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迷局、花落誰家
玲瓏輕敲房門,進入笙歌落的房間。笙歌落深深呼吸,垂首沉默,雙目赤紅。玲瓏期近,溫柔地將笙歌落攬入懷中,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肩膀,並未說話。
玲瓏忽然感到胸前一片涼意,低頭一看,昔日的堅強和高傲盡數卸下,笙歌落的淚水滾滾流淌,身軀輕輕顫動。
紫嫣與眾人相處雖不足二月,可如同一家人,忽然消失於眾人面前,換了是誰心裡能好受?香消玉散,可憐可嘆。
笙歌落抬頭,淚眼朦朧中,玲瓏清秀的容顏如畫,苦澀一笑,一躍而出。
這是強者的天下,弱肉強食是大自然的天理!適者生存!
竹林里,碧水劍揮舞如風,劍劍波瀾壯闊,劍林一色。綠浪衝天炸爆,斷劍翠氣滔天。碧水恣意流淌,笙歌落縱聲狂嘯,如痴如狂。
一個寂寞的夜,一柄森寒的劍,一個悲傷的人。
這個夜晚,此片森林,碧水浩雪成了最美麗的風景,也是最凄涼的晚照!
今夜過後,是否有人心寒如冰,誰會知曉?
殘月坐在冰雪之上,渾身冰霜,嘴唇烏青,依然毫無進展。
解語凝神盯著他,清秀雅緻的眉毛微蹙,暗道:「小殘月心智未開,愚蠢無雙。怎麼辦?難道姐姐真要犧牲自我?」
「殘月,你過來抱著我。」解語招招嫩白的小手。殘月猛撲上來,將解語抱在懷中。「手別亂動,向里走。」解語正色道。
殘月左手抱住解語的身軀,右手攬在其肩頭,磨蹭地走著。
「兄台,繼續向里走。」解語招呼道。殘月全身冰冷,顫抖不止,忽然覺得解語嬌小的身軀也在顫動,心下一顫,駐足不前。
「繼續走。」解語喝道。殘月見解語漸顯怒意,心下一怔,急忙運氣將解語護住,大步向里走去。「兄台,快點好不好?」解語輕輕拍打殘月臉龐。殘月奔跑如飛,一路馳騁。
殘月低頭看來,解語滿身冰雪,嘴唇青紫,唯有兩隻眼睛閃著柔和的光芒。
二人到達冰封窟盡頭,天寒地凍,酷寒無比。殘月急忙盤腿而坐,調運真氣。解語顫抖著抬起頭,二人目光相會。
「兄台,你不努力,我便會凍死。」解語甜甜一笑,說完,闔上雙目。
殘月漸轉空明,心中明澈,聚精會神調集真氣。
片刻之後,酷寒的感覺更盛,直涌全身,血液似乎僵住,突然想到懷中的解語。二人相處不過數十日,殘月忽然發現這個小女孩討人戀愛,笑顏離俗,三千佳麗頓無顏色。
「兄台,你不努力,我便會凍死。」聲音猶在耳邊回蕩,卻感覺不到解語的絲毫氣息,登時面如土灰,想起身,沒有成功。
睜眼看向解語,解語白面如雪,眼睫儘是冰霜。凝神探查,聽不到心跳聲。一顆心驟然跌至谷底,想說話,臉已凍僵,發不出聲音。
心下驚懼,一顆心似要跳出喉嚨,慌忙運氣,不敢再多想。牽動渾身可用的神經和思維,一股腦兒投射丹田,調集真氣。並不純凈猶自夾帶陰氣的真元在全身大穴沖爆激射,循環不已。
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殘月睜開雙目,解語絕色的容顏近在咫尺,青絲如同白絲絛,垂直而下。
凝神體會,依然感覺不到她的任何生氣。殘月如萬劍穿心,刻骨地疼痛,疼得似要窒息,疼得渾身痙攣。
清冷的空氣繼續襲來,解語的雙目漸漸被冰雪覆蓋,渾身如同一座嬌小的冰雕,散發著白亮的光芒。「解語,解語。」殘月撕心裂肺地痛哭。
冰天雪地,萬物俱寂。殘月寒徹骨髓,身體似已凍僵,一顆心越跳越慢,要停止了嗎?疲憊和絕望齊齊襲來,思維漸漸失去,朦朧中,只有些許模糊凌亂的片斷劃過腦海,雙目終於閉合。
絕望!傷痛!這感覺如此熟悉,情思牽動,腦海中另一張俏臉飄過,淺淺酒窩,柔柔笑意,香香,殘月的眼淚流了出來。
「香香。」殘月思維翻騰不已,過往種種浮現腦海,最後停留在解語的笑顏和稚嫩的聲音上:「兄台,你不努力,我便會凍死。」
殘月隨即收斂心神,心無旁騖,重歸寧靜。
丹田處忽然有熱流漸漸散開,流轉四肢百脈,殘月心如止水,輕輕呼吸吐納。
忽然傳來解語的心跳聲,殘月心下一喜,渾身充滿激情和力量,暗道:「冰寒終會過去,艷陽必將普照。北國豐茂,柳絮飄搖,又是一年春好。」
渾身漸漸暖和,頭髮之上的冰雪有一處化作點滴水珠滴下,「啪」地一聲,平凡至極的水聲,在殘月聽來卻比什麼都來得驕傲。如果殘月雙目是睜開的,赫然會發現水珠滴下處有一縷光,解語的玉指正沖著那裡。
有時候,人需要的只是一點點鼓勵和肯定。宇宙無窮,人生渺渺,誰不想在這瑰麗世界劃過剎那的光?天地之大,能人輩出,想要脫穎而出,談何容易?
你懈怠了嗎?你想要放棄嗎?那夢想和心中柔軟的地方灰飛煙滅只在一念之間!
殘月甜甜一笑,暗運真氣。突然發現暖流消失,心中慌張一閃而過,隨即凝神屏氣,堅持著,堅持著------
夜已深,風驟起。眾人安靜地睡去,卻有幾個蒙面人正緩緩靠近一品紅下榻的房間,目光不時相會,似有敵意,看來並非出自一路。
燈火已熄,一品紅並未睡在床上,依然在其巨大的轎子內。
一中年男子忽然大步走來。星目斜眉,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一身烏金衫,隨意束一條絲帶。中年男子敲敲一品紅的房間,恭敬道:「小公主。」一品紅的聲音傳出:「愛卿,請進。」
眾位黑衣蒙面人凝神屏氣,細心探查。
中年男子龍行虎步,進入其中,躬身參拜道:「微臣見過小公主。」「是星神呀,長途跋涉,愛卿辛苦。時間不早,洗洗睡吧。」一品紅從轎子里緩緩走出,紅色衣衫格外眨眼,在昏暗的燈火下,妖嬈嫵媚,清亮奪人。
「刑迦烙閉關方出,沒有好好效力,罪該萬死。」中年男子感慨一句。「愛卿言重!奔波勞碌,早早休息吧。」一品紅擺擺手。
「手下告辭。」刑迦烙緩緩退出,左右觀看,低聲笑道:「時間不早,各位也洗洗睡吧。」星神既然在此,誰敢放肆?眾位黑衣人眨眼消失。
一品紅重歸轎子,木無表情,突然眼中閃過一絲厲芒,轉瞬即逝,道:「邊立涯,東方胭脂,書滿院,櫻王,武通天,宵小之輩!」闔上雙目。
眾人上路,路過峽谷,紫雪粗略掃過一遍,暗道:「風景優美,若非著急尋找殘月這個混蛋,當真在此逗留一番。」
翠氣滔天,綠光一閃,出現一個碧草人。手持六尺長鐧,當路而立,怒視眾人。此人正是天龍教之人,月前將白流星一招擊成重傷。
「星神在此,還不逃命。」刑迦烙喝道。碧草人眼神微斂,凶光大盛。「哎呀,娘來,小公主,我逃命去也。」中年男子抱頭鼠竄。
眾人恍然大悟。瞞天過海,此人竟是一名冒牌貨。
碧草人掃視眾人,看向一品紅的轎子,伸出碧綠的手,冷冷道:「同舟渡給我。」
一隻捲軸從一品紅轎子里拋出,碧草人伸手接住。
碧草人並未翻看,又道:「命給我。」東方胭脂微微一拜道:「晚春明媚,百花盛開。不知大賢此言何意?」
碧草人瞥東方胭脂一眼,收回目光,冷冷道:「命給我。」東方胭脂曖昧一笑道:「將赤蓮清香給你,你看可好?」
紫雪冷冷瞪東方胭脂一眼。碧草人看向紫雪,碧眼絲毫未起波瀾。「咱們可沒得罪你,你這算攔路打劫。草兄,你戴那綠帽子可真不錯。」紫雪笑道。
碧草人冷笑兩聲,緩緩抽動長鐧,碧光暴閃。眾人凝神戒備。東方胭脂將腰鏈摘下,一抖,化作一條粉色九節鞭。
碧草人看向東方胭脂,雙目一轉,碧鐧閃電擊出,接著東方胭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紫雪已經飛身將其接住。
碧草人嘴角牽動,掃視人群,看向邊立涯,一鐧劃出,邊立涯倒飛而去,口噴鮮血。「夠了,你到底想要什麼?」紫雪喝道。此人武學果真高深,防不勝防。
碧草人看向君山銀針,翠氣動蕩,長鐧斬下。玉劍橫檔,驚雷滔天。虹光迷離,五彩斑斕。紫雪被碧草人劈入地下數十丈。紫雪擦擦嘴角的血跡,一躍而上。
「看你們流血,我很開心。」碧草人笑道。笑完看向李煙兒,淡淡一笑,看向一品紅的轎子,化作碧氣消散。
「啊!」東方小撂被擊飛,身在空中,一口血箭噴出。紫雪飛身將其接住。東方小撂在笑,沖紫雪甜甜地笑著,小手顫顫悠悠地抬起,撫向紫雪的臉頰。
紫雪凝神盯著他,雲眉微微蹙起,卻並未躲開。尚未接觸,東方小撂業已昏迷。鮮血淋漓的嘴角猶自帶著笑意,眉宇舒展。
「耀武揚威嗎?」紫雪喝道。將眾人放在一品紅的轎子上,拍拍被震懾的轎夫,道:「走吧。」眾位好漢滿面鐵青,扛起轎子奔跑如飛,果真只懂輕功,紫雪想不明白一品紅為何會選這樣的轎夫。
碧草人並未向轎夫出手,未向李煙兒出手,未向一品紅出手,是何原因?紫雪在思考。
不歸林,一品紅一句話,蛇人溜之大吉,又是何故?世人皆說一品紅與星帝閉大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歸來近半年,不見星帝露面,莫非是一場局?碧草人出現之後說的第一句是「同舟渡給我」,若一品紅手中所持乃真跡,為何給自己看呢?
紫雪想到此處,破空聲傳來,一品紅的轎子里拋出東西。紫雪瞥一眼,正是撕成兩截的捲軸。贗品?真跡究竟花落誰家?
紫雪忽然覺得一品紅或許能看清自己心中所想,隨即悠哉的樣子,不再多慮,只是渾身尚在劇痛之中,強自忍住。
「月華雙絕,絕個妹呀,被人打得毫無反擊之力。」紫雪惱怒無比,忽而一樂:「仙子容顏絕色,這可是沒得比。」眉開眼笑,似乎忘記疼痛,歡快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