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廠區保安大哥通過園區大喇叭發送的一聲聲通告之中，廠區宣布人流已經正式全部清空，各方大門發出陣陣嘩啦的聲音。

自從開園以來，不管什麼節日都不曾關閉過的眾創園區，宣告正式徹底關閉，清理整頓半個月。

明天開始，將會有各方組織過來對這裡進行審核檢查。聽說，除了一些相關部門之外，有的廠區老闆還找了不少風水大師過來。一直以風水寶地自稱的眾創，第一次遭到了質疑。

也就是說，今天晚上，將是眾創第一次迎來了休息。

沒有來來往往忙碌不停的工人，也沒有晝夜不分一直轟鳴的機器。

什麼都沒有，就連現在，都安靜得不行。衛曉和秦照站在廠區邊兒上，甚至偶爾還能夠聽到從圍牆外面路人經過的聲音。

「欸，這條路上的三角梅顏色可真好看。」

「是啊是啊，而且也太茂盛了吧！比我家種了很多年的，都要多好多，我怎麼記得之前來看都沒有這麼誇張的？」

「眾創不是風水寶地嘛，說不定三角梅在這兒，也長得格外好一些。」

「你們別說了，來，快給我拍一張照片。往朋友圈一發，說不定之後就變成新的網紅打卡地點了。」

「哈哈哈，別說，還挺有道理的，這裡真的實在是太好看了！」

路人的聲音出現了一會兒，隨即越來越小聲，最後逐漸消失。

在他們身後，有朵格外鮮紅的三角梅，紅色越來越艷。花蕊上的黃顏色分外明亮，漸漸地，竟然像是冒出了火光。

微風吹過，把它輕而易舉地吹到了地上，火苗出現了輕微顫動，隨即徹底熄滅。

直到這時候，月靈石的氣息才逐漸變得強烈了起來，只是依舊淺淡得不行。即使，三角梅已經肆無忌憚地蔓延到了衛曉他們兩人的四周。

「怪不得，這麼默契合拍。」衛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驀地一聲笑了起來。

秦照仍舊是抱著胳膊，站在她的身後，沒有什麼太明顯的表情。

「嗯，以前小時候我們也經常一起玩兒來著。」吳桐也跟著笑，他性格屬於相當爽朗的那種，每次笑起來都顯得整個人異常誠懇，彷彿沒有任何能夠困擾到他的事情。

「不過，你忘記了。」吳桐聳聳肩。

「嗯，畢竟實在是太久遠了。」衛曉語調輕緩：「過幾年，就總會忘幾年。」

吳桐不置可否，側頭看著旁邊已經徹底被三角梅覆蓋住的網球場，目光幽深：「有重要的事情發生就不會忘記。」

衛曉和秦照都沒說話，任由三角梅無限蔓延。一如現在逐漸變得幽深的夜色，悄無聲息，但強勢非常。

廠區裡面主要的路燈已經關了，只有偶爾幾盞還在孤零零地散發著昏暗無比的光芒，整個廠區顯得黑沉沉的，也安靜得不行。

原本應該和夜色融為一體，讓人看不見分毫的三角梅，卻在這時候發出了淡淡地光芒。

紅色的，一如燃燒的烈火。

「說說吧，」衛曉把唐直刀收在身後，下巴微微揚起，語調平和地看著吳桐，說：「好歹都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沒有聽眾和見證者，不是非常可惜？英雄也好，梟雄也罷，也總需要人記錄幫你記錄下來吧。」

「你果然還是這樣子，」吳桐看著她，終於朗聲笑了起來：「小時候和你打球那會兒，這幾年和你在合江門也是，目標自始至終都非常明確，只想贏，其他事情根本就不在你的考慮範圍。」

「行了，你就說我是傻大姐唄，一根筋，缺心眼兒。我先自己給自己評價了，其他的你繼續。」

「你想聽什麼？」

「你知道月靈石的事情吧。」衛曉拿出唐直刀，往三角梅的方向指了下，說道：「我能夠感受得到月靈石的力量，但即使整個園區裡面的東西湊在一起，我估計也才能有個一小塊左右，但是這麼點數量是根本沒有辦法對現實環境造成實際影響的。所以吧，就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語氣誠懇而又直接。

「至於你是怎麼做到的，又是為什麼想要做這些，或多或少的都能夠猜到一些，不過講道理，我其實不是很感興趣，也和我沒多大關係。」

秦照這時候的臉色終於才出現了些許的波動，不著痕迹地看了衛曉一眼。

就連吳桐都沒忍住，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呲著一口白牙：「你還挺誠懇。」

「當然，」衛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我只是為了月靈石而來。」

「行。網球你打不過我，不知道打架你行不行。」

「你打不過我的。」衛曉單手拿起唐直刀，刀鋒在夜色中隱隱泛著冰涼的光芒。

「你也沒辦法阻止我。」

話音剛落，衛曉便扛著刀沖了上去，速度之快，幾乎都能夠和專業人士相提並論。

月靈石雖然已經出現幾年了，但出現的次數實在是非常少，有時候一個月就能夠找到一次，有時候一連兩月都可能見不到一點影子。衛曉擁有的空閑時間也就非常多，在家裡待著煩了，就去合江門那邊打打球，或者騎著自行車到處跑。

有次一個月接連找到了三株，被月靈石所影響的植株，衛曉瞬間體驗到了暴富的感覺。存下一部分之後還有不少，沒多猶豫地，就直接去報了一個武術班。

她時間多，去得勤，很快把課程學完之後，剩下的就是需要多點時間去訓練。

訓練完了，就搬石頭，實在無聊再去打球。

她還真不只是花架子，吳桐這種沒有經過系統訓練，只是通過街頭打架鬥毆來獲得戰鬥經驗的人，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更不用說，衛曉還有武器。

勝之不武？

對不起，衛曉的腦海里壓根兒就沒有這個概念。

唐直刀的重量遠大於尋常的刀劍，衛曉卻揮舞得相當輕鬆，一邊注意著不讓刀鋒傷害到對方，一邊用刀背在對方都幾個重要關節處，適當地用力拍打了幾下。

動作相當快，只是和人交手的時候，仍然顯得有幾分笨拙。畢竟比起只需要被動平砍的植物來說，會出招動手的真人，要難纏上數倍不少。

「勇氣，力量和速度，都在及格線之上吧。」余洪禮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單手舉著一把大黑傘，抱著胳膊站在秦照的旁邊。

「嗯，大概吧。」秦照似乎在想起他什麼事情，聽到這話只是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你不高興。」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嗯。」出乎意料的，秦照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在月靈石影響之下的三角梅，這時候增長蔓延的速度非常快了，短短一會兒的功夫，秦照抬眼望過去，整個園區幾乎都已經被覆蓋住。

花蕊處的顏色逐漸變得明亮，隱隱有要燒起來的架勢。

網球拍落地的啪嗒聲音響起，園區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衛曉制住了吳桐，幾乎能夠用輕而易舉來形容。

「你只要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做……」

衛曉的話剛說到一半，便被秦照出聲打斷：「把人交給余洪禮吧。」

「啊？也行。」反正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

「那後續如果他說了怎麼辦到的，可不可以和我說一下？」衛曉想了想，又問道。

「嗯。」秦照看了她一眼，沉著臉點了點頭。

衛曉猶豫地打量了他一下，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毛。為什麼感覺他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剛才也沒有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才對。

「那你們處理剩下的這些事情？」余洪禮說完，打了個一個長長的哈欠，像是剛剛才從床上怕起來的一樣。

「嗯，你先走吧。」秦照擺了擺手。

衛曉目送對方帶著吳桐走遠，轉身看了看地上仍然在不斷蔓延的三角梅，又看了看秦照，猶豫著開口：「現在……除了，手動把這裡是的所有三角梅挨個兒清理完，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

畢竟偌大的一個園區，現在還幾乎被紅色給徹底淹沒了，要全部清理出來，還真不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沒有。」秦照的回答毫不留情，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波瀾：「這就是開荒者應該做的事情。」

察覺到有受月靈石影響的植株，找好時間，在它將要對現實世界產生影響的時候，進行清理剷除。

「可是這也太多了吧！」衛曉絕望地嚎了一聲。

秦照看著她，依舊不為所動，衛曉覺得無趣，索性放棄對話，轉身去找自己的網球包，晶石在裡面。

只是……

衛曉長長地嘆了口氣，心想：這麼多三角梅，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晶石才能夠處理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晶石有人免費提供了。四捨五入，省錢就是賺到！

這樣一想，衛曉原本低落的心情，又逐漸變得雀躍了起來。

拇指大小的晶石，被猛地用力扔向三角梅群，四周的空氣頓時像受到什麼波動一般，飛快地往四周蕩漾開來，出現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紋。

隨即，紅色光芒大盛，經過晶石的作用之後，三角梅徹底顯現在了眼前。

依舊是妖冶無比的紅色，只不過，頂端花蕊的部分，已經是開始出現了火光。

只要等到合適的時間，覆蓋住整個眾創的三角梅就會一起燃燒起來，讓這裡徹底變成一片火海。一如前幾次的火災，悄無聲息，讓人猝不及防，同時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衛曉舉著刀，直直地砍了下去。

比起上次巨大無比的水浮蓮來說，這次的三角梅砍起來就相當輕鬆了，就是數量實在是太多。而且，抬眼望去，似乎也像是沒有主心骨的樣子。

因為沒有主要的源頭，被全部平均分散成了無數份，所以月靈石的氣息才會這麼弱。

只不過，這是衛曉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情況。

不是受到月靈石的作用而影響真實的環境，而是現實的三角梅陷入了虛實兩種環境。

「把這裡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再用一場大火把這裡夷為平地。」

「嗯。」衛曉點了點頭，不明白為什麼秦照主動說起這個。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衛曉抬頭看著他，說：「我們的目的不就只是清理受到月靈石影響的植株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也就淡漠無比，沒有太多情緒的起伏。

背後是閃爍著妖冶火光的大片三角梅。

吳桐，只是想讓眾創消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