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關於父母
關於父母,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話好說。
跟世界上的大多數孩子一樣,金鈴也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
金鈴的爸爸姓金,名字叫金亦鳴,在本市最著名的一所大學里教書,副教授已經當了5年,目前正在往教授這道門檻上跨越,因此挺忙,不怎麼管到家裡的事。金鈴大多數的事情是跟媽媽說。
40歲的爸爸長得寬厚結實,如果不是臉上那副挺講究的眼鏡,看著就像足球運動員,不像學者。金鈴的體型就是從爸爸那兒遺傳得來的。金鈴有時候從鏡子里看自己胖胖的樣子,忍不住埋怨媽媽:「你那時為什麼不找一個像『佐羅』那樣漂亮的丈夫呢?」媽媽打趣說:「那不就沒有你了嗎?」金鈴的回答非常自信:「不,我會以另一種形象出現。」金鈴媽媽不敢再跟女兒說下去。她有時候覺得金鈴懂得的東西太多,思考的問題也太多,這也是導致金鈴學習不能專心的原因之一。
金鈴的媽媽姓趙,叫卉紫。不熟悉的人容易聽成「卉子」,覺得像日本名字。從前的王老師就問過金鈴:「你媽媽是不是有日本血統?」其實媽媽長得高高大大,半點也沒有日本女人的模樣。
趙卉紫在本市一家效益很不錯的以女性為主要讀者對象的雜誌社上班,負責編幾個文藝性的版面。她從前的大學同學,如今有不少是作家、編劇、導演、記者之類的人物,因此她組稿並不困難,每月在家裡打幾個電話,收到稿件后編排一下,交給版面編輯,基本上就沒事了。雜誌社實行的是彈性工作制,上班不上班沒有太大的關係,你說你今天外出組稿去了,誰能知道你真的外出了還是貓在家裡幹家務呢?
想當年,學生時代的趙卉紫也曾雄心勃勃的。班上的女生曾經討論過很長一段時間有關「底色」的問題:一個家庭中,只能確保有一個幹事業的人,這樣的家庭才能穩固,所謂紅花還得綠葉扶。那麼妻子和丈夫誰當誰的底色呢?也就是說,誰退居家庭、操持家務、管理孩子,誰一門心思奔事業奔前途將來得諾貝爾獎、當部長總理?趙卉紫在同學面前宣布:找一個甘當底色的丈夫!
結果她跟金亦鳴結了婚。十幾年的婚姻生活中她給金亦鳴當了底色。
趙卉紫並不抱怨,生活就是這樣,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行。你沒法預料到一二十年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能一步步地走到哪兒算哪兒。
憑良心說,金亦鳴當爸爸也不是不努力,只是他這個人幹什麼事情都太認真太投入,常常反過來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舉例說吧。
金鈴小時候吃的是奶粉。有一次家裡奶粉用光了,趙卉紫脫不開身,讓金亦鳴上街去買。金亦鳴倒也樂於從命。一去去了3個鐘頭,金鈴在家裡餓得哇哇大哭,硬是不見金亦鳴的影子。原來他跑了十幾家商店,仔細地對比了幾十種中外奶粉包裝袋上列出的成分配方,覺得這個牌子有這個牌子的長處,那個牌子又有那個牌子的優點,權衡來權衡去,怎麼也決定不下來,最後還是決定向夫人彙報了再說。他兩手空空跑回家,氣得趙卉紫翻著白眼說不出一句話。
金鈴快1歲的時候,正是盛夏。一天中午,趙卉紫要去編輯部送稿件,責令金亦鳴帶孩子睡午覺。金亦鳴完成這個任務同樣一絲不苟。女兒睡熟了,他自己也摟著女兒睡熟了,直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趙卉紫送完稿件趕回家一看,差點兒笑得沒背過氣:金鈴一泡尿已經把父女倆的短褲浸泡得濕漉漉的,兩個人卻是頭挨頭呼嚕成一條聲。
還有一次,是金鈴略大一些的時候,她吵著要去動物園看梅花鹿,當爸爸的自告奮勇帶她去了。那天天氣不太好,剛到動物園,天就開始刮大風。照理說,這樣的天氣,帶孩子看一看梅花鹿就應該趕緊回去,金亦鳴卻認為既然來了就該認真地把動物全部看完。一看看了兩個小時,金鈴凍得小嘴發青,回家就發高燒,得了一次肺炎。
從此趙卉紫對金亦鳴的家務能力完全死心,再不指望他能幫忙撐起半邊天了。想做而能力不夠是一回事,有能力而不想做又是另一回事,二者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趙卉紫對金亦鳴並無抱怨。
關於他們家的經濟收入,情況是這樣的:趙卉紫的雜誌社因為效益不錯,除了按月準時開工資外,或多或少還能發些獎金,逢年過節都有實物發放,算是過得去。金亦鳴的工資比趙卉紫略高,獎金和實物卻是基本沒有。從前金亦鳴讀研究生的時候,家裡的經濟情況一度非常緊張,近幾年金亦鳴反過來帶研究生,情況就大有好轉,因為他們研究的一些項目可以跟實際應用掛鉤,這樣老師就可以提成。雖然一筆錢提到系裡,要層層上繳,還要照顧到二線員工的方方面面,分到金亦鳴手裡就沒有幾個,但有總比沒有好。再就是金亦鳴時不時有論文發表。最早時發表科學論文要自己掏錢贊助,後來金亦鳴申請到了科研經費,發表論文的贊助費可以從科研經費中提取。金亦鳴常常能把一兩張綠色匯款單交到趙卉紫的手上,一家人皆大歡喜。
總的說來,這一家的經濟情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金鈴在學校的學習情況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