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玉虛崑崙,丹鼎龍門

第八十四章 玉虛崑崙,丹鼎龍門

那石子上的光影十分囂張,轉著圈罵人。

「你們幾個凡夫俗子,怎敢把本尊禁於牢籠之中,怕是活的不耐煩了!」

這光影不是俗物,鐘鳴皺眉思索,也不敢頂嘴,只能任由那道光影辱罵他們。

張道禎更是躊躇,捂著被扇的臉也不作聲,那張臉被炸的黢黑,也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小道士張念塵見師父不應話,更是六神無主,連連作揖給那光影賠不是。

興許是張念塵賠不是的話順耳,光影趾高氣昂地哼了聲:「一群愚昧無知的蠢貨……」

就在此時,矮屋的木板門突然打開,一道黃光急射而出,眨眼間來到光影面前。

銅色巨劍輕吟,劍尖直指光影的腦袋,光影的罵聲戛然而止。

巨劍周圍還泛著漣漪,劍尖輕輕顫抖,似乎隨時能將光影貫穿。

光影不敢再罵人,他模糊不清的身影慢慢凝實,低聲道:「仙劍巨厥,難道這裡還有位劍崖的大劍仙?」

這是光影沒有臉龐,若是他有肉體臉龐,鐘鳴相信,這傢伙現在一定是滿臉冷汗。

在木門之後,俞白緩緩走出,她盯著光影瞧了一眼,撇嘴沒說話。

鐘鳴趕緊喊道:「俞白姑娘……」

「噓!小點聲!」

只見俞白將食指搭在唇間,壓著嗓子叮囑鐘鳴,隨後她又指指屋子:「李望野剛才被響動吵醒,剛在屋中睡下,你可別吵醒他,不然又要哭鬧。」

俞白最怕李望野哭,他哭起來沒完沒了,還不如馮沐霏那小姑娘堅強。

看俞白小心翼翼的模樣,鐘鳴忽而露出笑容,這姑娘越來越有人情味,不似剛來時那般冰冷,見誰都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特別是昨日鐘鳴開導過她以後,俞白對他的態度好了太多。

那光影卻是個不識時務的傢伙,他忙作聲道:「不知有劍崖的道友在,吾乃……」

他的話還沒說完,銅色巨劍側身抽在那光影身上,將他抽了得倒飛出去,摔進丹爐之中,光影還未爬起來,銅色巨劍又把劍尖湊到他身前。

俞白的臉色很差,她幾步走到石桌前,冷笑道:「叫你說話了嗎?」

光影十分氣惱,地吼道:「吾乃崑崙宮玉虛脈弟子,你這劍仙怎麼不聽人說話,怎的不講理?」

「講理?你聽說過我們劍崖的人講道理?」

俞白伸手指著光影道:「方才你打人的時候也沒講道理,本姑娘不管你是哪的人,老實給我在這裡呆著,你若是敢動一下,我保證巨厥會讓你魂飛魄散。」

兩人的對話將鐘鳴三人都聽得稀里糊塗,但大家都能聽出來,那光影十分怕俞白,確切說是怕那把銅色巨劍。

果不其然,光影再也不敢廢話一句,鎖在丹爐中不敢動彈分毫。

此時俞白才打了哈欠,吩咐巨劍道:「你給我看好那傢伙,若是他跑了,你也不用跟著我了,回劍崖呆著吧!」

銅色巨劍微微一顫,深以為意,劍尖又向前抵了一分,差一毫就能將光影切開,光影更不敢動。

鐘鳴尷尬地問道:「俞白姑娘,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道被打到捨棄肉體的神魂,不用管他。」

又打了個哈欠,俞白轉身往屋子裡走,滿不在乎地說道:「大半夜的瞎折騰,我有些困,明早睡醒再說吧。」

俞白又轉身進屋睡覺,剩下鐘鳴三人面面相窺。

心中猜測俞白興許是有意晾著那光影,消消他的戾氣,鐘鳴也咳嗽聲道:「張老道,那我們也先找個地方歇息片刻。」

張道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二話不說,跟著鐘鳴走出小院。

院子里只剩下瑟瑟發抖光影,還有盡忠職守的銅色巨劍。

夜風吹過,院子角落的小柳條搖曳,發出沙沙的歡快聲響。

……

鐘鳴帶著張道禎師徒,一路向村子東頭走去,來到李木匠的家中。

李建業披著龍袍進城,此時應該已經出城而去,向著洛陽城進發,這院子他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回來瞧一眼的。

荒廢也是荒廢,倒不如拿來給旁人住。

物盡其用一直是淤泥村的準則,村中的居民走了一批又一批,可這些房子從未因某個人而空著過,即使是隱太子李建業亦是如此。

李建業只不過是淤泥村的一個過客,對於鐘鳴來講,他也只是個大麻煩而已。

這座茅屋大概是淤泥村最大的房子,因為李木匠家中人多,所以房間自然也要大些,縱向里分三間屋子,一間廳堂,一間內屋他們夫妻帶著幼子住,另一件內屋李廣陵和李望野二子同住。

如今這屋子不過一天多沒見人,便多了許些涼意,人氣漸漸消散。

鐘鳴點著油燈,三人從廳堂里的木桌旁坐下。

這房間讓鐘鳴心中升起感慨,屋角扔著些李木匠平日里雕刻的小玩意,花鳥走獸,還有形形色色的人物,鐘鳴蹲下去看,他從木雕中找到了胡塑,李木匠自己,李家娘子百態雕塑許些,還有自己的雕像。

有很多鐘鳴的木雕,足有十三座,不同於李家娘子百態,那些雕像中的鐘鳴都是書生長袍,負手而立,並排在一起,若一個個驚世大儒。

就在鐘鳴望著那些雕像發獃的時候,張念塵好奇地問道:「鍾居士,為何李木匠家中有如此多恰似你模樣的木雕?」

鐘鳴笑了笑,隨手將那些木雕扔進角落裡,他道:「這李木匠壞得很,自打進村來就想算計我,日日琢磨著怎麼算計我,我估計是他琢磨時,隨手就雕了這些東西。」

撓撓後腦勺,張念塵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寓意,他又環視一周問道:「李木匠一家人呢,我記得幾日前還在村中。」

前幾日兩個道士閉門不出,忙著煉丹,村子里發生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

鐘鳴收了笑容:「被我趕走了。」

不明所以的張念塵有些尷尬,想假笑應付,笑不出來,只能詫異地盯著鐘鳴看。

「此去洛陽,希望李木匠能活下來……」

鐘鳴感嘆一聲,轉頭去跟張道禎聊天,他不想再跟張念塵聊這個問題。

李木匠一家將是鐘鳴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可能會是一輩子,也可能是半輩子,總得有個人或有個辦法能解開他的心結,他才想再去面對李建業。

轉頭看向正在發獃的張道禎,鐘鳴問道:「老道,你想什麼呢?」

張老道恍然回神,雙手攏袖,細細念叨:「若是我沒猜錯,方才那道神魂,跟我們丹鼎派有莫大的淵源。」

鐘鳴好奇追問:「此話怎講?」

張道禎空洞的雙眼望向鐘鳴,給他講了一段直追丹鼎派起源的秘辛。

世人都知道丹鼎派是由道祖張道靈所開創,而丹鼎派素來不供奉鬼神,道觀中供奉的是張道靈的彩塑,偏殿也只是歷代師祖的牌位或塑像。

張道靈是當時驚為天人的不世之材,可道之一脈源遠流長,丹鼎派的創始熱那是張道靈,並不代表整個道門都是張道靈開創,在其先前仍然有道門的先人。

其中最為出名的一隻派系便是玉虛一脈,張道禎曾在典籍中讀到過,道祖張道靈正是玉虛脈的傳人。

這故事難免有些詭異,千年前的丹鼎派創始人是玉虛脈傳人,如今真正的玉虛脈又降臨這世間,是巧合還是真的有莫大淵源?

除去這個問題,鐘鳴心中還有個不為外人而道也的問題。

在前世,也就是在地球,鐘鳴對於道家文化還是有許些了解,無論是丹鼎派還是玉虛脈都曾出現在中華道家歷史之中。

按照前世的傳說,玉虛脈是元始天尊的門下,其弟子眾多,而丹鼎派也是玉虛脈的傳人,只是期間相隔太多年代,兩者年代相差甚遠。

前世與今生,總有些影影綽綽的東西摺疊在一起,到底是什麼原因,鐘鳴還不能得知。

有時他也會思索,前世今生到底有什麼關聯?

這些東西他沒能想清楚,卻也時常思考。

講完這段秘辛,張道禎嘆息道:「是玉虛派的同門道友沒錯,只是這道友的修為比我門強太多,我們道家分境界與你們武林人士不同,我看那位前輩,肉體雖死,卻能神魂不滅,最少要是成嬰境界。」

其實鐘鳴一直分不太清那些繁雜的境界,藉此機會,鐘鳴也詳細問過張道禎,到底道門分境界跟武林人士有何不同?

武林人士的內勁分化很簡單,尋氣境界有九道真氣,便進入疊勁,疊勁分為兩大境界,地煞境界與天罡境界。

地煞境界是要丹田內有九道真氣以上,七十二道真氣以下,一旦突破七十二道真氣,便是天罡境界。

疊勁上無止境,只是根據各自的修行和天賦而定,據世人所知,千百年來,最強的天罡境界便是那位老劍神蘇聽幽,傳聞他年輕時,最鼎盛時期,疊勁一百七十九,為已知天罡境界最強疊勁。

而道門與之不同,分化更加精湛,變化也更為多端。

道門基本分為六大境界:結氣,凝力,匯丹,成嬰,掙命,虛游。

其中結氣與凝力境界與武林人士的疊勁相同,基本要在體內彙集八十一道靈力,隨後通過各門秘法,才能將靈氣匯成金丹,再上一步便是破丹成嬰。

傳聞成嬰境界的仙人在體內丹府有一神魂靈力凝結的嬰兒,能身世而神魂不滅。

至於掙命和虛游,那是太過遙遠的事情,張道禎也不甚了解。

丹鼎派的功法是殘缺功法,在二代弟子后,丹鼎派的功法便進入一個斷層,除去匯丹的前半篇,沒人能再達到成嬰的境界。

「我丹鼎派承傳千年,除去道祖坐化時體內有元嬰坐鎮丹府,沒人能再練至元嬰,這些上界來的仙人,要比我們強許多,我已經見識過很多有成嬰,甚至於可能比成嬰境界還要高的前輩。」

張道禎所指無非是於菟之流,鐘鳴微微皺眉:「如此說來,那丹爐內的傢伙還是個高人。」

「高不高人已經不重要,他被人打得神魂逃遁,我猜測,應是我煉丹的時候,石精巨大的天地靈氣讓那位前輩遁入丹爐,陰差陽錯就寄居在煉製好的丹藥之上。」

其實張道禎煉製的那東西是不是丹藥,鐘鳴還真不好說,看起來像塊石頭,他不確定那種東西能不能吃。

似是看穿鐘鳴的心思,張道禎笑道:「鍾居士放心,那丹藥我定然是練成的。

成丹分為兩種,一種為陽丹,即是我們平時里服用的藥石之流,二為陰丹,多不能服用,卻可用我道門秘法驅動,驅邪護身,就如我的玄黃二丹。」

說著,張道禎拔開他腰間的玉葫蘆,那金綠二丹緩緩旋轉而出。

鐘鳴算是聽懂了,這次張道禎其實是練出個武器,並不是能食用的丹藥。

背地裡,鐘鳴暗道:幸好當初沒一門心思等這老道士煉丹,最後煉出的玩意也沒辦法解他的丹田之疾。

拱拱手,鐘鳴道:「受教了。」

聽一段有關於丹鼎派的秘聞,鐘鳴還是很高興的,不過他也有些困了,於是道:「不如我們先歇息,有話明日再說。」

「也好。」

張道禎點頭,他身旁早在打哈欠的張念塵也伸了個懶腰:「師父,我們也早些休息吧。」

站起身來,鐘鳴想要往偏屋走,張道禎忽而又道:「鍾居士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想讓鍾居士兌現諾言。」

鐘鳴身形一頓,他知道,張老道說的是他與張念塵借命一事。

這事已經託了許久,因為淤泥村今日事情一疊壓一疊,這事情被迫被三人拋到腦後。

深吸口氣,再度談到此事,鐘鳴還是有些心中發緊,他輕聲道:「道長放心,我鐘鳴說話作數,你儘管準備就行。」

此時,張念塵的神色憂愁,欲言又止,張道禎欣慰一笑,嘆道:「此事了解,老道死而無憾。」

這一句死而無憾把張念塵惹惱,他怒道:「師父你說什麼呢,你身子骨如此硬朗,別總說些沒用的。」

笑了笑,張道禎沒搭話,他自己的身子骨,他自己最清楚,自己還有幾年活頭,他自是心中有數,多則五年,少則三年,張道禎便要道消神隕。

可能借命之法成功之後,他連兩年活頭都沒有的。

鐘鳴沒去聽兩個道士爭論,他撩開帘子走入偏屋,拖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借命一事,聽起來便詭異無比,說不緊張,不害怕,那是假的。

鐘鳴是個尋常人,雖然會了點功夫,但刀架到他脖子上他會怕,對於玄之又玄的借命一事,更是有各種惶恐自心底而生。

輾轉片刻,廳堂內的油燈被吹息,鐘鳴還是睡不著,他從木窗盯著外面的星空胡思亂想。

忽而,門帘被人撩起,張念塵的小腦袋伸進來,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鍾居士,你睡了嗎?」

鐘鳴回神,低聲道:「沒睡,怎麼了,小道士你有事?」

張念塵抱著枕頭跑到土炕上,在鐘鳴身邊躺下,他低聲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師父突然說明日便要向鍾居士借命,我有些緊張,睡不著。」

鐘鳴無言,屋中靜謐,只能聽到張念塵悠長的嘆息聲。

鐘鳴輕笑:「是我把命借給你,又不是你把命給我,你怕什麼?」

「正是因為要向鍾居士借命,我才心中有愧……

師父說過,一旦我向鍾居士借命,那我一輩子都要寄居在你的命格之中,說白了我們兩人就是一命兩活人,同命相連,我怕,有些事情會連累鍾居士。」

小道士心思重重,他的心好,跟張道禎闖蕩江湖多年,仍然能保持一顆善良的本心,可以說老道士教授的好,也可以說保護的好。

從魚龍混雜,大染缸一般的江湖中趟出來,張念塵仍然能像鄰家小弟一般純潔無瑕,有顆至善之心,實屬不易。

背對著張念塵,鐘鳴還是能從腦海中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肯定是眉頭緊皺,眼神飄忽,十分糾結。

笑了聲,鐘鳴坐起來,拉起張念塵道:「說說吧,什麼心事,怕連累我,說出來會好受些。」

張念塵十分惶恐道:「鍾居士,師父說過,不能對外人說的……」

「說吧,今後我們不再是外人,你我共用一條命格,比親兄弟還要親,怎麼說是外人?」

如此勸道,張念塵心中有些鬆動,鐘鳴瞧了眼帘子,又道:「這麼小的屋子,老道士耳朵那麼靈敏,什麼聲音聽不到?如果老道士真不想讓你給我說,早把你叫出去的。」

張念塵也跟著瞧了眼帘子,他咬牙道:「也對,那我說給你聽。」

此時,張道禎盤坐在內屋,嘆息過後喃喃道:「傻徒兒,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鍾居士,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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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間殺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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