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用一生,謀一人

番外一用一生,謀一人

巍峨的府門前,還是那兩尊鎮府麒麟石獸,還是那塊楠木牌匾,整個府邸披紅掛綠,到處都是熱鬧喧囂的聲音。

後院的閣樓里,百花竟放,蝶舞鶯啼,一派春光正好之景,細細的陽光透過雕窗撒落在廂房,隨風搖曳的素色紗帳里,男子眼睫輕眨睜了開來,他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環視著屋中熟悉的擺設,凝著掛在牆上的那一幅又一幅畫像,伸手輕觸著畫像中的人兒。

如勾如畫的眼眸盈著淺淺柔和的笑意。

他正要往外走。

吱嘎……

房門突的打開,轉身門口卻是站著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圓圓的小臉兒帶著嬰兒肥,黑漆漆的眼睛極為靈動,不停揉眼震驚狐疑惑的動作,頗有幾分的傻氣也頗有幾分可愛,那眉眼五官落時男子深遂的眼裡,和那畫中的小男孩兒竟是頗有幾分像。

「咦,你真的醒了啊,原來我真的沒有做夢,你真的醒了,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很久,我做夢都盼著你醒過來呢!!」小丫頭蹬著小短腿就要往男子面前跑,卻未注意到腳下的門檻。

腳下一拌,整個人便朝門裡栽了進去。

嘭……

小丫頭摔倒在地,哎呦叫喚一聲,捂著撞紅的額頭,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憋著淚花兒上前,肥肥小手便扯住男子衣擺:「你怎麼都不拉我一把,沒看到我摔倒了,我這裡好疼,你快點給我吹吹。」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男子垂頭凝著小女孩兒開口,許是因為已經太久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有些僵硬也有些嘶啞。

「大哥哥,我叫明樂,我是專程來王府看你的啊,我……」小女孩兒話還未說完。

男子卻已本能撇頭看向房門口,蒼白的臉龐之上,略失血色的紅唇便那般輕輕的勾起,深遂如曜石般的眼瞳里定格那抹纖細身影。

仍是那身素白錦袍,滿頭青絲高束,身後還背著包袱,滿身風塵僕僕,仍舊是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仍舊是那張瑰麗的臉龐,仍舊是記憶中那雙清亮的鳳眸,仍舊是那般清冷的眸光,只此刻那雙眸子里卻是盈著淚光。

她就那般在站在門口,凝著屋中那道身影,怔怔的也痴痴的看著,眼帘也不敢去眨,她生怕只要自己眨眼,眼前的人影就會無數次她渴望的夢境一樣,全都是水月鏡花,只要眨眼醒來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不見。

小丫頭半晌沒聽到迴音,有些奇怪的看過過去,瞬間睜大了眼睛,看著站在門邊兒的人,又抬起頭看向牆上掛著的畫像,圓滾滾的大眼睛里再次浮上狐疑的光芒,那個男人為什麼會和畫中人長得好像那麼像?

「阿瑾……」

那一聲輕輕的低喚,就那般落入耳中,像是已隔了千年萬年,卻又仍舊那般的素雅清淺,仍舊那般的柔軟溫情。

安夙抬手狠狠在自己臉頰上掐了一把,疼,是那麼清晰,她一步步上前走到男子面前,伸手輕觸著男子的臉,輕觸著男子的眉眼和五官,感受著指尖他溫熱的溫度,感受著他噴撒而出的氣息。

晶瑩的淚珠就那般奪眶而出。

「八年了,我回來了,你醒了,真好……」喉頭似被什麼東西塞住,明明有千言萬言想說可最終卻只化作短短的一句。

八年的南征北戰,她從離開便再沒有回過帝都,再沒回過碧落山,她聽他的話去完成他的心愿,她想要替他做些什麼,他想讓天下一統,那她便用盡全力的去做,她想只要她做到了,他就會醒過來了。

她相信他不會騙她。

他說過只要她在,他便一定會在。

「對不起……」

男子輕喃著,聲音里難掩歉意和心疼,他伸手觸著女子粗糙的肌膚,吻去她臉上的淚水,撫著女子手上的傷痕,眼裡亦凝著淚光,於他來說時光好像一直都只停滯在夢裡,八年時間他只不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可睜眼再醒來八年已過,八年漫長歲月,於她來說又是多麼煎熬,那種等待的滋味,沒有人會比他體會的更深,他竟讓她的阿瑾等了他整整的八年,八年的征戰之苦,八年的刻骨相思,八年的殷切祈盼……

他竟在八年後才醒過來。

八年前他選擇殊死一搏,以此來求得她的諒解,所以在知曉姜禹本命天蠶盅的特性后,他才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請凌雲和寒舟一起幫他融合天盅盅,因為他欠她一條命,還是她最在意的人的命,他必須要還給她。

可他仍舊想要留在她身邊。

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死,而天蠶盅是他唯一的一線希望,如果他真的難逃過那一劫,如果他真的死了,她還有很多疼愛的他的人陪著,還有他留給她的楚朝的擔子,還有那個一統天下的得任,時間總會慢慢沖淡她的傷,他想她總會慢慢的好起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波陣法餘威的力量太大,不止姜昃當場身死,他亦是真的差點隕命,若非有其它四人抵擋了一部份,就算他體內有天蠶盅也絕不可能還留下那口氣在。

可也因此他昏迷了八年的時間。

八年裡他並非毫無知覺,偶爾也會有意識,白樺寒舟還有卓翼每天都會和他說很多話,他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他知道她看到他的信,如他所想這八年裡她回了楚朝掌政,這八里里都在外征戰。

而這八年裡他實際一直都呆在碧落山,泡了長達八年的天然葯池,義弟不知為他尋來多少的靈藥,直到月前他的身體穩定,而邊關傳來了捷報。

寒舟這才帶他回了楚都,回了陵齊王府安夙的閨閣中休養,而他身體五臟雖被完全修復,可是因著他的身體逐漸復原,原本被壓制在他體內沉眠的無憂情盅也因而蘇醒過來,已然辛苦八年的天蠶不得不再花大力氣來吞噬情盅。

這也是為何他遲了一個月清醒的原因。

「不用說對不起,以後守著我,守我一輩子,如果你敢再離開我半步,再敢拋下我,我就打斷你雙腿,我真會打斷你雙腿,大不了我照顧你一輩子,我告訴你我真的會,我真的會……」

安夙搖著搖頭,她揪著男子的衣襟狠戾的威脅,然則那聲音卻哽咽著,紅紅眼眶裡,才被吻乾的淚水仍在肆意的崩流。

「好,陪著你,守著你,再也不離開,我是你的,這輩子都是你的,以後供你驅使……」錦笑著,笑著吻去她的淚,一輩子不離,二十三年後他終於等到他想要的。

他用他的一生只為謀她一人。

二十三年過去,那些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仇恨,終於隨著逝水流光,隨著輕風消失在天地之間,消失在他們之間,他和她終於再沒有任何阻隔,兩顆心終於緊緊的靠在一起。

「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永遠都不準離開我……」安夙的聲音霸道這刻霸道至極,她說著卻是驀然踮腳,雙臂環上了男子頸脖,唇前湊也覆上男子的唇瓣。

她用力親吻著也吸吮著獨屬於他的氣息,像是要將失去的這八年時光全都補回來,像是要藉此告訴他,她對他的所有思念。

八年很漫長……

可還有什麼會比此刻,他們能夠再見彼此,能夠再感受到彼此,能夠再相擁彼此,能夠在往後的日子裡相守一生,更為重要呢?

窗外春風徐徐的拂過滿室溫馨,那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后的春暖花開,從初見到今天,整整二十三年過去,當年那個少年諾言,終於不再只是諾言,終於得以實現。

錦歸錦歸,無瑾不歸……

沒有她,他又怎麼會捨得就那樣離開人世,所以他如約的醒來,八年後他的阿瑾子也如約而歸。

「羞羞臉,兩個大男人親嘴嘴,真是羞羞臉……」

廂房之中男子與女子緊緊的相擁相吻,整個世界彷彿都只剩下彼此,直到稚嫩的童音響起,兩人才終於停了下來。

安夙垂頭有些詫異的看過去,這才發現男子腳邊,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卻仍抓著男子素白的袍擺,使勁兒扒拉著想將兩人分開,累得氣喘吁吁還一手刮著自己肥嘟嘟的小臉兒,那小模樣兒極為可愛又鬼靈精怪。

「她是……」

「我也不知她是誰,不過阿夙不覺得她和幼時的你有幾分像?」錦拿帕子擦去女子臉上的淚痕,若有所思道。

對於打擾自己和阿瑾親熱的小丫頭,他自是不甚喜歡的,若非那張足與小阿瑾四五分相似的小臉兒,早在她拽他袍子時,怕他便會將她給拂開了,兩個人長得太像,像得讓他初見時,從震驚到心慌。

他甚至差點以為那會不會是阿瑾的女兒?

「你是明樂?」安夙狐疑開口。

「是啊是啊,我是明樂,那你又是誰?」

小丫頭那頭點的像撥浪鼓:「為什麼你和我三姨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呢?可你明明就是個男的,難不成,你是我三姨的兄弟?可我怎麼都不知道我娘還有個弟弟呢,我娘明明就說,我外祖母生的都是千金寶貝,難道你是我義母生的,不對不對也不對啊,娘說義母就生了少陽叔叔和我三姨兩個人,沒別人了呀,那你到底是誰啊,還有你幹嘛摟著我大哥哥就親?」

小丫頭一通話那可叫一個亂,說到最後指著安夙滿臉質問。

「大哥哥?」

安夙聞言差點笑出聲:「小丫頭,這是你姨父你知不知道?至於我,你不是都看到了,你呢得管我叫聲三姨!!」

「你就是我三姨,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可我三姨不是還在邊關么,我爹說了三姨得半個月以後才會回來,誰知道你會不會是壞人假冒的??」

「我是假冒的?你的名字可都還是我給取的,你不信的話,去問問你爹和你娘不就知道了。」遙想當初歸都回家時他被家中奴才攔,八年未歸,今日竟又被自己個兒小侄女兒給當成冒牌兒貨。

安夙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哼,我這就去問,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告訴你啊,我爹和我娘還有我哥哥就在王府我去問問就回來,你就在這裡等著,還有你不能把我姨夫拐跑了,我三姨可是最厲害了,你要是敢拐跑我三姨夫,等我三姨回來,肯定會一槍把你戳得滿身窟窿!!」

「好啊,你去,我就在這裡等你。」

小丫頭揮著拳頭威脅,安夙只淡定的應聲。

小丫頭得到回應,這才邁著小短腿兒一路小跑出了房間,都不見人影兒還能聽到那稚嫩的喊聲:「爹,娘,哥哥,你們快來啊,快來啊,這兒有個男人說是我小姨,爹娘,哥哥你們快來啊,那個男人說她是我小姨哎……」

屋子裡安夙忍不住輕笑出聲。

然則,待到眾人趕來時,卻只看到屋子裡面空空,一直躺在榻上的人竟也消失不見,唯一那桌上多了個包袱。

紀老太君杵著拐杖,看著空空屋子轉頭問小丫頭:「小明樂皇上人呢,你不是說你三姨回來了,人在哪兒呢?」

「咦,人呢,剛剛都還在這裡啊……」小丫頭一臉蒙蒙的表情。

「老太君您別急,我想必是大小姐帶走了皇上,您看那包袱還在,人不會走遠的,老奴這就派人去找找看。」舒嬤嬤開口道。

「不用找了。」

「蘇相,皇上龍體貴重,萬萬不能……」老太君肅色,這皇上呆在王府里安全便得由他們負責,可這人說沒就沒了,她哪能不派人去找,雖說小明樂說裳兒回來了,可他們都沒看到人不是。

蘇長卿的視線從手中信紙上抬起笑道:「老太君不用擔心,皇上是自己醒了過來,皇后也的確是回來了,這是皇後娘娘留給老太君的信,皇后還道王爺和紀世子還有世子妃,最多半個月就回,到時就會有人叫您曾祖母了。」

「曾祖母?」華髮滿頭的老太君征了下。

蘇長卿點頭笑回:「世子妃已然有孕在身,所以路程行的慢。」

「夫君,妹妹她真的回來了?」蘇長卿身畔,面容嬌美,卻大腹便便的女子滿臉喜色,聲音里盈著淚光。

蘇長卿將信紙遞給老太君,握著女子的手笑著回:「阿夙的字跡我已經看了不下千萬遍,這麼多年了,我又怎麼可能會認錯呢?菱兒不必擔心。她,是真的回來了,一個在外征戰八年,一個昏迷整整八年,好不容易相見,我想他們定然有很多話要說。」

「我想三姐定是知道皇上身體大好,不日就要蘇醒,專程趕回來的,只要她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老太君身畔丁凝瞧著信紙上的字跡,那眼裡也是凝著淚花。

寒舟趕緊將其摟在懷裡,伸手替其擦著眼淚:「如今大哥醒了,師妹也已經回來了,天下也安定了,這是天大的喜事,你該笑才是,怎麼又哭了,你和二嫂都快臨盆了,不能如此大喜大悲……」

「我只是高興……」

「好好好,皇上醒了,裳兒回來了,總算也有人叫老身曾祖母了,當真是喜事臨門,去,舒嬤嬤,你去,快去掛上鞭炮好好的放一放,趕緊安排好了,等著王爺世子他們回府。」

「好,老太君,奴才這就命人去安排,蘇相,寒莊主,幾位也請去前廳里奉茶吧。」舒嬤嬤將老太君扶出了屋子,眾人也都褪了出去。

屋子裡小丫頭扯著十一二歲的男孩兒衣襟。

「哥哥,那真是我們三姨么?」

「你看的到的人是不是和她長得一樣?」男孩轉身指著牆上一幅畫像,摸著女孩兒的頭笑問。

小丫頭認真的看著畫像,又認真的歪著頭想了想,點著腦袋:「對啊,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哎……」

「那就不會錯了,她就是我們三姨,也是哥哥的,師父。」男孩兒說著再次抬起頭,看著那畫像許久,那眼神卻有著與同齡的孩子不同的成熟穩重。

男孩兒牽著女孩兒出了屋子。

寂靜的閣樓里卻是再次出現兩道身影,同樣都是風塵僕僕,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多少痕迹,兩張同樣俊美的臉龐,一個俊美如仙,一個仍是那般狂放不羈,然則那兩雙眼裡卻多了歲月的沉澱。

「他醒了……」

「嗯,醒了……」

「我們也把她安全的送了回來,我打算回去雲海之顛了,你呢,還打算繼續死皮賴臉的賴在這裡?」

沐白望著蔚藍的天際,凝著那兩抹身影最終消失的方向:「我想他們,應該是去了迴風崖吧,那裡是他們初遇的地方,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天,能看她開心的哭,開心的笑,我知足了。」

八年的陪伴,那麼多個日日夜夜,足夠他回味一生了。不管是他還是千菩提遇到她,都比他晚了一步,或許就是因此便註定了,不論有多愛,他們都不能往前只能默默的守護,只能遠遠的祝福。

「別在本莊主面前說的那麼感慨又陰陽怪氣,本莊主知道,國師大人你心胸寬廣又悲天憫人,你就直說想轟我走得了,不就是怕我留在這裡,和他們搗亂想把小師妹再搶回來,不就是怕小師妹會為難愧疚?」

千菩提甩了甩額邊的墨發,滿臉哧笑道:「本莊主承認輸了,本莊主是搶不過他,誰讓我家小師妹對他死心塌地呢。不過要走那也得討回前債再走,那傢伙陰我這麼多回,讓我小師妹等了他一個七年,又等他一個八年,女兒家大好的年華全浪費在他身上,他以為就這麼過去就行了?」

「等到討完債,本莊主就回去逍遙江湖,重返本庄的的花叢,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給本莊主生個大胖小子,等到小師妹的女兒出生,本莊主就教臭小子把小丫頭拐回來做本莊主的兒媳婦兒,本莊主遲早也會扳回這局。」

「呵呵……」

沐白聽得忍不住笑低笑出聲:「等你找到,等你兒子出生,再等你的孩子長大成人,那至少也是二十年後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都五十多歲了,況且你怎麼敢保證你夫人給你生的就一定是大胖小子,阿夙生的就一定會是女兒?沒準兒是倒過來的呢,那你要不要把你女兒,嫁給阿夙的兒子?」

「你放心,本莊主一定會督促他們多生,總會生出女兒來的,你看看不管是小師妹的親生母親,還是小無雙的生母,命中都帶女,所以本莊主覺得這個你不必多操心,和我去喝酒,就算是要走,也得等他們回來辭行再走,再說雲海之顛有你老爹在,你急著回去幹什麼,打了這麼多年仗總算歇下來,不如你也和本莊主一起去遨遊江湖……」

千菩提摘拎著沐白的衣襟,強將人拽出王府,臨了轉頭看著屋中掛著那一幅幅畫像,腦海里浮現的卻是當年碧落山裡初見的那張幼小臉龐。

八年的陪伴終於走到盡頭,卻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看著屋中那兩道相擁的身影,聽著女子哽咽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世上也只有那個人,可以讓她哭,可以讓她笑。

那兩個大傻瓜,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總算是走到一起,以後不用再分開,不用再遠隔千里的思念擔憂,從今以後他們之間,應該會被幸福填滿了吧??

至於他,心中早就裝著一個人,填滿了他整顆心,今生還能遇到一個能走進他心裡的人么,這個問題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人生總算認真愛過,還愛得如此刻骨銘心,所以即使求而不得,即使他和她只能錯過,可看著自己愛的人過得幸福,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將她交給她最愛也最愛她的人,交給自己的兄弟,他想足夠讓他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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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權謀:紅妝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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