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胭脂落雪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嘴上說著活著沒意思,危及生命時又會膽怯。
幽南不給月瑾喘息的機會,從袖中又甩出把刀來。
這次,幽南像故意捉弄月瑾般,那柄刀劃破了她的腳腕卻沒傷她性命。
剎那間,地上開出點點鮮紅的花朵,如同胭脂墜落在雪地上,那是她的血。
「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幽南走到月瑾身邊,撿起地上的小刀,她看月瑾的眼神彷彿在看一條落水的狗。
月瑾碎了口唾沫,閉上眼睛。
腳腕處的傷口已麻木了,幽南的刀上一定帶毒,希望不是蠱毒,她可不想被人發現時是副面目猙獰的樣子。月瑾這般想到。
等死的時間很漫長,分外煎熬。
終於,小刀帶著呼嘯而來,就在那冰冷的刀刃觸碰到她脖子的一順,她本能驚呼:「救我!」
刀刃頓了下,瞬間轉移方向飛了出去。
月瑾眯起眼,只見幽南站起來,面向來者:「少多管閑事。」
「閑事?是太子府的事對我來說是閑事,還是寒酥的事對我來說是閑事?」蘇念的聲音傳來。
她一手捂住胳膊,夜寒風涼,衣袂翩躚,看起來是如此單薄。
「蘇小爺,看在『問來人』的份上今日幽南就奉勸你一句,別為了無關的人丟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幽南刻意強調了孩子,她接著說,「這刀上的毒不強,你現在回去找個醫者說不定還能救你的命。對了,那個小皇孫晚上吃的點心可是特地準備的。」
「你說什麼?!」蘇念渾身顫抖起來,「那是從府裡帶來的,你們怎麼可能……」
「只能怪你太大意了不是嗎?」幽南笑了笑,「神的耳目可是無處不在。」
蘇念看了看月瑾,不帶絲毫猶豫地道:「月瑾,對不起了。」
「沒事,你快走吧。」月瑾故作曠達地揮揮手,話本里的英雄人物好像都是這麼說的,不同的是他們身邊總有磨磨嘰嘰的夥伴。
嘆一生太短,看不遍千里江山,怨生死。惜萬世悠長,閱不盡人世情暖,恨離別。
她想,活著還是好的。
蘇念離開后,茫茫夜幕下只剩下月瑾和幽南兩人。
「你剛剛喊的人是誰?」幽南站在月瑾面前,黑壓壓上影子落在月瑾身上。
月瑾茫然地看著她:「不……就是救命之類的?」
「不對,你喊了一個人名。」
喊了人名,她怎麼不知道?
撐起身子靠坐在巨石邊,月瑾笑道:「你們也真看得起我,竟然讓尊貴的姬嵐聖女……」
「我問你剛剛喊的誰!」幽南怒目園瞪,提高音量打斷她的話,可惜了這張清秀的臉。
想到橫豎都是一死,月瑾反倒不害怕了,故意氣幽南道:「反常啊,你今天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幽南擰起眉頭沒說話。
「莫非你們的計劃出問題了?」月瑾進一步試探。
見幽南下意識地咬住嘴角,看來她猜對了。
「那……」
「我就不該和你廢話的。」幽南用小刀拍了拍淮醉的臉,「等收拾完你,再去找你口中的那個『淮醉』。」
「等……等下。」這下輪到月瑾驚愕了,「你說我喊淮醉?」
什麼情況?她會喊那傢伙?
「嘿嘿,看來小娘子想我了呀。」
居然還聽到了淮醉的聲音,這刀上的毒果然詭異,月瑾這般想著,忽而又聞。
「還發獃吶?還不快走,我說你是有多不怕死。」
一抬頭,淮醉竟站在她面前背對她,手中提著把長劍,而幽暗已在十步之外。
「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很感激,不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感謝我,改天請我喝杯酒得了。」淮醉扭過頭大言不慚地說。
「小心!」
淮醉右側一步避開飛來的小刀,迅速拉起月瑾躍到最近的樹后。
未等兩人喘息,刀刃閃著金色流光小刀從側方飛來,淮醉只好又帶著月瑾躲到另一棵樹后。
「她到底還有多少刀?」淮醉自言自語道,伸手戳了下扎在樹上的小刀。
噠,那把小刀隨著紛紛揚揚的黑色木屑掉落下來。緊接著,樹木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隨時有倒塌的風險。
「寸金。」
「嗯?」
「刀上毒的名字。」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寸金僅留寸光陰。
寸金,北漓毒物排行榜前五的東西,中者僅有極短的彌留時間。好在其原料珍貴且製作複雜,並不常見,幽南會用這個看來也快沒法了。
月瑾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淮醉,淮醉點點頭說:「但我們不知道這個什麼聖女有沒有幫手,還是小心點為好。」
淮醉帶著月瑾往密林走。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月瑾問。
「聽到小娘子喊我了呀。」淮醉又是那般不正經的模樣。
「給我認真點。」
淮醉撇了撇嘴,沒接月瑾的話,而是自言自語嘀咕道:「這白塵怎麼這麼慢。」
「太子殿下也來了?」月瑾更為吃驚,不過也難怪,畢竟蘇念在這裡。
「嗯,石頭回去報了信我們才知道的,但……」淮醉頓了頓沒說下去,換了句接著道,「方才來的路口,受到歹人阻攔,看那陣勢恐怕就沒想讓你們活著離開。白塵便要我先過來救人,他去收拾那幫雜碎去了,還說若大部隊趕到就以火炮為信,否則不可輕易離開。」
「那他不會有事吧?」
「你可別小瞧了他,當年在邊境抗敵的時候,他可是把軍功全搶光了。」
「哦,那就好。」
「你不會移情別戀了吧!」淮醉忽而湊到月瑾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月瑾昂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密密的睫毛下,那雙澄澈的眼睛里閃爍著皎皎明月光。
世間月華不可數,七分盡歸眼前人。
月瑾失了神,臉上能清醒感受淮醉呼出的氣,一下一下撩進她心裡,太近了吧,她臉頰不自主地熱了起來。
「湊這麼近幹嘛……」月瑾踩了淮醉一腳。她這才發覺腿已經完全麻木了,一打軟摔了下去。
本以為是冰冷的地面,卻撞進溫暖的懷抱中,她有些感動,倒不是怕疼,只是終於有人接住她了。
好像,每次都是淮醉接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