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蓮

()我想若無其事地開玩笑說：「好哇，你居然偷拍我的照片！老實交待還有沒有限制級的？」

可是面對莫嵐那雙悲哀憂傷的眼睛我實在是笑不出。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莫嵐靜靜地說：「我出生在湖南的一個小鄉鎮，那裡和這兒很像，山清水秀，生活簡單。我家雖然不富裕但也過得平靜幸福。七歲那年我父親突然去世，兩年後我媽媽帶著我改嫁。那家有一個兒子，比我大三歲，從我十二歲起他就利用一切機會騷擾我。高二那年，我放暑假回家，家裡沒有人，我正在洗澡的時候他回來了。他撞開洗澡間的門沖了進來……我拼了命才逃出來，然後渾身是傷連滾帶爬地衝到下的小賣部找到我媽媽和繼父。他們打罵了我繼兄一頓后對我說，一個女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名聲也壞掉了，以後也很難再嫁出去，他們讓我嫁給我繼兄。

當天我就回到了學校，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過家。我們那是個小地方，當初的事情鬧得很僵，滿城風雨，故鄉我是回不去了。

後來我在N市讀書、打工，偶爾我也想，以後找份好點的工作，然後攢錢買個小房子把媽媽接過來，可是在那裡活下去都很艱。N市很大、很繁華也很艱難。覺得疲憊和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偷偷幻想，有那麼一個人，愛對我溫柔明朗的笑，總是不動聲色地關心和照拂我，會拉著我的手讓我覺得不再那麼冷……然後……你就出現了。

我從沒想過會自己遇到這麼好的人，又善良又勇敢，而且那麼漂亮那麼快活那麼乾淨，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雖然知道不對可我總是忍不住想要和你在一起。海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變態？」

我垂頭哽咽道：「不……不是的。」

往事一幕幕浮現。

我走過去輕輕把她手裡的托盤抽出來往地下一扔，「行了，別和他們廢話，咱不幹了。」她抬起頭吃驚的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眸子像被清水洗過了似的明凈。

我拉著她的手從「新月號」上偷偷溜下，然後一路狂奔上了車，她氣喘吁吁哈哈大笑，我發動汽車，大聲說：「好了，我們出發，去看海上日出！」

寒冷的冬夜裡，我敲開她的房門，大笑著說：「莫嵐，新年快樂！」

屋內只亮了一盞幽暗的小燈，滿室寂寞冷清，她怔怔看著門口我，驚喜的眼神奕奕閃光。

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微微笑著說：「謝謝你，海醉，你一直都對我這麼好。如果能就這麼和你永遠做朋友，我也已經很幸福了，可是，沒想到又會遇到他……你想象不到他讓我做得那些事情，你不知道那些事究竟有多骯髒多下賤……我很臟、真的很臟……髒得和你站在一起都不配……」

我撲過去抱住她泣不成聲，「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的錯……"

她的身體瘦弱而冰涼，我緊緊地抱住她一直哭，過了很久，她終於也哭了出來。

***

月色透過如水的紗帳照進來，我和她並排躺在床上聊著天，就如以往常常做的那樣。

雖然她和我說了那些話，可我一點都不擔心。

我知道她對我的感情無關情|欲，只是這個可憐的姑娘擁有的太少，對她稍稍好一點點便成了她的整個世界。

我對她講了離別後我幹得種種傻事，她撐起身子看著我說：「你怎麼會認為唐曄喜歡別的女人？真夠傻氣的。」

我嘆氣道：「可不是真傻。」

莫嵐猶豫一會兒悠悠說：「其實我曾經用很曖昧的態度試探過他。」

我一愣，「什麼？」

「對不起，我也弄不懂自己是什麼心態，可能是嫉妒，我總覺得他配不上你。我在酒店打工的時候，看多了那些男人道貌岸然外表下的醜態，我覺得唐曄也是這樣。所以我忍不住去試探了，結果你猜怎麼樣？他不動聲色地把我調職了。表面上是升職，其實是把我調到一個平時和他很少打照面的部門。後來我在那裡遇到了唐慕年……也許因為這個原因他對我有些愧疚，不過我猜他愧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你，因為我是你朋友，你把我交給他照顧，他覺得自己如果對我稍微多關注點，可能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了，」莫嵐苦笑一下，「其實那事怎麼能怪他呢，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我搖頭道：「別瞎想了，誰沒幹過傻事？我幹得傻事比你嚴重多了。唐曄他也許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莫嵐笑笑說：「我在他手下工作過，他在工作中是多冷靜果決一個人，可偏偏對你總是放不下心，千般呵護尤恐不周。那天從酒店出來，他突然對我說『這件事情不要對小醉說』，一提到你，我一下子就綳不住哭了。他遲早會妥協的，誰讓他是愛得比較多的那一個呢。」

我噗嗤一笑，「我也這麼想。」隨後我又嘆氣道：「不過不該總是讓他當妥協和受委屈的那一個，這次我傷他太深了，就算我們馬上和好，他也會有心結。我想給他些時間，讓他看清楚我對他的感情，還有我不再是那個任性妄為、反覆無常的海醉了。」

莫嵐笑道：「那你可得要好好表現啊。」

我嘻嘻笑道：「當然，明天把你的拿手好菜教我兩道，我回去好糊弄糊弄他。」

莫嵐做了一個恐懼的表情，「教你做菜，饒了我，我可教不會你這麼不愛做事光愛搗蛋的徒弟……」

***

兩天後，我和莫嵐告別了。我坐在汽車上沖她招手，她在車下沖我微笑。汽車快發動了，我拍拍車窗，她跑過來。這是空調車，車窗打不開，我隔著車窗對她說：「莫嵐，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她笑了，依舊清雅如蓮。

***

回到N市，我先去看了趟奶奶。實在慚愧的很，回來以後我只顧著自己的事都沒過來看看她。

奶奶好像又瘦了些，不過氣色還好。我和特護聊了一會，便離開醫院又去了唐曄的公司。

這次李姐看見我已經熟門熟路，笑吟吟的直接報唐曄的行蹤：「海小姐，真不巧，A市的分公司出了點緊急的事情，唐總剛趕過去了。」

我點點頭，「那就不打攪了。」

「等等，」李姐叫住我，「海小姐坐下喝杯水再走，外面正熱。」

我點點頭，「好的，謝謝你。」

不一會，李姐給我端來杯茶，我看著那個茶杯怔怔發獃，它不是唐氏專用的茶水杯，而是一個潔白的骨瓷杯，上面有精緻的手繪水墨畫。

這是唐曄的杯子，我前些年送給他的禮物。

李姐笑著說：「唐總說了，如果你再來，就用這個杯子給你泡茶，他說你最喜歡廬山雲霧茶。」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又這麼晚了，下更還是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