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墨山詭聞

蟲的天性……

忠誠？

這些字鑽進我的腦袋，眼前那一堆螞蟻的屍體彷彿在這一刻，也全部復活，排成隊，順著我的腳爬上我的身體，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這些，是我說過的話嗎？

我為什麼會對一個孩子，說出這樣的話？而這話，我似乎還在什麼地方聽過。

「叔叔？」

孩子的聲音，打破了我眼前的幻象。

我回過神，但呼吸已經略微有些急促，「嗯？」

我盯著地上那成群的螞蟻屍體，問：「你殺了它們？」

孩子搖頭：「當然不是……」說完，他掀翻那堆螞蟻，在那些屍體下面，是孩子小指粗細的洞口，貌似是蟻窩。

「叔叔說，它們的天性是忠誠，那麼，就算是死了，也很想回家的吧？為了蟻后獻出自己生命最後的能量……對吧，叔叔？所以，我是在幫它們呀！」

男孩的臉上，流露出痴迷的表情，那表情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那一刻，我們之間的時間彷彿被冰凍。

他眼神熾熱的看著我，似乎在迫切的等待著，我對他的誇讚。

可我的大腦，卻莫名的一片空白。

直到，一隻大腳突然落下！將蟻窩，蟻屍，通通碾碎！

這一腳，讓我如釋重負。

當我抬頭看時，發現是程海東。

「都幾點了還在這玩蟲子，進屋去，晚上外面冷，再給你得瑟感冒了！」他是來叫孩子回去休息，說完，也對我露出微笑：「佐哥，外面冷，走，咱進去聊聊。」

確實冷，但本不該冷的，現在可是盛夏。

「嗯……」我正要點頭。

突然耳邊傳來尖利的叫聲，孩子瘋狂嘶喊，對程海東又打又踹又咬，程海東笑著哄他進屋。

或許，在程海東看來，那只是一個貪玩，傍晚不願回家睡覺的孩子。

可我，分明在那個孩子的眼中看到了真實的憤怒。

他尖叫時扭曲的面容，他眼中流露出的恨意，還有殺意！這些，像極了我曾見過的許許多多的殺人者！

我低頭，看著地上被程海東摧毀的蟻窩。

以及碾碎的螞蟻。

陷入冰冷的沉思。

「嘶，哎我去……這小兔崽子，真是七歲八歲討人嫌啊，看這給我咬的！」程海東再次走出屋子，他捂著手腕，那下面隱約是一圈帶著血的牙印，「佐哥，我剛聽說，你還準備上山？」

「嗯。」

我起身，雖然外面有些涼，但我並沒有進屋的想法。或許是因為那個一直站在門口，痴傻的盯著我們的，程海東的表姐吧。

我轉身向院中一排木椅走去，坐下,「是有這個打算。」

「佐哥，你跟我交個底，你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啊你，都打算上山躲著了？」

「我再說一遍，我什麼事都沒犯。進山，只是為了還自己清白……或許還想找到點東西吧。」

「得得得，佐哥，咱不提犯不犯事了。就你要進山這事，你要真想這麼干，那我明天不能走了。」

我疑惑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他這時坐下，湊到我跟前，表情誇張的說道：「這山特么老大了，我小時候也在這村子待過，那，隔三差五就有人進山出不來。而且這山上吧，有點邪性，你知道嗎？我知道你不信這些，但是……哎，我這人嘴也笨，要麼你別去，你要上去，咱倆一起。」

我還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是想和我一起進山。

我搖頭：「不了，不需要。你明天就離開吧，你把我送到這的人情，我記著。」

程海東皺眉：「佐哥你這麼說話，就太見外了啊。你不是要找東西么，我最近也閑著，我就跟你轉悠轉悠，咱倆人也安全……」

「我說了你不能去。」

那山上究竟有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的失憶，以及這兩天發生的詭異之事，都與此有關，我不想連累別人，讓自己背負更多罪孽。

「佐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我讓你把我拉到這？你想多了，明天就回去吧，這地方少來，好好過日子。」我拍拍程海東的肩膀。

「唉……」程海東嘆口氣。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道：「對了，你剛說這山上有點邪性，具體怎麼說？」

程海東還挺意外：「佐哥，你也信這個？」

「好奇而已。」

「這是一老故事了，小時候，我們家長輩兒總講，我給你說說啊，佐哥你就聽一樂呵。」

程海東扭過身，一隻手撐著大腿，開始回憶：「說是挺多年前吧，還古代呢，兩方軍隊打仗！當時我們這村子附近，就這山腳下，那是一片戰場。這打仗肯定有個輸贏啊，輸的一邊吧，被打得丟盔卸甲，幾乎就全軍覆沒了。但那一方的將軍，他命大，沒死在戰場上，躲進了山裡。」

「說是他在這山裡吧，遇見一神仙，跟這神仙哭啊，說自己帶來這些兵都跟自己兄弟似的，這一場仗打下來，血流成河，屍骨成山，他對不起這些兄弟！恨啊，不甘心啊！就求神仙給他一次機會，他想翻盤兒。神仙看他可憐，就說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吧，從地下把他那幫死了的士兵，給復活了，他們在山上重新排兵布陣。接著燃起篝火，故意放煙給搜尋他的敵方看，引敵人上山，將其全部滅掉。一個不剩。」

「但這人間打仗，是非對錯很難說，這後來死的那幫兵將，也是人啊，也有怨氣兒啊，他們這怨氣常年在這山上散不去。後來就傳聞，進這山，你就別想出去，到了夜裡，那些死了的兵將，就都變成了陰兵，漫山遊盪啊！還有聲音呢，就那種戰場口號，廝殺的聲音。要說這事兒，還真有，我小時候，也上過山，到晚上我還真挺見過就那吱哇亂叫喚的聲音，是真的。」

「而且其實吧，這山它也不知道是地形啊，還是怎麼個情況，就常年挺冷的。你別看現在大夏天的，但晚上涼嗖嗖的，就跟入秋了似的。但這更怪的是，到了冬天，這山上它反而又不愛積雪，更像秋天……就真給人一種特凄涼的感覺。」

程海東講故事的時候，眉飛色舞，就像個說書人。

而關於這個傳說……

我開始思考，什麼是傳說？就是人口口相傳的故事。

所以會越傳，越變味兒。所以其中很多內容，可信度並不高。

但話又說回來，不會有人憑空編故事，傳說的雛形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版本越來越玄幻。那麼，排除這個故事中，古人的臆想，剩下的內容是什麼呢？

是兩軍交戰。

一方全軍覆沒，剩下部分兵馬逃入深山。

而在追擊當中，另一方也盡數死於這深山之中。

對，就是這樣。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死……

而在這時，小院的大門傳來敲擊聲，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擾了我的思緒：「請問！這裡可以借宿嘛！」

除了這個男人，門外還有各種吵鬧聲，貌似來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