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這冰炎是....」
「是,」應罍似乎知道顧笙歌要問什麼,毫不猶豫的承認了,沒有一點隱瞞,隨後又補充了一句:「路過順手而已。」
冰炎,藥性屬於冰與火併存,所以得此名字。
它的價值在市場上是有價無市的,它的成熟需要漫長的時間和非常苛刻的條件,要在極寒之地才能生長,無法進行人工培植,只能天然生長。生於寒地藥性卻又與其相反,屬於火系。這一冷一熱,相生相剋卻又完美融合。作為美人醉唯一的解藥,因為自身條件,所以使得美人醉在所有毒藥的排名中,遙遙領先。
冰炎雖珍貴,如果生食,便會立即斃命。只能製成藥丸或者葯湯,工藝繁瑣又要求極高。世上很少有人能配製成功,當然,如果是淳先生的話,自然是不在話下。下毒之人也許能料想到憑著應罍的武功,冰炎不是難事,但怕是萬萬沒想到淳先生會為應罍所用。
可再高深的武功,要想取到冰炎,也是困難重重。想到這,顧笙歌看向了前方站在桌前寫字的男子,卸下了平日里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一臉淡然,手上握著上好的兔毫,不緊不慢的一筆一劃的寫著。
顧笙歌將藥丸遞進嘴裡,藥丸入口即化,口腔中立馬傳來一絲涼意,隨後化作一股暖流,流向丹田,流向全身。
「王爺,」顧笙歌撫著衣服上精緻的圖案開口道,聲音輕輕就像纏繞舌尖的溫柔,轉轉反側后慢慢吐出來。
「嗯,」男子手中的筆未停,低沉的聲音飄了過來,穿過空蕩的書房,落入顧笙歌耳中,格外的深沉,也格外的溫柔。像是冬日初升的暖陽剛剛照射到身上,像午後慵懶的偷偷伸了一個懶腰。沒由來的安全感,輕輕地,悄悄地密不透風的包圍著顧笙歌。
「多謝。」顧笙歌聲音小了一點,可應罍還是清晰地收入耳中。
「是該感謝,」應罍提筆蘸了蘸墨汁,而後又重新回到紙上,寫完了這個字的最後一筆,「本王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顧笙歌一愣,他的意思是,不想和自己撇清關係嗎?雖然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不切實際,但顧笙歌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兩清是不可能的,」應罍換了一張紙,空隙間看了顧笙歌一眼,悠悠說道:「你不僅要還,還要連本帶利的還。」
「......」雖然方才她說的那些過分決絕的話,應罍似乎沒有聽進去這讓她很安心,但是,他的臉皮未免太厚了些吧。
「王爺,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顧笙歌臉上突然出現認真的神色,應罍微微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阿苕的婚書你先寫給她,但婚事我想麻煩你晚幾日再告知皇上。」
流暢的書法,突然在這一豎被打斷,應罍突然手指一頓,因為停留了許久。紙上這一處已經被墨汁暈染。一幅快要完成的佳品頃刻間付之一炬,應罍看著這張紙,過了半晌,才慢慢吐出二字,「為何?」
顧笙歌毫無察覺,繼續說道:「我擔心,這樁婚事會失敗。」
聽到這個原因,應罍的臉色明顯好轉,隨手將紙扔到一旁,抬起頭來,看向顧笙歌:「怎麼說。」
「雖然我對林將軍不了解,」顧笙歌慢慢的解釋,
「嗯,沒錯,」應罍難得附和,
顧笙歌頓了頓,狐疑的看了一眼應罍,又接著道:「但劫囚車的時候,林將軍並沒有答應和她一起逃,我在想也許在林將軍心中最重要的不是阿苕,或者說,在他心中感情這種東西甚至都沒有存在過。」
「後來我想了想,他自幼便隨父上戰場,更是生活在淮河,整日與黃沙打交道。他心中只有家國情懷,沒有半點兒女情長。如果阿苕就這樣拿著婚書去找她,怕是。」
「林將軍從來不違抗命令,你為什麼不會覺得他會乖乖娶了荀苕呢?」應罍停筆問道,
「如果是別人我不敢說,但若那人是從小認識,救了他一命的荀苕的話,他絕不會如此草率,阿苕又是一個要強的人,若是到時候真的被拒絕了,婚事無法進行,那她勢必要攬下所有罪責。」
「所以,」應罍將兔毫擱在一旁,懶懶的說道:「到時候就算悔婚,就不會被皇上降罪。」
顧笙歌點點頭,滿臉欣喜的說道:「是這個理。」
「所以,」應罍話鋒一轉,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就算會駁了本王的面子也無所謂?」
書房內突然一陣沉寂,半晌后,顧笙歌小心翼翼開口:「那王爺到時候如果能不計前嫌原諒他們,就會顯得王爺寬容大方,胸懷寬廣,愛民如子。」
「哦?」應罍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笑得十分危險:「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平日里作惡多端,十惡不赦,不得民心,需要做些好事積德,順便籠絡人心?」
「不不不,」顧笙歌趕忙討好的笑道:「王爺你明明德高望重,無人能及。」說完,還特別狗腿的端了一杯茶,遞了過去,「王爺,寫了這麼久,累了吧,喝口茶潤潤喉。」
應罍掃了顧笙歌一眼,沒有接。顧笙歌只得保持著動作,就在她臉上快要笑得抽搐過去的時候,應罍終於大發慈悲將茶接了過去。
「為何當時不直接阻止她,」應罍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們不是好姐妹嗎,她應該會聽得進去。」
顧笙歌收起嬉皮笑臉,搖搖頭,輕輕說道:「好姐妹關心她是一回事,但關於感情這件事,我沒理由也沒資格插手。她和林將軍的那幾年那些事,只有當事人才能評判。」
「她對林將軍的感情雖然從來不溢於言表,但我能隱約感受得到其中滋味。她第一次那麼有勇氣,我能做的便是,支持鼓勵她勇敢的說出口,然後為她保駕護航。」
「她想做的事情,就讓她去做好了。好朋友不一定要時時刻刻勸誡她,阻止她,有時候默默地保護也是一種方法。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拒絕開始,,而且在終點,我和荀老將軍都會在那裡等著她,為她減輕傷害。」
「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她,她有一個可以為她付出一切,保駕護航的父親。」
顧笙歌說得很認真,應罍聽得也很認真。
手中的茶杯被輕輕地放在桌上,隨後顧笙歌便聽見應罍低低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也可以。」
「什麼?」
「本王自會為你保駕護航。」
風輕輕,話也輕輕,門外也聽不見柳絮飄在風中的聲音,院中的樹也悄悄換成了桃花樹,樹上隱隱約約可以得見含苞待放的粉紅花朵,它們似乎在淺淺的睡著,等著某天春風拂過,暖陽照耀,然後爭相綻放花蕾,只為取悅院中住著的那位傾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