接受為好,不如就送給這杜公公,做一個順水人情。
「可……,可是……,我無功不受祿,我憑什麼擁有這些好東西?」
杜明禮還是拉不住這個臉,他是樂痴,更是一代儒者,有著自己的信念與性格。
旁邊的人也看出他的猶豫,他兩人本就是因為音律而結識,若是以後能夠一起創造出不朽之作,流傳後世,也是好事,但是,兩人的身份有些不適合。一人忽然提議道:
「大人,你與沉采人可謂是知音了,但是你們這樣恐惹來他人閑語,你平白無故收他這些好處也不該,不如收沉采人為義女,結一段父子緣分,以後你就講你畢生所學傳授於沉采人,也不算無功不受祿了。」
「啊!」
杜明禮一怔,慕沉香同樣一怔。
這提議再好不過,只是,一切還要看他們兩人心裡是如何想的了,眾人也是滿目期待的看著兩人。
慕沉香思考了許久,終究還是順從了他們提議,跪在杜明禮面前,請求道:
「先生,還望您答應,成全你我一段父子緣分。」
杜明禮又是一怔,隨即釋然了,滿臉笑意將她扶起,道:
「也好,我也挺看中沉采人的,我兒嫌棄我們這些人是窮酸腐儒,更嫌棄我樂痴之名,於他而言,凡是熟悉聲樂的,都是九流之下的賤人。」
他所言,眾人也是心裡難過,他所說的不假,但是,做一個窮酸腐儒還好一些,做一個以搗弄音律為什麼的人,在常人眼裡,確實比腐儒還低賤一等。
看著一場好事因自己而成,他們也高興不已,慕沉香也高興道:
「能因音律與各位結識,是我的榮幸,能得樂痴先生做我義父,傳授我畢生所學,更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當下再次跪在杜明禮身前,在眾人見證之下,輕聲喚道:
「義父在上,受女兒一拜。」
「嗯,好,好,好,我兒起身吧,不必行此大禮。」
將她扶起之後,又為她一一引薦眾人,為了幫她搬東西,除了杜明禮以外,還有三個人,皆是搗弄音律為生的人,且都是太監。
一人便是早些時分來告知她且為他帶路的那個小太監,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另外兩人是梨園之中的樂師,一人吹簫,一人吹笙,都是杜明禮的好友。
杜明禮引薦道:
「這小傢伙是新來的,你就喚他小白吧,還有這位蘆笙師父與洞簫師父,他們是兩兄弟,乃是為父好友,都姓楊,名楊舟,楊山。」
慕沉香走過去,一一恭敬行禮,喚道:
「楊大叔,楊二叔,小白,慕氏沉香有禮了。」
楊舟與楊山將她扶住,高興道:「哎!好,侄女不必客氣。」
見此情景,小白忽然哭起來,雖然沒有哭出聲,但也是滿眼都是淚,一時嚇到了四人,關心道:
「小白,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自從進宮以來,終於見到一個不嫌棄,不看不起自己的人了,高興。」
「這樣啊!我還當什麼事?大家都是為生計所迫,自己活的開心逍遙就行了,不必在意他人眼光。」慕沉香輕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這小白明顯年紀比自己還小,自從見他時,他整個人都是唯唯諾諾的,恐怕是被家裡人賣到這皇宮裡的,否則,以他的男兒身份,應當在家裡充當勞力,不應該來到這宮裡,因此,慕沉香才如此猜到。
有幾人寬慰,小白很快振作起來,不再抽泣,整個人也變得有些精神了,抱著慕沉香一隻胳膊,高興道:
「沉香姐姐說得對,是個太監又怎樣?我又不欠誰的,我以後啊,只管我自己活的快活,不管他人怎麼看。」
「沒錯,這就對了嘛。」慕沉香摸著他腦袋道。
此刻,她就是小白的姐姐,在這裡的眾人,都是他的依靠。
幾人在這院子閑談甚歡,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快黑了,慕沉香看著漸漸變黑的天際,有些為難道:
「義父,兩位叔叔,小白,天色不早了,未免他人閑語,我不得不趕你們走了。」
杜明禮幾人也抬頭看看天色,這才發覺不對,幡然醒悟道:
「哎呀,糟了,我們還是快離開吧,不然會被懲處的。」
臨走之前,突然想到一件事,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給她,道:
「這封信是隨著這些樂器而來的,但是,信的內容有些奇怪,我思來想去,還是交給你為好。」
「什麼信?很怪?」
「現在最好不要看,我們走了之後,你回到房間里再看。」杜明禮叮囑道。
「嗯,多謝義父。」
慕沉香將所有東西交給他們,讓他們搬回去,接過那封信,沒有隨即打開,而是等將他們送走之後才關了房門,走到房屋之中,借著燭光悄悄看。
「到底是什麼信?連義父也趕到奇怪?」
她知道,杜明禮已經看過那封信了,雖然他私自看過這些信是無禮的,但是,所有的東西經過順天門處,都是要被仔細搜查的,這怪不得他。他本可以親自告訴自己,卻不敢告訴自己,看來,這信中定是有古怪。
打開信封,只見上面寫著:「吾妹慕沉香親啟。」
「吾妹慕沉香親啟?」
若不是有「慕沉香」三個字,她幾乎以為這東西是送錯了人,但是,自己乃是慕毅的二女兒,家中姐弟,除了慕東香,自己就是最大的,誰會稱呼自己為妹妹?
再將信封打開,開頭第一句話就讓她頓時陷入疑惑之中。
只見信中寫到:
「吾妹安好,一別兩地寬,相見已枉然,三年五載之後,卻是陰陽相隔,相對空墳更無言,不曾想,緣分使然,竟能再見一面,當慰愁腸。
知你已入宮,為兄無能為力將你救出,只能送去四派古箏,琵琶,各種竹笛,希望以古箏,竹笛,琵琶之聲伴你宮中寂寞。
宮中人人自危,人心更是否測,除了太監,其餘的,都是些只會爭寵鬥狠的女人,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為兄不希望你變得如同他人一樣,只望你一切安好,待他日相見之後,再設法救你出宮。
此信乃重中之重,為兄特意交與熟人,托他交於你手中,為免拖累於你,閱后即焚,不得有誤。」
她已經看完了信,隨即將之於燭火上焚燒殆盡,只餘下一點灰燼。
雖然將信燒了,雖然也記住了信中的內容,但是,這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看的慕沉香滿臉的疑惑。
自己不是慕家的兒女嗎?哪來的兄長?自己從未見過他,他卻送給自己這麼多上等精緻的樂器。
而她的義父杜明禮,更是奇怪,若是他將這封印抖露出去,恐怕自己會受些連累也說不定。
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她只是感覺到,自己彷彿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陷入一場陰謀詭計之中,且自己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這宮中本就很危險,而自己身後,卻還有這等高深莫測的人在利用自己,只是想想,便已讓人後怕了。
思慮之餘,窗外忽而颳起了冷風,她,抬眼,透過窗戶間的孔看去,天際也是陰沉沉的,不帶著一點喜色,入冬了,轉眼,她入宮已經快半年了。
杜明禮與小白三人走出慕沉香所在的院子,只繞了幾個圈,就快要走出采人院了,忽然,前方兩道人影擋住了去路,看到這兩道人影,楊家兩兄弟急忙下跪,高聲喊到: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小白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也跟著跪下,頭顱緊貼著地磚,不敢抬頭。
來人正是李江心與貼身太監小德子。此刻,李江心換了一身白衣,看不出一點皇帝的樣子。
四人之中,杜明禮見到李江心,卻是不跪,只是停下腳步,讓開路來。
「杜尚書,見到朕,為何不跪?」李江心望著他,冷冷問道。
杜明禮偏過頭去,不帶正眼看他,不屑道:
「哼,先皇允諾,以伯牙死前以最後一本曲譜給我,然而,他失信了,一個已經失信於臣子的君王,不配,他的而已,更不配。」
「你!竟敢說出這種話,不怕朕殺了你嗎?」李江心威脅道。
杜明禮卻放聲大笑,怒道:
「我的命根子已經送給先皇了,你若想要我的頭顱!抱歉,臣不答應,我可以為江山社稷而死,為百姓而死,為公道而死,卻不會為了你的任性而死。」
李江心皺眉,再次威脅道:「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敢忤逆朕?」
「哼,你先看看,你有沒有作為一個君王該有的擔當?如果沒有,抱歉,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杜明禮還是那樣,一旁的小德子早已看不下去了,這就想要喚禁衛軍來將他拿下,不料李江心阻止到:
「罷了,一個腐儒而已,朕沒放在心上,只是……」
他對杜明禮道:
「關於她的事,不許你說出去。」
對於他的話,杜明禮不屑一顧,擺擺手,負手而去,留下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