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你說我又該怎麼辦呢??
天空恢復晴朗。
滿地的屍體也都被清理。
所有人的屍體全都被集中在一起,撒上化屍水焚成了血水。
「都清理乾淨了么?」
「回統領,已經清理乾淨了。」
「統領,沐白少主還有雲海之顛的人來了。」
皇甫卓翼轉身,便看到雲海之顛人走了過來,大隊的人馬,兩位長老,上官族長,沐白,都在。
「卓翼見過各位……」
「皇甫統領……」
沐白上前將手中的地圖交給了皇甫卓翼:「這是我們根據那個女人的口供畫出來的地型圖,這份交給皇甫統領。」
「多謝。」
「這些都是應該做的,如今有路線圖,父親已經讓上官澈帶人與藍羽一起返回楚都,如此會更加的穩妥,另外……」
「那幾位可先隨我們來這邊休息。」
皇甫卓翼帶人進了屋裡休息,雖然這片房屋都被霹靂火雷損毀,可村落里倒還有其它的歇腳之地,且這段時間裡神武衛早就已經在此處安營紮寨,原本谷口的那些機關也全都被破除。
各個道路口都設了人手查探。
只因他們現在要做的便是等消息,等安夙那邊的消息。
……
山洞裡架起了篝火。
木柴噼啪的燃燒著紅紅的火焰,火焰中印出女子那張清秀俏麗的小臉,臉色仍舊沉靜如水,她垂頭目光凝視著柴火上架著被烤到皮黃肉酥,泛著油汁,冒著濃烈香氣的山雞。
腦海里卻是不自禁的定格著幾副畫面。
那個萬丈深淵的崖底,十二歲的少年也是那般靜靜的坐在稻草堆上,翻烤著架上火的上的烤雞,火光映紅少年蒼白的臉,他的臉龐始終靜如死水般的表靜到沒有任何的靜情。
只那雙眼睛認真的盯著山雞。
「給,先吃點墊墊肚子,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回,我的魚都烤熟,雞也都快烤好,天色都黑透,你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我已可以自行調息,明日我和你一起出去找食物……」
「我看你還是在這裡休養的好,你傷才好一點點,我怕你到時候出去會再吐血,這幾天我早把山谷逛了個遍不會再有危險。早些吃早些睡,明天我再去看看能不能獵到什麼,狼肉吃太久有些膩,我想換換口味,還是雞肉細膩好吃,對,最好能再獵只野雞回來……」
「有些燙,慢慢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連吃個東西都不會,你也趕緊吃吧……」
「這些東西,哪裡來的?你剛剛就是去準備這些東西了?人可你怎麼把它們搬來這裡的……」
「自是用雙手搬下來的,我記得阿謹很喜歡吃我烤的山雞,所以便烤了兩隻,嘗嘗看我的手藝這些年有沒有退步……」
「我只是成親前想和你來小住幾日,拋開所有的一切,你不再是什麼臨江王和平齊將軍紀華裳,而我也不再是什麼百里雲霄和楚皇……」
「在這迴風崖底,你只是阿謹,而我只是你的錦歸哥哥,阿謹,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很想回到這裡,因為這裡是我們初遇的地方,有很多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回來看看……」
「十三年前我讓你走,你明明就看懂了我的眼神,可是你卻沒有走,反而你選擇衝出來救我,所以十三年前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十三年前人也是你先偷走我的心……」
「不管我們之間隔著多遠距離,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麼樣的仇恨,不管我對我當年失約有多失望,不管你有多抗拒我百里雲霄的姓氏和身份,不管你有多怨恨我的所作所為,我會用餘生和所有來補償你,可我從沒打算放你走……」
「卿之所想,吾之所願,終此一生,永不言悔,阿謹,我只要你心裡的那個人是我,如此於我來說,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成為你我之間的阻礙和障礙……」
紅紅的焰火,忖著女子鳳眸中浮現的淚光。
錦歸哥哥,阿瑾的心裡,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你啊……
十二年的思念如同一根紅線,纏繞在他們之間,可那千山萬水的距離卻又將他們分開兩邊,她曾以為終有一日他或許會想起,或許會看到她在崖底留下的那些字跡,她以為終有一天他或許也會聽到安夙的名字,知道安夙就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兒,那樣他就會來找她。
五年的征戰太累,蕭燁的以身擋劍,那同樣正中右邊胸房的一劍,竟是讓她生出了錯覺,好似看到當年那個少年又出現在她的面前,那樣的令人安心,又那樣的令人眷戀,她將蕭燁當成了他。
可此刻她才真正的明白。
原來愛和喜歡之間的區別竟是那樣的不同,如同天與地的差別,她從來不曾為蕭燁如此的難過,即使背叛亦無此刻這樣的心痛。
心痛到呼吸都像是被掠奪,擔心到想要現在就飛回帝都,只想看看現在的他到底是否安好,只想聽他再喚喚她的名字都好。
可她不能去追問也不敢去追問。她怕再問下去她就會忍不住放下身邊的所有事現在就趕回帝都,可她現在絕對不能走,如果現在離開他們所有人,這麼久以來所做的所有,都會前功盡棄。
她只能聽著他們一遍遍的對她說著他沒有事,只能一遍遍想著他們說的沒有性命之危兩個字,只能一遍遍回想著那些過往,回想他曾對她做過的事,曾對她說過的話。
那顆心卻從來從來都沒有安穩過。
錦歸哥哥……
阿瑾愛的人從來都是你。
十二年來亦從不曾變過,只是似乎阿瑾卻從來都沒有,像你告訴我那樣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
紀少鈺與藍真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閃過幾抹擔憂。
「大姐姐,雞都烤好了你先吃一點吧,小心燙。」紀少鈺上前將烤好的山雞撕開遞了一塊給安夙。
安夙回神接了過去,明明極香的山雞咬在嘴裡,卻是形如嚼蠟,讓她根本就沒吃出到底是什麼滋味兒。
「大姐姐……」
「如果你實在不想吃這個,那便給我吧,我最喜歡吃雞腿了,我用我的和你換怎麼樣?」
女子手裡的雞肉被只手給搶了過去,許是因為有些失神她有些沒注意,又或許是因為她聽到來人的聲音,並沒有什麼動作。
只側頭看了看男人。
「放心吧,我進來之前就已封死他穴道,讓他徹底暈了過去,所以就算我出現他也不可能會發現,他的傷勢很重,雖不至於只剩下一口氣,可是拖久了流血過多和只剩一口氣也沒什麼區別。」
紀少鈺與藍真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卻都是滿臉的戒備。
「宗政明淵,怎麼會是你?」少年看男人的眼神不善,明顯的透著極為濃重的防備之色,更是眨眼從地上站起坐去了安夙旁邊。
「我已經守了你們一個下午外加大半晚上,這會兒自是被你們的食物吸引過來的,總不能讓我一直替你們守夜,連點兒東西都不給我吃吧?況且外面很冷這山洞裡比較暖和。」
「守夜,一個下午,外加大半晚?」
「今晚你便在這裡擠擠,明日天亮離開,他明天清晨應該會醒過來,你們吃完也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好上路,我出去看看。」
安夙看眼啃著自己啃過的肉,卻啃得無比歡快的宗政明淵,蹙眉道了一句起身走去旁邊乾草堆上躺了下去。
「……」
紀少鈺看得緊鎖眉頭,卻不知該如何勸解。
宗政明淵嚼肉的動作本能也慢下來,男人視線落在女子離開的背影,放下手中的雞肉擦了擦手也跟了出去。
外山樹影婆娑,抬頭能從樹杈間隱約看到天邊那輪明月。
男人上前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替女子披了起來,夜裡的寒風被披風全部遮擋起來,安夙有轉頭看了眼宗政明淵。
她蹙眉:「你不是要休息,跟出來做什麼?」
「小東西,你真就這麼不想看到我?我一來你就攆我走,我一出現你就跑出來吹冷風,和我呆在一起真令你這麼厭煩?」
「談不上厭惡。」
「不是厭惡,那就是喜歡了,那你幹嘛還跑出來?」
「誰說不是厭惡就是喜歡?我們之間沒那麼熟,且你既不想守夜,那我自然出來守夜,這裡是巫族的地盤,自是要小心為上。」既然銷魂他們能找到這裡找到他們,其它人自然也能找得到。
「我們不熟,還有誰才熟?」
宗政明淵聞言反駁:「我和你都已經肌膚相親,連同榻也睡過,莫非你這小東西還不想承認?且,在你生病時,朕可還不止親手替你餵過葯,朕還嘴對嘴給你渡葯的,你這裡朕早就親過,上面有朕的烙印,小東西你說,你這輩子還能和我撇得清么?」
「那又如何?」安夙反問四個字。
宗政明淵聞言挑眉,伸手想去摸女子的臉,卻被一巴掌拍開:「什麼叫那又如何,既然朕親了你,而你也睡了朕,難道你不該對朕負責任么?」
安夙臉色微微沉冷:「晉皇似乎早就忘記我已經嫁過人了,我是楚后而你是晉皇,我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你,所以就算你親我也好,替我渡葯也罷,又或者我們同榻過,還是你抱過我摟過我,甚至就算真對我用強得到我的人,對我來說那都不過只如同是被狗咬了一口,完全沒有任何的差別。」
不管他對她做了什麼,她都當成是被狗咬了一口?
「小東西,你還真是絕情,怎麼,是在想著百里雲霄?」
宗政明淵心中怒氣騰升那原本掛著笑容的臉色也難看得很,這個女人似乎總是如此,別的女人會在意的,她卻不會在意,不管你怎麼想去靠近,可她卻總是會想盡辦法堵你的路,讓你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他這輩子頭一次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更是頭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受到如此的挫折,可偏偏這個女人卻讓人拿她莫可奈何。
世俗的觀念對她來說半點無用。用強的手段她根本不在意。哪怕是你折斷她的羽翼她也不會真的像你低頭。軟的硬的都不吃。比武力值就現在來說,他還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打得過她。仔細想想卻是讓人有種無處著手的感覺。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他就是上心了。
「宗政明淵,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和你永遠都不會有可能,我愛的人不是你,我要的是一生一世只一雙你也給不起,此次之事完結之後回去晉城好好的做你的皇帝不是很好?」
安夙微微沉默了片刻道:「我很感激你那日對我的相幫和維護,可是不管你此次來到底抱著何種目的都好,有句話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四國已經結盟,我不希望再有戰火發生,我想你早該知道,玲瓏玉骨根本沒有藏寶圖,也根本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巫族的陰謀。」
「除掉巫族,毀去玲瓏玉骨,這就是我想做的事,你和錦歸哥哥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前怨我不想去問,可我希望過去的便應隨著時間全都過去,讓所有都恢復平靜,我和你雖不是朋友卻也從來不曾為敵。」
「以前沒有我希望以後也不會有這樣一天,同樣註定不可能會有結果,那又何必去抱著希望,你有你的人生,身上也有你的責任,你是西晉的皇帝,便要為你的臣民負責。」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在這裡結束所有的一切,然後她可以回到自己愛著的人身邊。
讓所有的一切就此恢復平靜。
她不想這其中再出現意外,她更不希望宗政明淵再黏著她,用那樣灼熱的眼神看著她,她不確定宗政明淵來的目的,她更不確定宗政明淵為何在她面前放棄皇帝的架子,更不確定宗政明淵的所為到底是出於真的喜歡,還是他還打著那個算盤想要贏過錦歸哥哥。
又或者他的確卻她生出幾分心思?
錦歸哥哥曾經對她說過,他被關押時數次提出要見她。
似乎是真的很關心他。
可對她來說,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是種福氣,可有時喜歡的人多了卻未必就是福,不管之於錦歸哥哥,還是之於她來說都是一樣的,順著紅蘿對錦歸哥哥的執念已連翻生出事端,如今錦歸哥哥更是因此而昏迷。
她不希望諸如此類的事再發生。
「因為我是西晉的皇帝,呵,呵呵……」宗政明淵靜靜聽著女子的話,驀然間勾唇笑了,夜空里男人的笑聲透著幾分的涼薄色。
還隱有絲絲的痛楚和隱忍的壓抑:「安夙,如果我不是西晉皇帝,是不是我們之間就會有可能?如果我也能給你,你想要的一生一世只一雙,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百里雲霄甘為你肅清六宮,只娶你一個,我願為你敗光西晉也從未妄言你可知道?那日我所言,並非只為幫你維護你,我所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話,是我想做的事,怎麼,你不相信?」
「可我這輩子卻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清醒過,我清楚的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這裡住進了一個你!!」男人伸手落在自己的胸口,眸光直視著月華之下女子沉靜的眼眸,那雙鳳眸無比的平靜。
平靜到未因他的話掀起絲毫漣漪。
男人唇邊的笑容因而多了些許的苦澀:「我從未這麼清楚的知道安夙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的主人對我的意義,你和我說你和我永遠都沒有可能,你說你愛的人不是我,可是我卻是真的愛上了你!!」
「不是因為想要報復他,更不是因為想要征服你,你可知道你昏迷重病時我是真的很擔心你,你可知道你昏倒在我面前時我是真的怕你會死掉,你可知看你在我面前被傷被抓,我又有多痛恨自己的無能竟救不了你?」
「所以沒有其它的原因,只是因為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可你卻道我們之間連朋友都不算是,小東西,如此你說我又該怎麼辦呢?」宗政明淵的聲音透著幾分的低沉,眸光就那樣直直的垂落在女子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看著,看著那張讓他曾經想要利用,曾經也為之心疼的雙眼。
或許他當初就不該虜走她的。
如此他們不會有那麼長時間的相處,他也就不會因而陷得這麼深,如果不陷得這麼深,就不會有今日的難堪,更不會體會到今日被明言拒絕的痛苦,想想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得不到呢?這世上千嬌百媚的女人又有多少?
數之不盡……
可這世上偏偏就只有一個安夙。
「……」
安夙亦抬頭看著宗政明淵,男人沉寂的眸光里似氤氳著團團的黑雲,那黑雲遊移密布中卻又似有火焰在熊熊的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