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荒島度餘生,訴於驚天秘(2)
鄒充猝然入水,口鼻被嗆,一陣翻騰后,才掙紮上岸,當下只覺胸中心兒急跳不停,好似將要躍出一般,同時腦海里也瞬間明悟:「昨晚見到的那個怪物想必就是他了。」
這時,那怪人從樹上躍下,駐足在岸邊與鄒充隔潭相望,恰好有山風繞過,鄒充瞬間被激起渾身雞皮,才驚覺身上還未穿衣;只是此刻對面還有怪人虎視眈眈,哪裡還顧得了其他?唯有將身子往旁邊大石躲去,忐忑的望著那人,心中打定主意,稍有不對就拔腿而逃,便是沒穿衣服,也不管了。
正當此時,卻見怪人輕搖蓬頭,朝著鄒充發出一陣:「阿,哈,喔咦。」的怪腔。
鄒充聽了好奇,心中疑惑想著:「他是要跟我說些什麼?」
再看那人,好似有些惱恨,不停的來回頓足,發出的怪腔也更加急切;鄒充細聽片刻,不解其意,忍不住出聲道:「你要說什麼我聽不懂。」
怪人焦急,想要朝鄒充走去,鄒充還道他要來抓自己,嚇的拔腿就逃;只是剛跑兩步,耳邊就聽見身後傳來急喊:「別怕,不怕。」雖然音調模糊,但勉強還能聽出。
鄒充驚奇,忍不住停步回望,只見那怪人也已然駐足不前,嘴裡再次喊道:「別怕,別怕。」這次聲調更加精確,已能完整聽清。
鄒充猶豫片刻,壓下心中恐懼問道:「你不會吃了我吧?」
那怪人搖頭,喊道:「人...人...不吃。」怕鄒充不信,又說道:「救你,海邊。」
鄒充這才確信,自己落在海里能夠大難不死,只怕真是被眼前怪人所救;念及至此,心中稍安,但還有些許害怕,便朝怪人道:「你走開些,我要過去穿衣服。」
怪人見鄒充不再逃跑,欣喜點頭,退回剛才站立之處。
此時鄒充心裡生起諸多疑惑,見怪人無有異動,便緩步上前,將衣物穿上,同時好奇道:「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你不會呢?」
怪人搖頭,發聲道:「說話...太久...沒有...忘記。」
鄒充眉頭緊皺,揣摩良久,才猶疑道:「你是說你太久沒有說話了,忘記怎麼說了?」
怪人聽了直點頭,又發聲道:「對,對。」
鄒充暗自咂舌,想著:「他是有多久沒有說話?都能給忘記了。」看著對方模樣,心裡陡生沮喪:「只怕他是在這裡待了好久的,往後或許我也跟他一樣,回不了家的,待在這裡慢慢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念及至此,心中對怪人驚恐盡消,正要跟他交談,腹中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急如山崩,如刀絞腸;鄒充頓時疼的難以忍受,說話不能,唯有捂著肚子蹲地乾嚎。
那怪人見了鄒充模樣也有些焦急,三兩步就來到了鄒充身前,露出關心神態,打量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死水,喝不得,不能喝!」
原來旁邊這處水潭只是一處低矮凹坑,前日風暴卷席,才儲蓄了眾多淡水,鄒充先前走了半天早已饑渴不行,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如今一番暢飲過後,卻是開始鬧肚子了。
怪人繞著鄒充踱步轉圈,此地無醫無葯,若是任由鄒充這般下去只怕會有性命之憂。
忽然間,怪人停下,而後一腳往鄒充肚子踢去,鄒充頓時腰背蜷縮,弓如蝦米;接著便是忍不住酸水上涌,嘔吐不停,片刻過後,已將剛才吃的桑葚喝的潭水盡皆嘔出。
喘息了一陣過後,鄒充肚中雖然已無污穢,但還是覺的撕疼,怪人見狀,便將鄒充踹到在地,而後抬腳按住他的小腹,一股渾厚的真氣隔衣傳送過去。
鄒充還道他要加害自己,正要掙扎,忽然一股溫潤之感由小腹生起,彌散於五臟六腑,不過幾息過後,便覺疼痛大消;鄒充感到神奇,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怪人道:「真氣,幫你。」
鄒充不懂何為真氣,但知他是在為自己驅痛,便躺著不再掙扎;如此又過了幾息,怪人撤腳後退,站在一旁,鄒充起身輕撫小腹,雖然還有些許不適,但已無大礙。
鄒充正要開口道謝,忽然「哎呦」一聲,撇下怪人跑到不遠處灌木蹲下,喊道:「你別過來啊。」
怪人猜到他要幹什麼,不由得嘎嘎大笑。
一陣噼啪亂響過後,再回來時鄒充已是神情萎靡,手腳無力;怪人見狀便屈膝蹲下,示意鄒充爬上他背,道:「走,吃東西。」
鄒充猶豫一陣,實在無力趕路,只好趴在他背上摟住頸脖;怪人道了聲:「抓好。」便踏地而去,拔足狂奔,一路上雖有眾多巨樹灌木阻礙,但怪人輾轉挪移,輕鬆自如。
當初施江南帶著鄒充狂奔千餘里地,去梧桐山救治,一路上追風趕月,視山河如履平地,極為暢快,只是那時他尚在昏迷之中,是以未有感覺;如今是親眼見了有人在平地跑的比馬兒還快,在林間又比猴兒還要靈活,不由大感神奇。
約莫兩刻鐘后,怪人便帶著鄒充來到昨晚那處洞穴;鄒充下地后一陣打量,昨晚夜色昏暗,又受了驚嚇,跑的焦急,是以不曾看清。
只見洞穴外面綠草如茵,乾淨整潔,洞口旁的石塊上擺放著幾個長穿藤條的泥罐,盛有清水,地上炭火未滅,還有幾條海魚用木條串了正在炙烤,鄒充見此情景心中暗自敬佩:「這個人沒了手還能過這麼好,真是厲害。」
怪人走到炭火旁坐下,朝著已經被烤的熟透的海魚示意道:「你吃,熟了。」
鄒充聽了不禁對怪人漸生好感,肚子雖然飢餓,但依舊朝怪人作揖道:「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就要淹死在海里被魚給吃了。」
怪人聽了嘎嘎笑道:「海豚也救你,我抓魚看見。」
鄒充面露不解,心中猜疑:「海豚又是誰?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怪人不管鄒充困惑,用腳拿起一串烤魚徑自吃著,他雖無手,但日常瑣事皆用腳來替代,倒也靈活無礙;鄒充見此便也坐下拿著烤魚吃了起來。
一條入腹,鄒充意猶未盡,忍不住又拿起一條,海魚炙烤,不需佐料本就微咸,更況且鄒充已許久未曾進食,所以才覺得分外可口。
那怪人吃過兩條便停下不吃,靜靜的看著鄒充大快朵頤,想是許久不曾與人相處,心中極為歡喜,時不時的就發出一陣嘎嘎大笑。
鄒充被他看的有些不大自在,便攀談道:「我叫鄒充,你呢?你叫什麼?」
怪人忽然沉默,沉思了良久,才發聲道:「共工...…雲共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