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戲班
思緒如潮翻湧,一幕幕,一次次,撞擊著有魚搖擺不定的心。有魚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魔力般的字詞一個個蹦進耳朵,將有魚最後一點理智擊碎。
就在有魚控制不住自己意識,起身走向戲台時,有人將她按在了座位上。
肩傷強烈的疼痛將有魚帶回現實,有魚猛然抬頭,看到師父玄真站在面前。
「師……師父。」有魚趕緊向玄真行禮,不敢抬頭望玄真怒顏。
玄真沒時間處理有魚跟竹風私自在瓦舍看戲一事,箭步衝到戲台前,對戲台上瘋瘋癲癲的嫣然喊道:「嫣然,隨為師回去。」
嫣然仍舊沉浸在戲里的悲歡離合中,對玄真置若罔聞,玄真見嫣然連他這個師父都不認,氣得火冒三丈:「胡鬧,不在神仙居好好修鍊,竟在勾欄瓦舍學這種下九流的東西,丟人現眼!」
玄真手中拂塵一揮,瓦舍里的燭火都被術法撲滅,原本燈火輝煌的屋子突然暗了下來,笙簫靜默,萬籟俱寂。
戲停止,嫣然脫離戲的控制,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玄真抱住嫣然跳下戲台,一邊對台下竹風喊道:「竹風,控制住瓦舍戲班子,不要讓他們跑了。」
竹風領命,飛上戲台,一把揪住正在唱戲的花旦衣領,花旦嚇得花容失色,好像冰涼的毒蛇爬上了後背,渾身戰慄。
竹風以為台上是什麼法力高強的妖孽,沒想到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竹風不費吹灰之力就拎著花旦飛下戲台。
竹風腳剛落地,頭被什麼東西砸中,腦袋嗡的一聲,眼前有點恍恍惚惚,他回過頭一看,只見一個就他半身高的小男孩用兇狠的眼神盯著他。
「放開我姐姐!」小男孩手裡拿著個梨往竹風身上擲去。
「嘿,你個小兔崽子,居然敢惹大爺我,看我怎麼收拾你。」竹風放下花旦,擼起袖子準備給小男孩點顏色瞧瞧。
有魚看見,趕緊攔住衝動的竹風:「大師兄,師父在,你不要欺負小孩子。」
「有魚,他無緣無故拿梨砸我,我在幫他父母教訓他,你讓開!」竹風對有魚道。
「你欺負我姐姐,還有理了?流氓!強盜!」小男孩指著竹風破口大罵。
竹風這才反應過來,這小男孩是那花旦的弟弟,他是過來救他姐姐,他姐姐有妖術迷惑觀眾,那他必定也不簡單,最好一併帶回去審問。
竹風過去抓小男孩,小男孩一溜煙跑到花旦後面,花旦張開雙手維護男孩。竹風嘴角浮出一絲邪笑,揮出拳頭嚇唬花旦與男孩。
突然有人突然扼住了他手腕,竹風定睛一看,是方才在戲台上唱戲的男子,正是勾引嫣然亂了心智的那個戲子。
竹風想那傢伙來得正好,醋意大發的他抽出腰間的劍要跟那男子動手,有魚跑到竹風面前攔住他:「大師兄,別鬧了,他們幾個都不是妖怪!」
「有魚,你是不是也中了邪才偏袒他們?嫣然跟其他人都變成這樣,這群人不是妖怪是什麼?」竹風不信有魚。
「我的眼睛不會騙我,妖怪不在瓦舍內。」有魚肯定道。
玄真將昏迷的嫣然安置在一旁后,來到竹風跟有魚旁邊,與此同時,瓦舍老闆跟戲班的其他人也都聚了過來。
「大膽狂徒,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瓦舍老闆指著惹事的竹風道。
竹風想跟瓦舍老闆動口,玄真攔住竹風,向瓦舍老闆賠禮道:「在下愚徒多有冒犯,請見諒。」
「夕顏可是我瓦舍里的大紅人,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可賠不起。識相點,還不快滾!」瓦舍老闆命人將神仙居的人趕出去。
玄真怕再惹是生非,就命竹風、有魚帶著嫣然回去。
回到客棧,玄真忙於照料嫣然,還沒問竹風、有魚話。
竹風料想他肯定逃不了一番罵,就想先溜之大吉:「師父,瓦舍老闆太過分了,竟然對您出口不遜,我去瓦舍給您出口氣。」
說完,竹風想溜走,把安穩玄真這個棘手的活交給有魚。
「你給我站住!我還有話沒問你。」玄真喊住竹風,讓他走過來。
「師父,我給您倒杯茶,您這幾天捉妖累了,先歇歇腳。」竹風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給玄真揉腿捶背,跟玄真套近乎。
玄真看著竹風一副熱情樣,放下茶杯問竹風:「你完事了嗎?」
「完事了,徒兒這就給您去出口惡氣。」竹風握緊拳頭道。
「還嫌給我添的亂子不夠多?叫你出來除殭屍,卻待在這勾欄瓦舍看戲,你如今是越來越不把為師放眼裡了。」玄真拍案道。
「師父,我跟師妹們昨天才剛剛除去殭屍,順便回來路上看個戲,沒有遊山玩水。不信,你問有魚。」竹風拉有魚過來幫忙解圍。
「有魚,你不用替竹風說好話。」玄真止有魚言,繼續問竹風,「出來前再三叮囑你好好照顧有魚,她現在為何渾身是傷?你這個大師兄是怎麼當的?」
「師父,不關大師兄的事,要不是大師兄,我早就死於殭屍與惡仙人手中。也是我想要看戲,纏著大師兄來瓦舍,請您不要責罰師兄。」有魚下跪請求。
「為師還不糊塗,孰是孰非我一清二楚。」玄真扶起有魚。
「師父,原來您沒去捉妖,一直跟蹤我們啊?那您當時怎麼沒出手打那個惡仙人?」竹風埋怨道。
「我一直在外面捉妖,哪有閑工夫管你?」玄真道。
竹風一聽,舒了一口氣,不然他利用有魚做誘餌的事被玄真知道,他回去不知又要遭受多少「非人」的責罰。
「妖怪基本除去,但其中一個妖怪從我手中逃脫后,至今都未抓到。」說起逃走的妖怪,玄真怒氣又上來,手中的杯子不由捏碎。
玄真修鍊至上仙水平,生平除妖無數,所向披靡,此次與眾仙友齊力捉妖,卻有妖怪逃脫,看來這個漏網的妖怪不簡單。
「師父,可有那妖怪線索?」有魚問。
玄真搖了搖頭,望著有魚道:「魚兒,為師還要藉助你的鬼眼來查出妖怪下落。直覺告訴我,那妖怪跟戲班子有關,我起初捉妖的地方,有戲班子在那演戲,自從妖怪失蹤后,這戲班子就極不正常,凡是聽了戲的人都神魂顛倒,喪失了理智。」
「方才看戲之時,我已用鬼眼察了一遍,沒有發現妖怪蹤跡。這戲的確奇怪,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引人入勝的戲。」有魚道。
「切,我看那戲也不過爾爾,騙騙情竇初開的少女可以,想要騙我這種不喜情情愛愛的大老爺們,就沒什麼吸引力。」竹風插嘴道。
玄真命有魚取出黃紙與筆墨,攤開黃紙,提起筆在紙上畫了幾個符咒,交到有魚、竹風手中。
「你們兩個帶上這些黃符速去找戲班子,有情況立刻回來彙報,如遇妖怪,就出示這定心符。」玄真向徒弟們一一交代,嫣然昏迷不醒,他不能離開嫣然,只能將打探任務交給徒弟們。
有魚跟竹風領命,帶上黃符去找戲班子。
瓦舍里的戲風靡一時,唱戲的戲班子無人不知,有魚跟竹風很快找到了戲班子的落腳處。
冷清月夜,閣樓外繁星點點,樹影婆娑。
一道黑影悄然飛來,翻過矮牆,飄進閣樓,那黑影帶起一陣風,吹得院子里的石榴花簌簌飄落,發出沙沙聲響。
須臾,房間里傳出一聲質問:「誰?是朝顏嗎?」
很快,屋內沉寂下來,再無詢問聲。
竹風好奇用手指在紙窗上捅了個孔,觀察屋裡情況,不料瞥見美人沐浴香艷畫面。
浴桶中美人幾無遮物,纖細修長的天鵝頸下,一片酥胸如瓊脂玉峰,白皙長腿滑水而出,一雙秀足彷彿雨後盛開新荷,嬌艷欲滴,萬分妖嬈。她紅唇輕啟,榴齒含香,欲引人一親其豐澤。
霧影朦朧,春波蕩漾,但凡是個正常男人,多少會生出些別樣心思。竹風多次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看,但看完總忍不住再看一眼。
好奇、衝動,填不滿一顆正值青春年少的心。竹風從未體驗過這種悸動,這比背著師父游手偷閑還緊張刺激。
有魚恐高不敢跟著竹風翻牆,她用術法進入閣樓花了不少時間,等她找到竹風,看到竹風站在門外盯著小孔,臉紅得像喝醉酒似的。
有魚好奇也朝小孔觀望,竹風拍了拍有魚腦袋,阻止她:「別看。」
「師兄,我感覺裡面好像有妖怪,讓我用鬼眼看看,是不是真藏著妖怪。」有魚趁竹風不留神窺探屋子。
竹風露出尷尬的表情,不停搖手扇額頭流下的汗滴,喃喃道:「看到了吧?好看嗎?叫你別看,你非要看,別怪師兄沒提醒你。」
有魚用身體堵住小孔,問竹風:「師兄方才在偷看?」
空氣里飄來一陣莫名的冷風,竹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難堪,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馬上消失在有魚面前。
「你胡說什麼?」還沒等有魚說完,竹風拍了拍有魚腦袋,傻笑道,「我跟你一樣,是不小心看到,誰會想到裡面有女人在洗澡。」
「真的?」有魚盯著竹風通紅的臉問道。
「你小聲點,不然被人發現我倆就完蛋了。」竹風轉移話題。
「可我並未看到裡面有人在洗澡,師兄,你為何這麼慌張?」有魚聳肩道出真相。
「哈哈哈,師兄這幾天夜不能寐,說話語無倫次,你不要放在心上。」竹風越解釋越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怕有魚笑他居然偷看女人洗澡,又怕有魚以為他腦子裡想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無論哪一種都有失他大師兄身份。
屋子裡的女人已經換好衣服,梳好髮髻。
門吱呀一聲從里推開,竹風與有魚往後閃退,不遠處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前後都有人,竹風與有魚無處可躲,情急之下,竹風摟住有魚細腰一齊跳到樑上。
有魚向來恐高,到了樑上不敢睜開眼睛,緊緊抓著竹風衣服,與竹風貼得嚴絲合縫。
方才偷看的激情還未退去,又跟女人這麼緊密挨著,竹風不禁產生想跟有魚親近的念頭。
吻即將落在有魚臉上,竹風及時收住,他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心裡只有嫣然,竟然還對其他女人想入非非,他衛竹風實在是壞透了。
竹風平復心情,轉移注意力,留意梁下人的動靜。
「夕顏,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跟我走?」男子道。
「三個月前我就做好了決定,朝顏,走吧。」女子堅定道。
說完,兩人毫不猶豫牽起手,匆匆往黑夜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