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投機取巧
多爾袞的撤軍令一下,最先動起來的是順天府一帶的韃子平民。
雖然之前也有北直隸的韃子陸陸續續遣送家眷和物資返回遼東,但那大都是因為南方戰事不利因而引起擔憂由此零零散散的自發遷移避禍,與官方發布號令的遷徙規模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因為東路軍完全能夠與北上明軍在天津衛南面對峙好一陣子,按照多爾袞的設想,北直隸的平民物資多些的可以就近走山海關返回遼東,簡裝輕車的可以從居庸關和密雲出關繞道草原返回盛京。
為此他特意安排了部份官員負責宣揚、疏導,讓民眾分三路返回遼東,這個計劃沒有什麼疏漏,問題出在那些個旗主以及管事額真身上。
哪個不想讓自己旗下的旗民和奴才攜帶更多的物資返回遼東,本旗之內手心手背都是肉落下誰都肉疼,至於說各旗之間當然是寸土必爭不讓分毫。
由此,那些個負責此事的官員眨眼間就被自己旗上的額真以及各旗旗主派來的代表給淹沒了,這直接導致大多數旗民帶著家人和包衣還有奴隸帶上所有財物,包括掃把、馬桶之類的雜物趕著大車小車和騾馬湧向山海關,哪怕一丁點兒物件也不肯丟下。
山海關的韃子守將得報跑上城頭一瞧傻眼了,這不是攝政王公文上交代的節奏啊。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設卡檢查、讓旗民稍稍輕裝出關的時候,本旗的旗民已經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開始吆喝,很快各旗旗主的代表傲慢地下令他開關放人。
於是,僅僅兩三千兵馬護送著一條蜿蜒看不到盡頭的人流、車流、騾馬潮流緩慢通過山海關如同蝗蟲一般漫向遼西走廊。
「伯爺。情況似乎不對勁,南面的哨騎稟報有大量的韃子旗民趕著騾馬大車攜帶著雜七雜八的財物正朝俺們錦州城方向而來。」
「大驚小怪。最近關內韃子旗民不是一直在往瀋陽遷徙嘛,這回到底是有多少人?」
「稟伯爺。據說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南面官道上騰起的煙塵在二十里地開外都能看到,可惜查探的兒郎們才靠近就被韃子哨騎給趕跑了。」
「嗯?確定是普通旗民不是戰兵!」
「確定。」
「嗯?難道多爾袞和阿濟格兄弟倆在天津衛被劉亘和馮忠孝打垮了?」
「這個…………屬下不清楚。」
「你親自帶兩百騎過去探探,機靈點,無論如何要摸清楚韃子的虛實。」
「是。」
多爾袞採取的撤軍方略是先民后軍、先大后小的策略,加上兩軍對峙前沿封鎖嚴密,因此明朝的探子很難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到三路大軍統帥部,反倒是困守錦州城的關寧軍主將吳三桂,沒多久就得到了大批大批旗民攜物資出關的消息。
吳三桂本能地感覺到這一回情況有變,他讓自己的親弟弟吳三輔出面邀請朝廷暗地裡派駐錦州的代表喝酒聯絡,試探東路大軍北伐的口風。
眼看著大股大股的旗民攜各種各樣財物物資從錦州城旁通過,這可是送到嘴邊的肥肉啊哪有不吃的道理,吳三桂麾下的各級關寧軍將領不淡定了,他們一起聚到主將衙門求見吳三桂,想要設卡攔截。
在搞明白南方的戰事結局之前吳三桂不想惹是生非,他讓吳三輔出面召見軍將們,說他身體有恙云云,表示帥府自由安排,在此緊要關頭各將要緊守營門、聽令行事。
幾個吳三桂的心腹將領湊到吳三輔跟前套將主的真是意圖,吳三輔明白二哥的用意以吳三桂不宜過問此事暗示他們,他還表示帥府正在等待確切的情報,此時錦州需要安穩絕對不能鬧出人命把事情搞大,否則吳三桂決不輕饒。
待吳三輔離開大堂去後面向吳三桂復命,眾將竊竊私語一番后魚貫而出,各自回營安排去了。
當夜,那個帶兵出去打探的南十里鋪守將趕回來求見吳三桂。
這角色倒也有些心計,帶人出去打探的時候讓幾個親兵化妝成攬活的青壯在官道旁候著,最終他帶出去的人馬都被韃子護兵給驅散了,倒是攬活的苦力打探到了不少關於順天府的消息。
是應天府衙門發布的遷徙遼東布告,街頭村落還有衙役、幫閑敲鑼一路打鼓遊說,據小道消息說是在天津衛的攝政王多爾袞發布的命令。
『還是有些不對勁,按理韃子遷回遼東怎麼著也得讓那個小皇帝順治和權貴們先行一步,這些人到哪去了?』順天府衙役帶人上街宣揚那這事不會有詐,不過吳三桂還是有些捉摸不透。
事實上,順天府那邊的撤軍事宜與多爾袞設想的大相徑庭搞得一團糟,也難怪吳三桂看不明白起了疑心。
本來多爾袞的確想讓小皇帝順治和一些權貴先行一步,至少在錦州的關寧軍反應過來之前順順噹噹越過遼西走廊,哪知道這會兒的八旗根本沒什麼秘密可言,皇宮裡的人還在考慮該怎麼辦,外面的旗民卻在第一時間串聯活動起來了。
不過,儘管多爾袞和劉亘較量的結果還沒有傳開來,但是,若是多爾袞取得決定性優勢,那他不可能讓關內旗民逃回遼東去,吳三桂認定多爾袞和阿濟格指揮的大軍遭遇了慘敗或者崩掉了大牙打不下去了。
吳三桂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當然需要做點事情給應天府的朱慈炯兄弟和官吏軍民們瞧瞧,若是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和機會的話。
第二天一早,錦州城南。
宿在官道旁的韃子旗民突然看到大隊大隊的關寧軍團練湧出城門開始在官道上布防,他們不僅架起了拒馬和大槍陣,還在四周灑了鐵蒺藜防備馬隊衝擊,而在城頭,那些個黑洞洞大炮小炮都指向官道左右。
話說多爾袞在錦州城內設了個聯絡官叫佐朗,這廝負責大清國與關寧軍的各類聯絡、交涉事宜。
之前吳三桂把他們當做大爺好吃好喝供著,不過自從明軍水師在遼東登陸襲擾,佐朗一夥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他也很難再見到吳三桂本人,基本上只能與將軍府的幕僚打打交道,能夠見到吳三輔說上幾句算是頂了天。
也不知道吳三桂會不會反,總之,佐朗每天都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渾身不自在,但沒有多爾袞的命令他不敢擅自離開,提心弔膽硬著頭皮窩在城內等天亮。
這一天,大規模遷徙的旗民終於來了。
可是沒等佐朗鬆一口氣這廝就聽到了噩耗,他二話不說帶上護衛們牽出早就準備好的馬匹直奔北門而去。
令佐朗奇怪的是北門照常開啟而且沒有特別的檢查措施,性命攸關之際他來不及多想急匆匆逃出了錦州城一口氣跑到北十里鋪,過了關卡這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令隨從們停下。
等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有通過南面關卡的旗民陸陸續續趕過來,看他們一個個怒氣沖沖的且隨身攜帶明顯少了一大截,佐朗趕忙迎上前親自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