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穆遠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翻出床底的臉盆出去洗罷臉,精神抖擻的準備吃飯幹活去了。
在這已經刷了半個月的碗,現在也慢慢開始適應這裡天不亮就起床幹活的生活。這半個月來的生活是穆遠以前沒有想過的,也是穆遠從前也不願意做的。如果不是生活被逼迫到這個地步,穆遠想,自己恐怕還是不願意過的這麼辛苦。
要說這半個月來最大的進步,大概就是刷碗的速度明顯比以前快了起來,也沒有再打破一個碗碟,還有李叔,再也沒有吼叫的催出他了。
自從那晚談話解開誤會後,李叔也不再給穆遠臉色看,有事時也會好意提醒穆遠一二。要論整個來源酒里,現在要數李叔和穆遠最為親近了,穆遠也從他這裡知道了不少事情。
穆遠曾經一直很疑惑,張慶不過是一個店小二罷了,怎麼能有這麼大的權利,謝掌柜除了管賬數銀子,竟然什麼事情也不管,都是張慶在做,這似乎不合常理。
這事他悄下里問過李叔才知道,原來這張慶居然是謝掌柜家的遠方表侄,這還只是原因之一。李叔說,謝掌柜是沒有自己的孩子的,曾經也娶過老婆,納過小妾,但一直沒有子嗣,看過大夫也吃過葯可都不管用,反倒是花了不少冤枉錢。最後因為實在沒有希望了,於是也死了這心思,把老婆和小妾都打發了出去,一心只想著賺錢,再後來張慶就來了。
有句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謝掌柜又沒有自己的孩子,又不想自己老了之後身邊沒個侍奉的人,更不願意把家產便宜了外人,於是就從親戚里找來了張慶。張慶家爹媽早都已經不在了,一直在親戚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能遇到這樣的好事,自然是萬分願和意格外努力。張慶本人也的確夠本事,自從來了來源酒一直表現出色,說話待人都伸張有度,謝掌柜看他的確是不錯,也就慢慢放心把店裡的人交給他管,只是錢財賬本這樣的東西,現在還握在謝掌柜手裡。
聽完后,穆遠實在是感嘆,同人不同命。自己在家裡的時候,怎麼說也算是富家子弟,吃喝不愁的,誰會想到一次旅遊而已,居然弄到現在這地步。再看看人家張慶,本來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可卻碰上了個謝掌柜,現在不僅衣食無憂,以後還能當上掌柜的,真是讓人大嘆命運不公平吶。
「那個,穆遠,慶哥讓我來叫你。」不得不說,這劉暢有時候真像個幽靈,不知道從那就冒出來站你身後了。
「哦知道了。」穆遠有點惱火的應道。自己正站井邊打水洗臉呢,又讓劉暢冷不丁的給嚇了一跳,差點沒一腦袋栽井裡去。
對於這事穆遠不止一次的跟劉暢說過,每次都是說的好好的,以後別突然就站人身後出聲,每次劉暢也都答應的很爽快,可下一次他肯定還會在你身後出現。次數一多,穆遠也都不愛說了,只能自己平時多注意點周圍的動靜。
大概看出穆遠正在不爽,劉暢說完又麻溜的走了。
哼!穆遠心裡十分不屑劉暢這樣的人,自從那次偷聽事件后,穆遠對劉暢原本還有的一點好感全沒了。
隨便用水洗了洗臉后,穆遠快步來到酒,張慶和劉暢正坐在平時吃飯的地方,兩人似乎也沒說話,就見劉暢臉色十分不自然,小心翼翼的想說不敢說的摸樣,而張慶依舊一副笑臉,只是不看劉暢,而是正對著自己。
穆遠連忙也揚起笑臉道:「小慶哥找我?」說著走過去坐了下來。
張慶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以後你和劉暢的活換一下,後院的事還是讓劉暢去,他做的時間久了,也比你熟練點。」
這話一聽完,穆遠就下意識看向劉暢,果然看見劉暢臉色難看。
張慶似沒看見穆遠的動作,問:「怎麼?不願意?」
穆遠連忙道:「怎麼會呢,高興還來不及呢。嘻嘻,謝謝小慶哥。」
張慶笑笑,對著劉暢說:「以後你還是回去洗碗,這樣的活要是再出錯那也別在這呆著了。」
劉暢看起來都快哭了,憋紅著眼睛小心翼翼的點點頭,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但在座的兩位都不會對他產生同情就是了。
等劉暢離桌后,張慶給穆遠講解規矩:「前面不比後面,雖然活輕鬆了,但很需要眼力勁。你主要就是保證酒內的各個地方沒有髒亂的地方,一桌客人離開,就要立即上前收拾出來。碗筷要及時送去給劉暢洗,還是老規矩,打破扣錢。跟客人講話不能急躁,即便是遇見不講理的,你也得忍著,若是怠慢了客人,後果你也是知道的。」
「上菜的時候手腳要麻利,哪桌客人先點的,哪桌客人點的什麼,這都得一一記下不能出錯。別的也就沒有什麼了,剩下就看你的眼力勁了,只要表現的好,我自會跟掌柜的說說給你漲漲工錢。」
穆遠千恩萬謝道:「多謝小慶哥提點。」
「哦對了,」張慶道:「若是客人給了賞錢……,也不比交上來了,可以自己留著。」
穆遠驚奇,然後是真的千恩萬謝道:「謝小慶哥!」
雖然不知道這劉暢到底犯了什麼錯,但能換班到前面工作是絕對的好事。本來穆遠來酒工作就是為了接觸這個世界的各式各樣的人,誰想到進來后一直給關在後院刷了半個月的盤子,除了劉暢就再能見到個李叔。
穆遠可謂是歡天喜地,更難得的是,居然不沒收賞錢,這讓穆遠一下子就打破了對謝掌柜的吸血鬼印象,並對前面工作充滿了期待。晚上回到屋裡后,還特意跟李叔說了這事,結果李叔一聽完哈哈大笑:「哪有那多賞錢,及便是有也都是張慶得了的,你看那劉暢,何時得過賞錢了?」
穆遠聽完后頓時失望起來,感到自己被電視給騙了……,但一想自己又不是沖著賞錢去了,心裡鬱悶也就散去了。
在前面做活的確是比後面好多了,雖然也是累,但是不用一直彎著腰,光這一點上就勝出不少。
穆遠人長的帥氣,又會討好說好話,自從去了前面工作后,一直做得很不錯。雖說剛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但到後面就慢慢開始得心應手了。
雖然沒得到過賞錢,但是謝掌柜對他挺滿意,說是從下月起,工錢給漲到3錢銀子了。穆遠也很滿意,心想不管怎麼說,咱工錢夠買個小銅鏡了。
到了月底結賬的日子了,穆遠因為來的晚不夠一個月,又加上扣除被褥衣服和上次打破盤子的錢,總共得了73文錢。
看著手裡這73文錢銅錢,穆遠簡直是淚流滿面,這就是自己的第一份工資啊……好少!!一隻燒雞都得要30文錢,這都一個月了,自己都還沒錢買身衣服穿。
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數了又數后,穆遠把這73文錢小心翼翼的放了起來。
這時李叔正好推門進來,看到穆遠正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坐著后問:「明日休息兩天,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嗎?」
「休息?兩天?」穆遠瞬間坐直了,瞪大了眼睛疑惑問道。自從進了酒工作,從來都沒休息過的穆遠還以為這裡沒有休息日了。
李叔笑呵呵道:「老規矩了,月底結完賬,關門歇兩日。一般夥計們都會趁此機會回家看看。」
穆遠聞言有些愣,休息兩日啊,可自己完全沒有能回去看看的地方。
「李叔家在那啊?」
「我啊,是徐家村的。」李叔收拾著行李說著。
「哈?李叔您是徐家村的?那您認不認識在北坡上住著的一戶?安家,安老爹他們?」穆遠吃了一驚,住了這麼久了,真沒想到李叔居然是徐家村的,這世界也太小了。
「老安家?那自然是認得的。怎地,你是他們家親戚?」李叔聞言挺著個大肚子,笑呵呵的問道。
「啊不是的,他們曾經對我有救命之恩。李叔準備明天什麼時候出發?方便的話咱倆一路行不行?我想去看看他們。」說起徐家村,穆遠第一個想到就是安家,也不知道現在安家一家人是不是都還好,說起來還這有些想念了。難得放兩天假,自己也正好買些東西去看望看望他們。
「這有何不方便的,你早些準備好,明日出發時我叫你。」李叔爽快的答應了。
「好叻,謝啦,我現在就去買只燒雞去。」說著穆遠翻包去拿剛放進的工資。
「哪裡用得著出去買,還貴還不划算。你去市場上20文就能買只活的,回來我給你現做,明日直接就能拿上。」李叔拍著肚子得意的說道:「你李叔我做的要比街上賣的好的多了。」
「哇,太謝謝啦,李叔您簡直是活菩薩!!」聞言,穆遠眉開眼笑的撲過去抱住李叔的肚子使勁拍著。
「邊去!!!」李叔被拍的惱羞,一巴掌把穆遠拍趴下了。
穆遠拿上錢到市場上買了只活雞,正準備回去找李叔,路過一家賣西瓜的攤位時,忍不住買了2個,其實本來是沒想買的,但看到切開的西瓜的瓜瓤實在誘人,於是就沒忍住的掏錢買了2個。正要走,又看到有賣臘腸的,腦子裡突然就想起那天小雨吃火腿腸的饞樣,於是又買了些臘腸,只是這幾樣東西,手裡的銅子兒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再亂逛亂買,連忙帶著東西回去找李叔去了。
李叔接過雞,只說自己一人就能整好,催促穆遠去整理東西。穆遠應聲連忙奔去屋裡收拾,出門兩天,自己的背包是絕對不能放在屋裡的。拿出背包轉了一圈后發現,居然沒有什麼是可以收拾的,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在這個背包里了。穆遠有些忍不住黑線,把包放回原處,出門幫李叔弄雞去了。
穆遠到了廚房一看,李叔真夠利索的,雞都已經殺完放了血,毛都拔乾淨了,這會正掛起來涼著。
「李叔,需要我幫什麼忙不?」穆遠也不會做吃的,更不會做燒雞,這會完全不知道怎麼幫下手。
李叔噔噔噔的切著配料,笑道:「不必啦,我做菜不喜別人搭手,再說了,就你這水平,我看還是算了,哈哈。」
穆遠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笑,拿手蹭蹭鼻子,眼睛一瞟,看到了地上的雞毛。穆遠蹲過去,挑挑揀揀,看著這些雞毛,穆遠想,這倒是可以給小雨做個雞毛毽子玩。有句話說得好,心動不如行動,挑了些乾淨的雞毛,洗了洗曬著。想到還需要個底座就有些發愁,要擱在以前,穆遠絕對就毫不猶豫的拿著銅錢當底座了,可現在知道了賺錢的苦,這一枚枚銅錢就各個珍貴異常了。
最後還在是李叔的指點下,在鐵鋪尋到了銅錢的代替物。穆遠拿著幾經波折才做好的雞毛毽子,得意的叉腰大笑。李叔看著穆遠這瘋樣,直搖頭。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透,穆遠和李叔兩人已經坐在往徐家村去的牛車上了。穆遠哈氣連連,在牛車一路這麼晃蕩的情況下都有些忍不住睡意。
兩人到徐家村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了,李叔和穆遠定好了離開的時間后,在村口分頭走了。
穆遠背著背包,手裡抱著兩個大西瓜,慢慢往安家走去,在走到安家門口時才開始擔心,自己這來的突然,他們家裡要是沒人可怎麼辦?
穆遠放下西瓜,抬手大力的拍了拍門,然後撅著屁股趴在門上順著門縫往裡看,看了半天也沒見有人出來開門,正在疑惑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問話:「你是何人?」
穆遠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就見安然手裡端著個碗,正警惕看著自己。
安然皺眉有些不敢確認,疑惑道:「可是穆公子?」
穆遠想到自己剛才那副傻樣正被安然看了個巧,臉色尷尬的通紅,聽到安然問話,連忙說道:「咱都這麼熟了,別老叫我公子了,你以後叫我穆遠或者什麼都行。」
安然是在是驚訝,短短一個月,穆遠就像變了一個人,險些讓他有些認不出來了。一個月前這人還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模樣,可現在,已經沒了當初那種感覺,整個人似乎都成長了不少。
安然十分驚喜的說道:「你怎會在這的?」
穆遠見到安然也是十分喜悅,咧著嘴笑道:「嘿嘿,回來看看你們,你和安大叔都還好?還有小雨,現在膽子大了點沒?」
安然聞言神色有些低沉,隨後又掩飾道:「嗯,都還好,穆公子,啊,穆大哥你呢?最近過的怎樣?可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穆遠嘆氣道:「沒有,我估計是再也沒法回去了。」
安然突然想到自己和穆遠還都站在自己家門外,於是連忙說道:「光顧著跟你說話,都忘了請你進門了,快請進來。」說著趕忙上前推開院門。
穆遠又抱起西瓜,跟著安然進了院子,說:「盆在哪,咱把西瓜泡涼水裡來。」
安然連忙放下碗去拿盆,又倒了水:「來就是了,怎麼還帶了這大的西瓜。」
穆遠笑道:「我在城裡找了個工作,這個月剛發了工資,又給放兩天假,我就想著來看看你們。」
穆遠說著,又把包里的燒雞和臘腸拿了出來,問道:「怎麼不見安大叔和小雨啊?我還給小雨做了個玩的呢。」
安然語氣是再難掩的沉悶:「小雨在隔壁徐大娘家,爹……,正在屋裡休息。」
穆遠即使再大神經也聽出不對來,著急問道:「是不是大叔出了什麼事啊?」
安然眼睛微微泛紅,有些哽咽道:「前幾日爹去地理做活,回來的時候正遇到有人鬧事,於是連忙上去勸阻,誰想到就然被誤傷推翻在地,腦袋正好磕到石頭上,這幾日了,一直不見爹爹醒來。」
穆遠聞言更著急了,說:「那去看了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的?」
安然搖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家裡哪有錢看大夫,後來還是徐大娘給湊出了錢才看了大夫,可藥費卻……」
穆遠氣道:「那推安大叔的人呢?傷了人就不管了啊?」
提起這個人,安然更是氣的發抖,恨聲說道:「他非說是我爹自己跌倒的,不肯承認推了我爹。」
「他這樣就沒人管?」
安然道:「哼!當時在場的人都不肯說真話,只推脫說自己也沒看清楚。」
穆遠疑惑:「為什麼會這樣?這人誰啊?」
安然狠聲道:「村子家的長子,徐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