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開荒者

第十六章開荒者

衛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突然回到了以前小時候,忘記是在向藍走之後還是走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只記得那時候,她年紀實在是太小,衛建國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便時常會帶著她過來廠里一起上班。

園區裡面的一切都枯燥無比,只有邊緣處有個和這裡看起來格格不入的網球場。

她那時候年紀小,稍微專業一些的網球拍都不怎麼能夠拿得起來,來這邊也只是因為好奇。沒事兒的時候,就站在旁邊,看著草綠色的圓球從地上蹦躂起來,然後又飛速地飛到另一邊去。

有時候,那個比自己略微要大一些的男孩兒,還會逗一下自己,讓她幫忙撿一下球之類的。

工廠好像逐漸忙碌了起來,沒人在球場上和男孩兒打球了。就變成男孩兒主動教衛曉打了,即使她還是不怎麼能夠拿得動球拍。

再後來過完年之後的一個春天,回老家過節的工人們也漸漸地回來了,園區里逐漸熱鬧了起來,唯獨網球場前面的工廠,仍舊冷清得不行。

隱約聽說,好像是那個姓張的老闆欠了很多錢,開年之後的生意也不怎麼好,工廠都快要停工了。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曉再一次去網球場的時候,突然便看到周圍的人緊張慌亂了起來,哀嚎哭喊聲音交錯在一起,震耳欲聾。衛曉站在圍觀的人群當中,就這樣看到之前總是教自己打球的那個男孩兒,正對著著火的地方歇斯底里哭喊,旁邊好幾個大人才勉強死命地把他堪堪拉住。

後來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工廠沒有辦法運轉,老闆便起了一些其他的心思。只是沒想到大火燃起來的時候,廠裡面還有一個姓吳的員工。

再後來,就是聽說賠了很多錢給吳家,但是吳家只剩下一個小男孩兒了。

工廠門前的哭聲實在是太過凄厲,即使很多年後的現在回想起來,彷彿也一直縈繞在耳邊,讓人沒法不動容。

衛曉幾乎算是被活生生地嚇醒的,醒了之後靠在自己的床頭,盯著牆壁上掛著的黑刀半晌都安靜不下來。

就這樣安靜地呆了半晌,這才起身拿了浴巾往外面浴室走去。

這會兒時間不算早,太陽已經高升,路過窗戶的時候,熾熱的陽光灑進來還有些晃人,衛曉不自覺地抬手擋了一下。

「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衛曉剛要推開浴室門,便聽到了從客廳方向傳來衛明說話的聲音,頓時就被嚇了一大跳。

衛明怎麼和林靜嫻一樣,都喜歡悄無聲息地窩在沙發上嚇人?

礙於前天在眾創的時候,衛明和她之間的友好相處,衛曉難得沒有像以前一樣轉身就走。只是還沒來得及繼續說點什麼,就又聽到衛明嘲弄地繼續說道:「怎麼?去上了幾天,又馬上不想幹了?也是,混吃等死的無業游民當久了,應該也不會想繼續上。」

那點想好好說話的心思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呵呵,看來眾創停工對你的打擊還挺大,」衛曉側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大早上的就開始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說完,便徑直走進了浴室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果然,互相傷害遇上了就刺幾句,才是這裡的主要氣氛。

早知道當時清理三角梅藤蔓的時候,就應該特地避開衛家工廠的,反正裡面也沒有人,燒了就燒了唄,還節省一點力氣。

衛曉抬了下胳膊,只覺得有無盡的酸疼感瘋狂蔓延上來。那天晚上秦照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心思,全程抱著胳膊站在旁邊圍觀。衛曉趕死趕活,好歹總歸是趕在天亮之前把所有的藤蔓給清理了乾淨。

食指大小的幾塊紅色碎片落在自己手上的時候,衛曉差點當場哭出聲來。

不知道最後能換到多少錢,但好歹事情是圓滿解決了。

唯一痛苦的就是,那天晚上之後,她全身彷彿被車狠狠碾壓過似的痛了兩天。直到今天,都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對了,你那個相親對象家裡的工廠,名字叫什麼?」在衛曉要出門的時候,衛明冷不丁地出聲問了一句。

「你直接去問他們啊。」衛曉的動作停滯了下,扔下這句話之後背著網球包徑直推門出去了。

她和秦照每天糾結月靈石的事情都不夠麻煩的,哪兒還有時間去對這些口供。

時間過了五月,天氣開始逐步升溫,暖意撲面而來,好歹現在騎自行車不會那麼冷了。

衛曉長長地打了哈欠,正要去趙大姐家買早飯,便看到馬路對面停了輛車。

隨即,顧明朗走了下來,主動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果不其然,從車上下來的是汪瀾。

衛曉看了一眼自己的共享單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轉了下把手,飛速地往巷道里躥了進去。

以前不出門的時候,除了於玲玲之外,幾年也都看不到個什麼熟人同學。現在出門開始工作了,幾乎每次都能夠遇到顧明朗他們。

衛曉在心裡嘆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往公司的方向騎過去。

從這周開始,她就不用去書店那邊待著了,今天直接去勤業大廈。

走到樓下的時候,衛曉不由自主抬頭看著這棟幾乎能算得上是高聳入雲的建築,來來往往的人無一例外不是衣著光鮮,和眾創那邊的接地氣宛若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也曾經有過誰曾在這裡,也同樣哭得很無助。

再次踏進公司大門的時候,衛曉已經輕車熟路了,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和那片透明的玻璃牆,耳邊彷彿像是自發地響起了那天的風聲。

「想再試試?」秦照看了她一眼,走到牆邊上,摁下了開關。

呼啦啦的風聲再次灌了進來,把秦照沒扣的西裝吹得獵獵作響。

「還要再繼續考核?」衛曉聲音瞬間就揚了起來,高了好幾度。她雖然不恐高,也能夠克服下墜的失重感,但頭暈目眩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一點也不想再重新體會一遍。

「那倒也不必,就是如果你想的話,是可以去的。」秦照的神情相當誠懇:「反正現在離上班時間也還有些早。」

衛曉:…………

「不過,還是要恭喜你。」秦照話鋒一轉,揚著嘴角笑了笑:「恭喜你,通過了考核期。」

「這就通過了?」衛曉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對方,問道:「不是還要抽背之類的?」

「又不是小學生考試,不需要折騰那一套。」

衛曉:……她就這麼死記硬背了整整一個星期。

「所以,我真過試用期了?」衛曉接過合同,在上面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都還有些茫然。

「嗯,恭喜。」

「謝謝。」

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和以往每一次話題結束的安靜都不一樣,而是很明顯的不想說話,沒話說。

「但是怎麼,感覺你也不是特別高興的樣子?」

從前天在眾創的時候開始,衛曉就察覺到了秦照的語氣有點不對,不過當時她也沒問太多。

秦照移開了視線,走到了打開的玻璃牆邊,狂風灌進來,把他的頭髮吹得異常凌亂。衛曉甚至一度擔心,他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直接就這樣掉下去。

「衛曉。」秦照難得這麼正式嚴肅地叫了她的名字,神情專註而又認真。

「你覺得,開荒者,是什麼?」

衛曉愣了片刻,也沒說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秦照站在風口大開的玻璃牆邊,聲音中裹挾著呼啦啦的風聲,卻顯得輕緩而又力量:「在你看來,你和吳桐之間,是屬於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衛曉一下子就想歪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關係是什麼,猶豫了下沒接話。

秦照自顧自地接著說了下去:「在你看來,你和吳桐應該更偏向於對手。」

衛曉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吳桐出現在眾創的時候,對於她來說,和之前出現在江邊的紅毛綠毛兩人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大家都是為了月靈石而來。稍微不同的一點也只不過是,合江門的水浮蓮因為月靈石而發生變化,主動影響到了現實。而眾創的三角梅受到月靈石影響,在一定程度上,應該算是吳桐主動加劇了這樣的影,並且將其被自己所利用,從而達到想要的效果。

月靈石被他所操控,成為了武器。

「所以呢?」衛曉聲音淡淡的,讓人察覺不到她話語中的起伏。

「勇氣、力量、速度和執行力,這些東西往往都能夠通過日積月累的訓練,還有持之以恆的努力來獲得,總能夠達到一個你我都滿意的狀態。」

「但是,開荒者並不僅僅只是這樣。」

「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太過玄幻,以前的人想象不到科學能夠帶來什麼,就像現在的我們,也沒有辦法想象月靈石的出現會帶來什麼,沒有任何人會來告訴我們做的事情是對是錯,並且也沒有人有這樣的資格和權利來說,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由我們自己去判定事情對錯與否。」

「在當前絕大多數事情上,我們都已經有了先驅者,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是踩在他們所做過的或正確或錯誤的事情上面,繼續前進。知道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因為錯誤事情所帶來的後果,也已經有前人去幫我們承擔了。」

「但是我們現在沒有。」衛曉笑了笑,突然說了一句。

「嗯,我們沒有。」秦照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我們才是開荒者。」

衛曉轉開了視線,沉默了很久沒說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甚至是抗拒。

「不懂也不想糾結這些麻煩的事情,我自始至終,做開荒者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賺錢。」衛曉扯了扯嘴角,背對著秦照揮了揮手,一如最開始剛來公司面試的時候。

「至於其他,能做多少再說吧。」

連自己一畝三分地的事情都沒有折騰好,去糾結其他的事情有什麼用呢?

誰也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的。

衛曉的背影消失在電梯之後,公司最裡面的辦公室,走出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即使在室內,也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

「意料之中。」

秦照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這次的事情,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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