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寒蟬凄切,晚來風急(1)
翌日一早天還未大亮時分,羅熙就已領著一行宮人匆匆打頭往回趕,並吩咐皇后將金粟寺里的後事打理清楚再行回程,站在羅熙身旁,我分明能看到皇後面色的青白相間。
我自然是陪伴在羅熙左右不曾分離半步,這幾日一連發生了這麼多事,可謂變故甚重,我已然心力交瘁,既不知道皇后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落寞還是委屈,也無心更無力去多加琢磨並維護著皇后那幾分慣常的小兒女心思。
透過半空中蒙著的一層薄紗似的輕霧尚還可以模糊瞧見周圍的些許景物,只是並不那麼清晰,絲絲縷縷迷霧伴著涼風包裹纏繞於姿態百變的青樹榦上,枝杈間隱約能聽見鳥兒嘰嘰喳喳的優悅輕啼。
不知是什麼原因,本驅行的駕輦忽然停了下來,有公公在外頭稟告:「陛下,娘娘……」
我聽公公說話吞吐,就掀起帘子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
公公屈膝跪在地上,面露難色,「陛下,娘娘,奴才們方才在開路時發現了一男一女昏倒在官道前,走近一看竟是……竟是……」
我忙問:「是誰?」
公公只埋頭在地上顫顫發抖,不敢言語。
我回頭看了一眼羅熙,心中也有幾分疑惑。
羅熙眉間一蹙,拉過我起身下了駕輦來,頷首肅聲問:「究竟怎麼回事,一五一十的說來,朕聽著!」
公公稍稍抬一抬頭,隨即又低下去,「看樣子彷彿是……彷彿是婕妤娘娘和……和寧親王。」
他說完,我眉心一緊,立刻慍怒低喝道:「胡說什麼!」
公公忙磕頭道:「娘娘說得是,恐奴才們眼力不好看錯,還請陛下……陛下、娘娘移步……」
公公還未說完,羅熙已然抬腳疾步走過去,我跟在他身後心情十分緊張,心跳快得彷彿就要蹦出嗓子眼,還剩一步,我忍不住起手輕扯一扯他的袖口,輕聲道:「陛下……」
羅熙回頭瞥了我一眼,面色嚴峻得讓人害怕,圍了一圈的宮人們見到羅熙忙都恭謹的跪在地上請安,他腳步稍稍頓了一下,剛要上前去一看究竟,我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陛下,不要。」
他的目光在我面上游移了一會兒,輕輕拂下我的手,「朕必須要看看。」
我拖住他,堅定道:「那麼,就讓我陪著陛下一塊兒。」
他點頭。
一縷縷金色的陽光灑落在腳邊,朝前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一層紅色的錦緞上,只一眼,羅熙憤怒到了極點,望著躺在地上的兩人,他的雙眸幾近要噴出火來,拳頭握得「咯咯」直響,過了半晌,他壓抑著聲音道:「把這兩人給朕捆到宮中去再行定奪!」
一路上,羅熙再沒說過一句話,我心裡也十分訝異,根本想不通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什麼原因,太后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按理說,庄婕妤和寧親王早該遠走天涯了才是,怎麼會雙雙昏倒在官道上被羅熙看到。
正午時分,安置妥當,段玉堂中四周擺放的瓷瓶里滿插著銀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一般,幽幽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曲曲扭扭的淡青色,又似濯染天成,公公推開珊瑚長窗,外頭植有花樹數十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時盛夏,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如雪初降,甚是清麗,滿眼看著竟不覺一絲炎熱,羅熙早換了一件玄色麒麟錦袍端坐在內堂正中,面色發青,眸中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猛獸。
我看著跪在地磚上的庄婕妤和寧親王,皺了皺眉,即便我千般萬般的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此刻也已經來不及了,心中不免又是一陣唏噓。
皇后聽聞半路上發生了這麼一件有辱後宮妃嬪名聲的大事,竟也顧不得許多緊趕了回來,看著皇后一向梳得整齊油亮的髮鬢當下已有些許的鬆散,便能知曉一定是此番路上趕得甚急,她正坐在羅熙身旁。
又過了一會兒,皇后見無人說話,便一拍椅案,豎眉出聲問道:「庄婕妤,到底發生了何事,還不趕快從實說來!」
任窗外花色光影靜靜的落映在庄婕妤清水般不飾脂粉的面上,眸中幽深的光亮明滅迴轉,卻面上不帶一點驛動的情緒,語氣中透著一分堅毅,「沒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寧親王眉梢忽然一怔,似石子拋入水中驚起的圈圈波瀾起伏,「不行,」緩緩側過頭去看著庄婕妤,目光由上而下淡淡落在她的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上,「你不能死。」
庄婕妤輕輕搖頭,「天涯海角,生死相隨,」兩相凝視下,愛意濃濃涌動,說著,她嘴角浮現出一抹慘淡的笑意,稍斂了斂眸色,「我相信孩子也是願意的。」
皇后與我對視一眼,被庄婕妤的話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自當是沒有太多的詫異,只是心中萬分惋惜,略微頷首,小聲道:「難不成又要一屍兩命么?」
羅熙的臉有大半落在窗外枝影橫斜的陰影中,眼神直直的睨著寧親王,「二哥,朕從未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唇際勾出的笑意露出十分的嘲弄,「你親王府缺侍妾缺到要入宮來勾引朕的後宮妃嬪,」他的眼神諱莫如深,就像天際被摳出了一個黑洞,他嘴唇有些輕顫,指尖伸出向庄婕妤,「即便這賤人朕始終看不上,也從未碰過,但既入了宮卻也不能容許有人褫奪,將她帶出宮半步,必須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我嘆息一聲,「可是寧親王也算是皇家的人,庄婕妤和寧親王在一起也不算是……」話剛說一半,皇後身子一震,怒視著我,打斷道:「蒙昭儀,你這說的什麼話!太放肆了!簡直不堪入耳!」
我總不可能就這樣見死不救,只好起身跪在殿中央道:「陛下一直以來對庄婕妤沒有一絲溫度,既然庄婕妤不得聖心,何不放她一條生路,畢竟……畢竟庄婕妤已經有了身孕,即便庄婕妤千錯萬錯,可孩子是無辜的。」
羅熙不由色變,深沉道:「就是因為賤人有了身孕,朕才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我不解,「為什麼?」
羅熙道:「後宮妃嬪和親王私相授受,暗通有無的見面已然是叫朕,叫皇家顏面盡失,遑論已然暗結珠胎,若是朕今日不嚴懲,他日有何顏面去見先祖?」
皇后道:「陛下說得沒錯,如此敗壞德行之舉必須嚴懲不貸,若是一旦輕縱,日後後宮中人皆效仿,實在難以管理,」皇后說著,肅穆起身也跪在殿中央,「陛下,實在想不到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發生在我掌管的後宮之中,實在乃我之責,心中頓感羞愧難當,在陛下嚴懲庄婕妤、寧親王二人之外,也請陛下嚴懲於我,以儆效尤。」
寧親王發出兩聲輕笑,眾人都一頭霧水,我低頭斜睨著他,想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亂來,他卻不管,迫視著羅熙道:「我早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死有何懼,」目光柔軟的看了一眼庄婕妤,聲音極盡溫柔,「許是天意,就連太后都幫不了我們,」隨後,他緩緩起身,輕哼一聲,又道,「羅熙,你一直都想置我於死地,你以為我當真不知么,五年前你是怕自己剛登基朝政把持未穩才不敢殺我,卻又害怕我留在建康,便將我打發到文山州,現在你已經坐穩了帝王之位,自當是想尋個由頭把我處置了,可是你別忘了,我在文山州還有五千鐵騎,一旦我發號師令,五千鐵騎會立刻與雲南王回合。」
羅熙眸光明滅不定,鎮定道:「你以為這樣朕就會怕嗎?」
寧親王笑道:「陛下自然是不怕的,因為陛下手裡可握有對付雲南王一派最大的籌碼。」我似乎感覺到,寧親王的視線有一瞬間悄然的落在我身上,但當我回頭看時,卻又沒有。
羅熙厭惡的望著他,眸中厲色畢露,默然了半晌,才眯著眼問:「你想怎麼樣?」
寧親王輕輕一笑,「我想和三弟你做一個交易。」
羅熙問:「什麼交易?」
我回望著寧親王,隱約看到窗外有幾株翠竹搖曳,他被襯托得風姿楚楚,「我拿那五千鐵騎和三弟做個交易,若是三弟能放過庄兒和她腹中胎兒一命,五千鐵騎盡歸陛下所有,何如?」
庄婕妤爬到寧親王腳邊,死死拽著寧親王的灰色的袍角,拚命搖頭,「不,不……」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羅熙道:「朕知道,但你那五千鐵騎尚遠在文山州,遠水解不了近渴。」
寧親王含笑道:「三弟難道不曉得文山州汗血鐵騎一日能馳行萬里,不覺勞頓,而我自有法子能讓他們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亦聽我號令,五千鐵騎一旦發動,翻山越嶺,直至建康,不日而已。」
羅熙怔了半晌,沒有發話,好似是在思索著什麼,畢竟寧親王的五千鐵騎的確有莫大的吸引力。
皇后見羅熙微有遲疑,又力諫道:「陛下,不可聽信!在後宮妃嬪和親王暗結珠胎理應死罪!」
我忙道:「這些日子以來宮中發生的事情甚多,太后薨逝,湘湘又一屍兩命,實在不宜於此時再奪人命作孽!」
羅熙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走到寧親王面前,微微前傾,附耳悄聲道:「朕答應你。」
我終於放下一顆心來。
皇後面色難看,不肯放棄,朝前跪走兩步,「陛下!」
羅熙抬手阻攔她,「不必多說,朕意已決!」又朝寧親王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朕那五千鐵騎聽何號令了吧?」
寧親王點點頭,語調透著淡漠,「兵不厭詐,萬一三弟食言後悔又當如何?」
羅熙轉過臉,輕輕一嘆,失笑道:「朕一言九鼎,從無戲言,」說時,羅熙的眼光掃過寧親王面上,「事已至此,你還有跟朕討價還價的餘地么?」
寧親王靠近羅熙一步,小聲道:「有,」嘴邊含著一絲隱秘的笑容,「三弟你最大的籌碼……關於這籌碼我可是知道不少事,要不我趁此機會來說一說,可好?」
羅熙聽后兩頰在輕微的顫動著,許久,沉聲對左右的公公說:「拿筆墨來!朕要書詔!」
很快,公公們便已齊備,一人扎著馬步充當書寫桌案,其餘幾人將筆墨紙硯端過頭頂,跪在羅熙腳邊,羅熙一把扯開詔書,拿起筆來蘸了濃墨洋洋洒洒寫了一通,自己先視了一遍,才遞給寧親王道:「二哥,如此,可好?」
寧親王目光在詔書上飛快的閱著,半晌,滿意的點點頭,走到我身邊來把詔書遞給我道:「還望昭儀娘娘能替我好生保管此物,護庄兒和腹中胎兒一世安泰。」
我怔在原地,十分為難,「我……」
寧親王道:「昭儀娘娘不願意?」
我看了一眼羅熙,又轉過眸來問:「寧親王就不害怕我終有一日會把這份詔書呈給陛下邀功領賞?」輕輕一笑,「誰都知道我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嬪。」
寧親王一臉雲淡風輕,輕笑道:「你不會的。」
我還要再說話,卻被羅熙的動作駭住了,他一把拽過毫無防備的寧親王,一切發生的太快,幾乎就在一瞬間,一把尺長的黃金匕首就被整個插入寧親王的心臟處,竟連手柄也不見,我大為震驚,不知羅熙另一隻手裡的匕首究竟藏在袖中多久,又或者從一開始就被羅熙藏在袖中,蓄勢待發,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遵守諾言。
寧親王的眉頭輕輕蹙了蹙,似乎想集中自己那已開始渙散的神志,他蠕動著嘴唇,低呼著一個名字,可是我卻聽不清。
眾人皆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面無人色,身子忍不住的瑟瑟顫抖。
庄婕妤目睹了所有卻阻止不了,臉上有種漠然又無力的悲凄,使她那瘦削蒼白的臉顯得更加楚楚可憐,她驚懼的縮了縮肩膀,就像一隻在雨霧中勞苦的小鳥,正收斂著那對飛累了不勝寒瑟的雙翅。
寧親王斜躺在那兒,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四濺的血跡,左手用力的按著胸口,殷紅的鮮血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滲出來,如一條火蛇一直蜿蜒至長袍邊角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庄婕妤顫抖著爬到寧親王身邊抱起他的脖子抽泣不止,我望著她,才發覺原來最大的傷痛是讓人根本說不話來。
羅熙低低的目光凝視著寧親王,平靜如死水,不再掀起一絲漣漪,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在等,等著寧親王什麼時候咽下最後一口氣。
寧親王唇齒囁嚅著,似乎在說:「好……好,好好的……」
我深吸一口氣,近來凄慘畫面一幕接著一幕,我不忍在看,只得收回視線,卻恍然掃到裙角旁一席展落的詔書,我伸手顫抖著拿過,再低眸慢慢捲起,心底生出一片悲涼,我能感受到羅熙的目光正灼灼盯著我一舉一動,一會兒,我站起身來,睨著羅熙問:「陛下,這詔書還算數嗎?」
羅熙打量著我,「自然算數。」
我點點頭,走到寧親王身邊,垂眸道:「既然寧親王把這份詔書交給了我,我自然不能相負,」我對著奄奄一息的寧親王承諾道,「宮中有我一日,我便護著庄婕妤一日。」
羅熙低喝道:「好了,」沉吟半晌轉過臉來,口中輕輕吐出一句話,「婕妤庄氏,不守宮規更無德行,即日起褫奪封號居三生殿一世不得出。」
我凝睇著他,心裡五味雜陳,說他涼薄么,他卻從未喜愛過庄婕妤,說他無奈么,他卻親手殺了寧親王,說他狠心么,他卻果真放過了庄婕妤一命,說他重情義么,他卻下手那樣狠,不留一點餘地……
羅熙又道:「至於寧親王,」他視線幽幽掃過寧親王已無生氣的面上,淡淡道,「既然人已死便不再追究生前過失,不過畢竟戴罪之身以親王之禮厚葬不必太奢。」
羅熙說完抬腳要走,我忙再度拜倒,高聲道:「馮淑儀致使湘湘胡氏一屍兩命之事還望陛下定奪!」
庄婕妤一聽身子跟著一震,回首望著我一臉不可置信模樣,「湘湘……」
皇后看著我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卑不亢道:「馮淑儀擅闖婉儀殿胡言亂語散布容大人已故謠言,這才使得夫人大為震慟,當場暈厥,早產出血不止,一屍兩命。」
皇后問:「此刻馮淑儀關押在何處?」
我道:「我暫時將她禁足在合歡殿等候陛下發落。」
皇後點頭道:「你做的很好。」
我篤定道:「太后薨逝前破格追封湘湘胡氏為一等誥命夫人,此事不能不了了之。」
皇后默默看向羅熙。
羅熙終於回身過來,也不叫人處理寧親王屍身,直接步至正中坐下,並吩咐宮人道:「召容大人至段玉堂來!」
公公應了一聲,將羅熙旨意一道一道的傳出去,不出一刻,容大人一身紫色直裰朝服步履輕緩的姍姍而入,如芝蘭玉樹,光風霽月,行禮道:「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羅熙目光在容大人身上流轉,輕嘆一聲,「容大人此事終歸與你相干,若要處理就必須召你前來一同定奪,方不失朕處事公正,恐落人口實。」說著,羅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盯了我一眼。
容大人應道:「是。」
羅熙幽幽道:「你恐還不知,前幾日容夫人在婉儀殿去世,」羅熙抿一抿唇,又蹙眉道,「容夫人腹中小世子也沒留下,跟著一同去了,朕怕你在金粟寺中誤了大事,便沒立即告知於你。」
容大人面色頓時蒼白如紙,竟與湘湘離世時的面色不差分毫,他大張著口呆立片刻,眼中漸漸濕潤,抑聲道:「還望陛下告知臣其中緣由。」
羅熙點頭,「說來也是巧合,你離世的假消息傳出去后,蒙昭儀恐容夫人傷心過度便召了容夫人入宮看顧並令宮人不準多舌,但卻遭馮淑儀深夜闖宮將消息走露,入了容夫人之耳,夫人大為悲痛,一時動了胎氣,御醫院御醫及宮中穩婆皆在婉儀殿中救了一夜,最終還是沒能挽回夫人和小世子的性命,蒙昭儀隨即便將馮淑儀禁足在合歡殿中等待定奪,」他垂眸嘆出一口氣來,「此事終歸是皇家過失誤了你,你要如何朕都成全。」
我目光所及容大人面龐儘是清冷,整個人彷彿是夜空中落寞的寒月,「大人,此事是我看顧不力才會讓馮淑儀有機可乘,湘湘一屍兩命,必須要給你、湘湘還有那個可憐的孩子一個交代,你且說要怎樣處置,」我的眸光不由看向羅熙,「陛下都這麼說了,就一定不會食言。」
羅熙「嗯」了一聲,道:「君無戲言,」頓一頓,又道,「太后得知此事亦是悲痛不已,雖太后如今已歿但生前卻破格追封夫人為一等誥命。」
容大人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定在堂中一旁已然悄無聲息的寧親王身上,語調中似乎有無盡悲憫與痛心,微微垂眸道:「全因內人福薄,不堪厚待,陛下與娘娘無須多慮,一品誥命已然逾矩,不敢再行奢求,臣也希望能為妻兒多積陰德,平息事態,不願再禍及他人。」
我木然的望著容大人說出這番論調來,心裡不可置信,更替湘湘感到不值,一己兩條性命竟都無法讓自己的夫君為自己力爭一個交代,只覺胸口憋悶無比,熱了眼圈,瞪著容大人道:「你知道么,你把湘湘弄丟了。」
容大人卻平和道:「娘娘不必過於掛懷,此事不是娘娘的錯。」
我直直的看著他,隨即輕笑一聲,側臉瞥了瞥寧親王的屍首,嘴中輕聲道:「你怕了,你就這麼怕么?」
容大人目光躲閃,「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我盯著他,搖一搖頭,沉聲道:「你這麼做,終有一日會後悔的,你信么?」
容大人俯身磕頭,「還請娘娘不要過度傷痛,保重身子。」
我看著他,心頭除了失望便是無盡的失望……哀湘湘之不幸,怒他之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