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早起撼風鈴(17)

第158章 早起撼風鈴(17)

當年有些粗糙的鐲子,現在已經光滑如玉,泛著瑩瑩的光澤。

她清楚的記得,那年的年夜飯,他給她戴上這個鐲子的時候,說是新年禮物,並對她說:

「你已經拿走了我的心,無論你去到哪裡,我的心都跟著你,只有你在我的身邊,我才能活。」

「還有,無論你去到哪裡,都要記著回家的路,要記得我在等你,等你回到我的身邊,此生不變。」

思白記得,男人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然後,兩人竟抱頭痛哭,傷心欲絕,好好的年夜飯,竟變成了告別飯一般。

正月初三日,是殷秋的生日。

男人的傷口癒合得快,儘管走路還拄著拐杖,但已經影響不大了。

他早早的下廚,煮了一碗長壽麵給她吃。

他褲兜里的手,拽緊了拳頭,東西握在手心裡都汗濕了,猶豫了很久,才一咬牙,視死如歸的把手伸出來,攤開手,遞到她的面前。

「那個,這個,給你......生日禮物......」

在台上發言不用稿子的男人,此刻居然紅著臉,語無倫次的,別彆扭扭的。

殷秋看著他的手,掌心裡一枚戒指,銀質的,手工粗糙,說多醜陋就有多醜陋。

殷秋伸手接過戒指,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男人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紅著臉說:

「那個,你別嫌棄,現在市面上基本找不到這些貴重的物品,我也是找了很久的老匠人,求他教我打的,那個,手工不是很好。你......別嫌棄。以後......我給你換更好的。」

「嗯,你給我戴上吧。」

這下輪到男人吃驚了,他沒聽錯吧,她居然不嫌棄?男人頓時心裡就開出了一朵花。

「你可知道,接受了我戒指代表著什麼?」

「嗯。」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可願意?」

「嗯。」

殷秋的臉紅紅的,低垂著頭,那嬌羞的小模樣兒,惹得男人的心裡直痒痒......

那一晚,殷秋做了一桌子的菜,兩人喝了好多酒,在酒精的作用下,兩人抱成了一團,衝破了最後的防線,在一起了......

李中白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腦袋昏沉沉的疼,腦子裡殘留的破碎零星的記憶片段,激烈而混亂的畫面,仍然在衝擊著他的心臟。

他模模糊糊的記得,女孩一邊扯他的衣服,一邊在他耳邊呼著熱氣,喃喃低語:

「中白哥,我愛你......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給你,無怨無悔......你要記住我,永遠不要忘記我......中白哥,我愛你......」

她好像還呼咽的哭了,是他把她折騰哭的嗎?

頭疼得真是難受,李中白下意識的就去找身邊的人。

他伸手一摸,身邊的被窩是涼的,心裡一驚,騰的就彈跳了起來。

匆匆的扯過衣服,披在赤裸的身體上,不顧還受傷的腿,急吼吼的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不見人,心急得不行,連著房前屋后的竹林小溪,都翻了一個遍,還是沒不到。

心裡的恐懼感在慢慢的擴散,在一點一點的摧毀著他的意志。

「她是走了嗎?她真的走了嗎?」

「她真的丟下我走了嗎?」

「她真的那麼狠心,毫無留戀的就走了嗎?」

李中白失神的望著空蕩蕩的房子,一遍又一遍的發了瘋的問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這麼狠心的。」

男人又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殷秋可能就是煩悶了,出去散個步,隨便逛逛什麼的,一會兒就回來了。

無論如何,他得找到她。

李中白又擴大了尋找的範圍,直把周圍的山林都找過了,還是不見蹤影。

天黑了,冷風呼呼的吹,李中白卻毫無感覺,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人偷走了,只剩下了一具軀殼。

他絕望的坐在門口,望著黑咕隆咚的天空,聽著竹林里沙沙的聲響,任憑呼呼的冷風刮過自己的臉,悲傷落了一地。

那一晚,他就那樣獃獃的坐在門口,等了一夜,冷得全身都凍僵了,也毫無知覺。

此後,連續三天,他依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的等在門口,幻想著某個人會突然的出現在他面前,柔柔的拉過他的手,對他說:

「中白哥,我們回去吧,這裡冷。」

可是,女孩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

三天後,男人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渾身沒有力氣,只能爬著回到了房裡。

他四處翻找著,想找根煙來抽,才發現,殷秋的衣服只留下了一件衣服,或許是拿不完才留下的,抱著那件衣服失聲痛哭。

這時,桌面上,一張紙毫無徵兆的飄落下來:

「中白哥,你的傷還沒有好完,記得每天敷藥,葯我都

採好了,放在院子里。

中白哥,你要好好的活著。

我走了,你把我忘了吧。

——殷秋」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永遠的走了。

男人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再次控制不住的痛苦失聲......

又是一年的除夕,思白望著窗外綿延的群山,心裡空落落的。

一人在外孤獨的過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不是逃亡,卻勝似逃亡。

若不是情非得已,有誰會願意隱沒在這荒山野嶺之中,日日伴著青燈古佛,度過自己最美麗的青春年華。

兩年前自己只匆匆回去了一趟,很多埋藏在心底里不為人知的過往,又重新的浮現在眼前,攪亂了自己很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境。

自從知道他的信息后,儘管是少得可憐的信息,依舊在她的心裡,激起了浪花。

很多個夜晚,午夜夢回時,出現的便是那峻朗的面容,那些在山中度過的日子,雖然短暫,卻依舊美好,美好得不敢去觸碰,因為一旦觸碰,傷口的疼痛便會泛濫,直至把自己殘存的一點理智與希望統統摧毀。

可是,現如今,他如此頻繁的出現在夢裡,那份炙熱,那份渴望,已變得更加的清晰明了。

這麼多年的封印,逃避,並不僅僅的是為了躲開那些有企圖,會帶來危險的人和事,更是逃避著那段自己不敢去面對的情感,和已經傷痕纍纍的心。

這些年,自己已經為當年犯下的錯誤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為此賠付了最好的青春年華去贖罪了,一直困擾著在自己心裡的那些罪惡感,也已經慢慢的淡去。

這些年,也不知道他過得怎樣,他生活得好不好,二十年沒有交集,沒有信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二十年的空檔期,如何能彌補?

他該是早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她沒那個膽量,也沒那個自信,再一次的回到他的視線里,回到他的生活里。

今日除夕,她就想下山一趟,見見吳叔,給父母上炷香,拿些書籍上山,給自己看,也給丫頭看。

僅此而已。

思白這樣想著,安慰自己,壓抑著心裡某種更為強烈的渴望。

對,我只下山走一趟而已,之後還繼續回到山上,清苦的度過餘生就好。

最近她總覺得力不從心,殷家的藏書浩如煙海,拿些給丫頭看,讓她自己去領悟吧。

思白下山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

她為了避人耳目,換了套洗得發白的農婦裝,帶著大大的斗笠,遮住了整張臉,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要趕著回家過年的中年婦人。

快到殷家老宅的時候,夜已經暗沉下來,風有些大,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刺骨的陰冷,思白不自覺的捂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裳,加快了腳步。

眼看就到了那條熟悉的小巷口,一陣大風忽然吹來,吹走了她頭上戴的斗笠,斗笠飛出了幾丈遠,思白顧不得飄落的小雨,追著斗笠跑去撿。

長長的頭髮飄散在肩上,露出了她原本有些蒼白的嬌美容顏。

一輛小車在雨夜中飛馳而過,車裡坐著的人剛才還在閉目養神,卻在那一刻睜開了眼睛,看見了車窗外,一位婦人被吹飛的斗笠,吹散的頭髮,和一閃而過的被頭髮遮擋住了的側顏。

男人眯了眯眼,那側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潛意識的覺得,在哪裡見過。

車速飛快,他只來得及匆匆的往後視鏡一瞥,只看到了那婦人在蒙蒙的細雨中追逐斗笠的背影:纖細,單薄,瘦弱,而長發,落到腰部,如瀑一般,這背影......

「停車。」

男人驚叫一聲,連沉穩淡漠的語氣都變了,嚇得助理吳帆的手一抖,車一個拐彎滑到了路邊,腳急忙就踩了剎車。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后,車還沒停穩,男人就已經打開了車門,下了車,站在一片凄風苦雨的馬路上。

馬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零落的飄雨,和呼嘯而過的北風。

男人苦笑著搖搖頭,重新坐回到車裡。

這樣的情形已發生過無數遍了,每逢遇到和殷秋相識的身影,他就忍不住的要駐足,要看清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這,都成習慣了。

剛才,或許就是自己的幻覺。

男人用右手捏了捏眉心,長期大量的安眠藥吃下去,身體都有了抗藥性了,即使分量增多了也沒有用,不僅治不好失眠,反而讓失眠症越來越嚴重了,幻覺也越來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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