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來人不明
歸去的聖城專列如要出境必須經過「激戰之地」,在那裡,有傳說「鐘聲戰爭」時留下的「大地傷痕」,何為「大地傷痕」?
字面意思即是大地所遭受的創痕——在荒漠的地表上,一道深深的峽谷。
聖城專列已駛入冥府的郊區,進入荒蕪凄涼的邊境地帶。
「莉西婭,去守備車廂吧,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冶金長老翰文德吩咐完,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是。」莉西婭告辭,走出這節豪華包廂,隨手劃上了門。
「莉西婭大人!」守備車廂的武裝衛兵全體起立,齊齊敬禮,所有目光都投向了她。
「沒有許可,誰都不許打擾長老大人。」莉西婭早已習慣這樣的場合,對下級露出恰如其分的威嚴,繼續說:「在沒有完全離境時,要保持高度戒備。」
「是!」衛兵們高聲回應。
莉西婭沒有回到自己的車廂,而是在衛兵中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衛兵們見她正坐,自己也不敢怠慢,整齊列隊在各自的座位旁邊,站得筆直,隨時待命。
實際上這樣高規格的戒備並不是莉西婭的初衷,說起來孟婆婆在車中的話起了一定的警告作用。
提醒的那一部分奏效,使得莉西婭不得不考慮冥府激進派對聖城的看法,當然,如果真的有激進派的話。不管怎樣,莉西婭輕鬆不了,叛軍的復甦使得出境風險增加了至少八成,匆匆兩日不到的長桌會議,也只進行了粗略的商談。
莉西婭睜開眼,吩咐衛兵:「去把《叛軍情報共享互通協議》取來。」
衛兵得令,以最快的速度從秘書長那裡拿來了這本50頁厚的協議書。
「莉西婭大人,秘書長大人要我轉告您,由於匆忙,協議書並沒有複印本,因此請務必保證完好無損。」
莉西婭沒有回答,也懶得回答。她翻閱此協議,仔細的查看,從冗長的官話套話中提煉那些決定性的條款。於是她看到這樣一條——「冥府有權向聖城索要抓捕中、囚禁中、行刑后叛軍罪犯的資料,必要時,可參與對嫌疑人的問詢或審問,並能獲得聖城在認定叛軍罪犯(無論是群體、個體)技術上的共享」。
通篇下來,居然是冥府在協議里佔盡了優勢,而聖城一方只有諸如「冥府必須保證情報的準確、可靠、誠實」此類無關痛癢的條款。莉西婭實在想不通,長老是協議發起人,卻把己方的權力壓縮到了最小,雖然算不上不利,但也絕對不是有利。
模稜兩可也許是為了有迴旋的餘地?莉西婭想到這裡,無奈的把目光放到了窗外,風沙打磨著透明的車窗,留下輕微的划痕。如果這是政治需要,那麼她是真的不太懂。
連結處的另一端車廂內,翰文德正在打開白王送他的禮物,他從錦盒裡取出一瓶玫瑰色的液體放在眼前。曖昧遊離的顏色在飛掠的陽光中晶瑩剔透,漂浮的藥物殘留比之窗外急速略過的景物要緩慢許多。他打開密封的橡膠塞,僅僅放在鼻尖上晃動了一下,慾望之樹便在靈體的脈絡中生根發芽。
密室般的車廂里,一個身影由暗到明,帶著呼吸聲忽然出現。
「啊呀,我還以為信奉『三源教』的翰文德大人沒有這樣的嗜好呢。」聲音從車廂的盡頭傳來,戴牛仔帽的男人跳下椅子,脫帽行禮:「在下阿克魯斯,見過長老大人。」
「真不會挑時候。」翰文德無奈的蓋好瓶口,放回盒中:「漫長的歲月里,總要想辦法排解寂寞,而且,三源教教條比較簡單,沒有涉及禁慾的戒律。」
「是嘛,真是失禮。」阿克魯斯站在餐台與書桌中間的過道上,好似遵守著看不見的界限,和翰文德保持著相當克制的距離,他說:「您對我的到訪,真是一點都不驚訝呢。」
「我驚訝於你究竟藏在了什麼地方,」翰文德毫不懼怕的搭著雙手,把後背陷進沙發里,說:「你故意留下腳印,不就是問我『談談可以嗎?』我不揭發,也代表同意,因此你的出現也是意料之中。」
「不愧是冶金長老,組織對你的評價頗高。」阿克魯斯笑著說到。
「叛軍的評價吧?」翰文德從慈愛的微笑中解脫出來,常眯的雙眼透露出敏銳的光芒。
「這麼說,就有點傷心了。」阿克魯斯抬手摸著剛剛長出不久的鬍鬚,說:「我覺得判斷『叛軍』與否需要一個標準。」
翰文德饒有興緻地盯著阿克魯斯,想先聽聽他的高論,「說說看。」
「我認為對王下政府進行武裝進攻以達到奪權的目的就可被稱之為叛軍,在您看來,我們襲擊冥府三棟,挑戰權威就是叛軍行為,但真相恰恰相反。」阿克魯斯勾起嘴角。
「真相難不成是他們襲擊你?視頻作假這種小把戲,我自認為還是看得出來。」翰文德冷笑一聲。
「不,並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說襲擊的對象是對冥府極具威脅的一派,你就不會叫我們為叛軍,而稱呼我們為『救世軍』了。」阿克魯斯自信的說到。
「鬼差對冥府有威脅,從長遠來說,那是必然,任何不受控的武力都是政權的風險,不過…………」翰文德笑了起來:「救世軍大人,你也想得太長遠了。」
阿克魯斯摳摳腦袋,有些尷尬的說:「怪我不好,那件事玄王怎麼會在會上講呢?我解釋解釋,襲擊日當天,我們分了兩隊,一隊襲擊冥府三棟作為佯攻,另一隊進入冥堡求見冥王大人。」
「求見這個詞用的真好。」翰文德可不知還有冥堡的一齣戲,所以打算繼續聽下去,鬆開了隱藏在掌下的警報器。
「的確是求見,我們不會做出對冥王大人任何不利的事,可恰巧大殿的門緊閉,玄王守在那裡,於是我們故意激怒他,說『冥王大人是休息還是被軟禁』,負責此任務的成員當即遭受了攻擊,所幸並不致命,不用猜想,玄王是驚訝於我們提出的問題,驚訝於我們知道真相。」阿克魯斯笑了笑:「那扇禁閉的大門之後,是被剝奪了一切的冥王大人。」
翰文德沉默了,這麼一個彌天大謊,撒出來的人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目的性極強。這記悶棍豈能打暈閱歷豐富的他,如果說阿克斯魯所說為真,那麼的確是足以震驚城府的大事,如若對方也是推測,想必是欲借聖城的手來試探其真實性,介於對眼前之人的不信任,他打算再獲取更多的細節。
想了想,翰文德打算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這麼大的事,瞞得了多久?你在撒謊。」
「瞞得了多久?那得看羽王大人多久能回到神殿。」阿克魯斯攤開手,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羽王?」翰文德嘲笑:「那不過是個傳說。」
「是不是傳說,你和我都知道,蘇符寺的僧侶。」阿克魯斯露出潔白的牙齒,裝作漫不經心的來回走動了一下。
翰文德心中一驚,僵在那裡。此刻,他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腦中思緒如飛索,卻始終找不到掛靠的地方。
這個身份知曉之人甚少。
「說的太多了。」阿克斯魯清了清嗓子:「我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翻舊賬。」
「雖然不知道你都在說些什麼,」翰文德平復了一下心情,不打算承認:「但我願意聽聽你的訴求。」
「那就太好了,長老大人!」阿克斯魯開心的連連擊掌:「這個要求很簡單,請長老大人停止對冥府的援助,素我直言,您對冥府的無私大方只會換來無情的背叛,6000隻渡川的贈與,沒有要求任何回報,怎麼看都是賠本買賣啊,當然,據我所知您的下一步打算是為白王提供罪割的升級指導,這樣一來,又打破了玄、白二人的實力比,說來說去您不過是想激起對方的惡鬥,但這辦法也太過明顯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前提條件是鶴與蚌都是不動腦的傻子,他們可不是啊,如若意外達成一致,將你一軍,受傷的可是聖城啊!」
「還有你,『救世軍』大人。」翰文德目出寒光,一語中的。
「呃,很明顯嗎,我以為我隱藏的挺好。」阿克魯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滿頭亂髮,說:「還有,雖然我很喜歡『救世軍』這個稱號,但我們並不是啊,我們呢只想糾正歷史中的錯誤,所以,還望翰文德大人接受我們的提議。」阿克魯斯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這對聖城有什麼好處?」翰文德問。
「沒有,完全沒有。」阿克斯魯搖搖頭。
「那就請離開。」
「對聖城無益,可對長老大人您有益啊。」阿克魯斯看差不多了,決定亮出底牌。
翰文德又沉默了。接受還是不接受,這是個問題,即便對方提出的條件優厚。且聽聽對方能給出什麼。
「業礦,埋藏在『大地傷痕』深谷之下的豐富礦產。」阿克魯斯兩眼放光,直勾勾的看著翰文德。效果如他預想的一樣,翰文德的確感興趣了。
「我想你知道業礦資源豐富的原因,不是因為蘊藏數量巨大,而是因為它們有毒,對靈體致命,只要接觸,便會感染,三天就會腐蝕靈核,使患者化為虛無。」翰文德默了一下,又說:「如果你想雇傭原住民開採,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業礦毒性的本質是傷害靈魂,原住民雖不是靈體,凡胎中也是有靈魂的,觸碰之後,幾日就死。」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阿克魯斯驚訝的大叫,他是真不知道。笑容一收,又說:「長老大人如此了解,想必已經實驗過了。」原來人人敬仰的冶金長老,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原住民的性命。
「那麼,你憑什麼保證能採得業礦。」翰文德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笑容。
「這不能說,我保證按時按量獻上給您。」阿克魯斯伸手對嘴唇比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說:「這個交易,絕對秘密,所以,成交?」
翰文德還在考慮,此時他的腦海里大致有三樣東西——冥王囚禁的真實性,自己曾經的身份,業礦能給法器屬性帶來的巨大提升。
用業礦換取援助取消,這個買賣獲利頗豐。不過,對真實性存疑,使得翰文德不得不選擇一條更為妥當的路子,那就是放棄交易,並且…………
「抱歉,憑你滿嘴跑火車,很難說服我。」翰文德說完,不動聲色的按下掌心的報警裝置。
比起業礦,翰文德更擔心此人知曉自己到什麼程度。所以和交易比起來,滅口就不需要太多的前置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