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最渺小，最傲慢的存在

去往南極的過程，是最考驗一個人毅力的時候。

先是漫長的海上航行，抵達可以登陸的地點時，還需要破冰船持續不斷的破冰開路，如果連破冰船都無法開進去，則需要發掘新的著陸點，或是派遣直升飛機空中降落。

葉墨城和顧悠然所在的輪船，在南極洲傳統登陸點納克港和天堂灣嘗試登陸后，均以失敗告終。

「氣候太過嚴寒惡劣，冰凍層太過深厚，我們的破冰船進不去，請各位旅客做好返航準備。」

導遊整個人裹在厚厚的棉襖里，鼻子臉頰凍得通紅，哆嗦的從甲板上回到船艙，對船上的一行遊客說道。

「登陸不上去，那該怎麼辦啊？」

「我們可是期待了好久呢……」

「我辭掉了工作，賣掉了房子，就是想來南極體驗一下……」

「既然登陸不上去，那就退錢吧，退錢！」

「……」

船艙的旅客們一聽到這個消息，都炸鍋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有些人則直接表示抗議，要求退錢。

船艙里大概有十多個旅客，來自世界各地，被安排在一條航船上。

葉墨城和顧悠然坐在最裡面靠窗的位置，相比起其他旅客的焦躁，他們要平靜多了。

葉墨城有些抱歉的握住顧悠然的手，即便有厚厚的手套作為阻隔，依舊抵擋不住他握緊她的力度。

他隔著手套，親了親顧悠然的手背，說道：「對不起啊，我該安排得妥當些的，這些鬧哄哄的旅客，不會吵到你吧？」

葉墨城習慣了清凈，也習慣了事事都被特殊對待的vip待遇，如今他得和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一樣，共同面對可能會失敗的登陸，心情也有些不爽。

他最擔心的，還是讓他的小悠然失望了。

說來說去……還是他安排行程太衝動，沒有考察清楚，就貿然上船，浪費了時間，也浪費了心情。

「為什麼總跟我道歉啊，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登陸不上就登陸不上吧，大家不都登陸不上么？」

顧悠然豁達的說著。

她享受的是去往南極洲的過程，又不是一定要成功登陸南極洲。

很多事情，都不一定非得要個結果的，過程足夠美好，就挺好了。

「你和他們又不一樣，你是我葉墨城的女人，他們可以被怠慢，你不能被怠慢，他們登陸不上就得返航，你我必須登陸上去！」

葉墨城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對於『成功登陸』這件事，尤其執拗。

顧悠然看著窗外茫茫一片的冰川和冰層，覺得無比震撼，葉墨城的那番話，又讓她覺得特別好笑，「為什麼我和他們不一樣？上了這艘船，我和這些人，都是一樣嚮往著南極洲的人，經歷著一樣的航程，一樣的寒冷，憑什麼他們要返航，我們就必須要登陸，是我比他們更高尚，還是我比他們更卑賤？」

她覺得，葉墨城與生俱來的傲慢，還是刻在了骨子裡，不會因為和她長久的相處，就有所收斂。

比如在這件事上，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比船上的其他旅客高人一等，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應該享有特權。

說實話，她挺不喜歡這樣的葉墨城。

因為男人大概不知道，正因為他的傲慢和自大，才讓他們之間，愛得那麼辛苦……

「你說你，好好的，怎麼還跟我杠上了呢？」

葉墨城無奈的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覺得我們比他們高尚多少，也沒覺得他們比我們卑賤多少，我不過是希望，能滿足你所有的願望……我知道你想登陸南極洲很久了，現在突然要返航，你肯定不開心，我就是想讓你開心，你不要想太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這麼卑微。

隨口的一句話，都要反覆解釋，道歉，一點身為男性的尊嚴也沒有。

或許，愛情就是會讓人變得卑微，變得沒有尊嚴吧！

只要心愛之人，能夠開心，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呢？

顧悠然看著葉墨城落寞無奈的樣子，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有點過於苛刻和敏感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和心態，真的很不好。

明明已經決定放下過去，和男人迎接新生活，明明做好了要和他找回幸福的準備。

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吹毛求疵的分解男人每一話，每一個表情，然後再通過這些放大的話和行為，對他冷嘲熱諷。

這樣的她，不是在找回幸福，是在破壞幸福……

「對不起，葉墨城，是我說話太重了，你……你別往心裡去，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其實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對你說那些惡劣的話，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顧悠然想給葉墨城道歉，開口才發現，自己連道歉都充滿了鋒芒，「算了，我不說了，我說多錯多，反正……你明白我的心就好了。」

「傻瓜，我當然明白你的心，你也要明白我的心……我不怕你傷害我，就怕你誤會我。」

葉墨城可憐巴巴的看著顧悠然，表情特別的無辜。

顧悠然同情心瞬間泛濫了，摟住他的脖子，說道：「好好好，不誤會你，一定不誤會你，我只需要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你愛我，我愛你，就好了！」

「對，你愛我，我愛你。」

葉墨城吻了吻女人的額頭，心滿意足的長舒一口氣，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葉墨城，其實我對登陸不登陸，沒有特別深的執念，對我來說，能有這個過程，能有和你一起探索這個世界的機會，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失望，我現在看到的這些風光，足夠讓我幸福了……」

顧悠然靠在男人肩膀上，輕聲說道。

「我也是，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登不登陸，隨緣吧！」

葉墨城也靠著顧悠然，無比寬慰。

他們都穿上厚重的防寒服，可是心卻很久沒靠得這麼近了。

船在冰層厚重的南極洋里繼續航行著，周邊壯麗的大冰山，層層疊疊的，尤其壯觀。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的登陸會泡湯的時候，喇叭傳來船長的聲音。

「各位，我們按照老地圖，發現了新航線，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又經過一段時間的航行，導遊興奮的朝眾人通知道：「各位，經過我們船長的努力，我們找到了新的登陸點，是人類從未到過的登陸點，我們做好登陸南極大陸的準備吧！」

「哇哦！」

「太棒了！」

「完美！」

眾人歡呼雀躍起來，明明一個二個的，都穿著厚重的防寒服，動都沒辦法動，卻都張揚著手臂，扭動著雙腿，恨不得當場蹦迪。

那模樣，活像一個個胖胖的企鵝，憨態可掬，萌到極致。

葉墨城和顧悠然，也被眾人歡快的情緒感染，跟著一起蹦蹦跳跳，甚至還有人開禮花和香檳慶祝，大家笑著，鬧著，好不快活，好不放肆。

到登陸的時候，大家被分別安排在幾艘氣墊船上，這樣可以更近距離的接觸南極洲，也更方便登陸。

葉墨城和顧悠然被安排在了第二艘氣墊船上，連導遊連救援隊，再連旅客，一行七八個人。

遊客有情侶，也有單身青年，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大家交談得都很歡樂。

深藍色的冰山，如同高樓大廈，一座座屹立在他們面前，偶爾有海獅扒拉在冰層上，歡快的搖著尾巴。

藍到極致的冰山，給人一種純粹之感，好像一座座巨大的藍色冰淇淋。

「冷嗎？」

葉墨城抱著顧悠然，體貼的問道。

「絲絲，很冷，也很值得！」

顧悠然被凍得縮成了一團，卻一點沒覺得難熬。

眼前出現的每一處景色，都震撼著她的心靈。

巨大的南極洲，就是這麼神奇，宛如一位戴著面紗的神秘少女，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是人類第一次踏入，那上面的生物，也可能是第一次見到人類。

人類在大自然面前，變得特別渺小，內心深處，油然著敬畏之情。

他們一個接一個，在救援隊的幫助下，成功登陸上了南極洲。

「哇，我踏上南極洲的土地啦，我太幸福啦！」

顧悠然張開雙臂，看著藍天白雲，看著皚皚雪山，看著層層冰川，看著這蒼茫的，如同外星球的世界，激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當然，這麼冷的天，若是她流淚了，也很快會凍成冰柱吧？

「笑一個，我給你拍個打卡照。」

葉墨城拿著高清相機，對著顧悠然，一頓狂拍。

在他眼裡，顧悠然一顰一笑，都是完美的，怎麼拍都拍不夠。

顧悠然哭笑不得：「我都穿成這樣，戴這麼大的雪山鏡，還有口罩，你就是拍出來，也認不出是我啊！」

「沒事兒，我能認出來就行。」

葉墨城繼續狂按快門，簡直就是顧悠然的頭號粉絲。

南極洲很大，位於地球七大洲的第四位，是一個沒有人類居住，只有動物存在的神奇之地，而他們抵達的地方，只是南極洲很小的一個小直角。

茫茫的天地間，唯有人類，是最渺小，也是最傲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