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艮土真經（二）

林月初和楊無恨兩人往回走的時候已近黃昏。

將要到客棧，聽到路邊一處空地傳來「鏗鏗鏘鏘」打鬥的聲音，兩人一陣好奇，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一看，卻是雪飛揚和慕容天鈴打做一團，兩人執劍你來我往，沒有生死相拼那般驚險，卻也鄭重其事，有模有樣。

雪飛揚雖然劍法不及慕容天鈴，但是自從學了火陽神功之後，觸類旁通，對劍法又有了更深的理解，仍是那套「飛揚劍法」，但是舞起來威力更甚於從前。

兩人斗得滿頭大汗，也不知打了多久。慕容天鈴一改以前打架的蠻橫勁，出招溫柔了許多。

林月初和楊無恨對視一眼，心中暗道：呵，慕容天鈴居然出招也有客氣的時候，真是難得，他們倆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無恨姐，慕容天鈴和你是怎麼認識的？」林月初向身邊的楊無恨低聲問道。

楊無恨微微一笑：「當初也是偶然遇到了，纏著鬧著跟我打了一架，打過癮了就跟我熟了。後來我就一直跟她結伴了。」

「哦哦，原來這個蠻丫頭見誰都打啊。」林月初忍不住嘻嘻一笑。

「哎呦，呆瓜真壞！你又在學我的劍招！」旁邊傳來慕容天鈴的聲音。

「哈哈，你要跟我打架，還不給我學嗎？」雪飛揚汗水濕透了衣服，但是卻沒看出一點疲憊。

慕容天鈴的餘光已經看到楊無恨和林月初，虛刺一劍，跳到一旁：「無恨姐，你們倆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呆瓜說看到你和賊丫頭去外面聊天了。」

「嗯嗯，我和月初妹妹去湖邊聊了一會。」

「哈，你們倆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嘛！」慕容天鈴望著兩人嘿嘿笑道：「剛才找不到你，我就拉著呆瓜跟我打架，呆瓜變厲害了好多啊，我跟他比劍在三十招之內贏不了他了。」

「我和無恨姐關係一直很好啊。」林月初接過話，朝著慕容天鈴嘻嘻笑道：「倒是你這蠻丫頭有些奇怪。跟我打的時候招招不讓，怎麼跟飛揚打的時候變得那麼客氣了？」

「我還不是看呆瓜武功弱嘛，讓著他一點。」

「哎，月初！」雪飛揚見林月初話裡有話，慕容天鈴沒有聽出來，他卻聽到一股濃濃地酸意，剛要想說點什麼，這時林月初已經冷眼望了望他，只好忍住傻傻地站在那。

林月初瞪了一眼雪飛揚，朝著慕容天鈴笑道：「蠻丫頭，你要是真為飛揚好，你就乾脆把你的劍法教給他，教會了他，你以後豈不是打得更過癮？何必那麼小氣。」

「哼，教就教！我哪裡小氣了！」慕容天鈴沖著林月初做了一個鬼臉，猛地一把拽過雪飛揚：「來，呆瓜，我這就把我剛才用的劍法教給你。」

雪飛揚知道慕容天鈴上了林月初的當，心裡有點不忍，天鈴被月初激將了，我要是學了她的劍招，感覺像是在和月初合夥欺負她了，剛想說點什麼，卻已經被慕容天鈴拉過去了。

「哎呀！」雪飛揚喊了一聲，詭異地望了一眼林月初，心裡彷彿在說，你可真壞啊！還沒來的及反應，已經被慕容天鈴拉走了。

「哈哈！這個蠻丫頭！」林月初「撲哧！」一聲捂著嘴笑了出來。

「哎！」楊無恨也嘆了口氣笑了。

到了晚上，林月初，楊無恨吃過飯很快就休息了。雪飛揚一直被慕容天鈴拉著學劍，至於什麼時候吃的晚飯除了他兩誰也不清楚了。

雪飛揚在慕容天鈴的監督下，一直練到深夜。

直到雪飛揚練到連站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慕容天鈴這才罷手：「恩恩，不錯，呆瓜學得挺快。」

這個天鈴當起師父來，比月初可怕多了，雪飛揚一陣后怕，回到房間倒頭就睡著了。不過《震雷真經》入門的精妙劍法已經被他學會了。

第二天一早，客棧里傳來了慕容天鈴的一聲驚呼：「哎呀，師父他走了！」

所有人聽到聲音都趕到鍾離痕的屋子，慕容天鈴手裡拿著一張字條，怔怔發獃。

楊無恨走過去接過字條一看，上面寫著：「天鈴好好練功，師父我走了，記得到你房間里看看，有東西留給你。」字條最後畫了一個笑臉。

幾人轉身去了慕容天鈴的房間，仔細一瞧，只見桌子上放了一本書，之前慕容天鈴出來的時候沒有發現。拿起來一看，幾人一陣驚嘆，那本書是《震雷真經》。鍾離痕什麼時候進來放到屋子裡的，慕容天鈴自己也不清楚。

這本經書上的武功我能練！林月初心中一個激靈，但也不好意思開口，只好站在一邊默默看著。

楊無恨為了避嫌，也站在一邊。

慕容天鈴翻了幾頁，書裡面夾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好好練，給師父爭口氣，夜天子的傳人絕不會輸！」

慕容天鈴捏著字條心中升起一陣暖意，獃獃地站在那，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

楊無恨走上前來拍了拍她：「好啦，老人家來無影去無蹤，我們沒福氣跟他長聚。不過以後可得好好練功，才對得起他對你的期望啊。」

「恩恩。」慕容天鈴不再說話，含淚把經書收在懷中放好。

雪飛揚練了一晚上劍，此刻身上一陣酸痛，睡眼朦朧地一邊看著。林月初上來搗了搗他：「越練越傻！」

雪飛揚剛想說什麼，林月初已經笑著走了。

幾人收拾了一下行裝，中午離開客棧，上船出發，繼續順江東下。

下面去哪，幾個人都沒主意。

林月初有心想去中條山仙女峰，但是路途遙遠，而且就是到了那也未必很快就能找到經書，不好意思開口。下面很快就要進入盛夏，她的性情也是不願現在就去。

鍾離痕說過可以去干一番大事，恢復漢家河山。於是幾個人沒事就坐在船中討論天下時局。

此時乾元國立國將近百年，鐵雲族把國民分為四等激化了民族矛盾，加上草原民族治理不當，政治腐敗黑暗，朝廷貴族之間內訌激烈，漸漸對天下的把控越來越松。

有人開始用白蓮教長期在民間進行活動，暗暗聚眾。黃河年年大水，災民流離失所，治理黃河的十幾萬勞工被人鼓動，反朝廷的起義像是一下子被點著的火藥桶，四處開花。

義軍中最有實力也是反鐵雲最堅決的骨幹力量就是劉光徹領導的中原義軍，白蓮教就是他最先發起的，他自從打贏了脫脫，立刻馬不停蹄地組織三路北伐，一時間氣勢如虹，形勢一片大好。劉光徹本人帶領大軍進駐開封，立白蓮教教主韓林兒為明王，國號大趙，風頭正勁。

幾人聊到這裡，林月初搖了搖頭：「劉光徹陣營裡面有遠見的讀書人太少了，缺乏好的軍師輔佐，一幫人做事太熱血義氣了，不過他們的精神確實令人佩服。」

「怎麼了，他們那裡做的不對？」楊無恨一臉不解。

「呵呵，飛揚，你也讀了好多年書，如果你是劉光徹，打贏脫脫后，你會怎麼做？」林月初笑著看了看雪飛揚。

雪飛揚在船中和幾個女孩討論了很久的局勢，此刻心中有些體會，思考了一會，說道：「劉光徹出發點是好的，心地是光明磊落的。可是，如果換做是我，我會趁著勝利餘威擴大根據地，收攏人心，繼續壯大自己地盤勢力，不急著北伐，也不急著稱王。」

「恩恩，為什麼呢？」林月初望著雪飛揚嘻嘻一笑，雪飛揚說的似乎對上了她的想法。

雪飛揚想了一會，繼續說道：「因為現在稱王的話太招搖了，容易被朝廷針對，也會讓其他義軍眼紅嫉妒。現在南方還有其他幾路義軍，只是打著劉光徹的旗號，並沒有服從劉光徹的領導。劉光徹雖是打贏了這一仗，但是他的地盤也就局限於河南，勢力並不穩固，倉促北伐不穩，有點像賭博一樣孤注一擲。」

「沒錯，我也這麼考慮的。」林月初拍手笑道：「飛揚，你還真的有點才華啊，不讓你去做軍師真有點屈才了！」

「哼！賊丫頭你不會是在誇你自己吧？」慕容天鈴一旁撅了撅嘴。

「原來飛揚公子還有這個見解，真是厲害！」楊無恨笑著看了看雪飛揚，突然心裡一怔，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是不是也會像飛揚公子此刻一樣，能把事情分析地這麼清楚？一想到這，她身子一陣抽搐，不敢再想。

幾人又繼續聊到了南方的義軍。

南方的義軍有很多，其中比較厲害的有活動於湖北，安徽一帶的徐壽輝部，他們開始是打著劉光徹白蓮教的旗號起事，不過這支義軍漸漸被徐壽輝的一名野心部下陳友諒控制了，此人也是一代梟雄，這支義軍在他的控制下，力量正在迅速擴大，漸漸成為南方義軍最有實力的一支。

另一支比較有實力的就是活動於江蘇西部，安徽東部的紅蓮軍，那是朱元昌領導的義軍。此人年幼的時候是個寺廟裡的和尚，經好友推薦加入義軍，那支義軍開始也是打著白蓮教的旗幟，後來朱元昌由於能力出眾漸漸成了這支義軍的領袖，此前不久剛剛由安徽渡江攻下江南重鎮集慶府，之後以此為根據地廣招賢士，默默發展壯大。

江蘇東部還有一隻義軍，那是張守信的義軍。張守信鹽丁出生，由於受不了欺壓，趁著亂世和自己的幾個鐵杆弟兄造反。他這一支是難得沒有打著白蓮教旗幟起事的義軍，開始的時候勢力非常龐大，後來朝廷的脫脫丞相帶領幾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過來，兩支大軍在高郵對峙廝殺幾個月，就在張守信堅持不住的時候，脫脫大軍撤退了。誰也不清楚其中具體的原因。此後，張守信變得非常安分，帶著部隊以平江府為據點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不再作為，割據一方。

此外還有其他幾支義軍，比如四川的明玉珍；浙江，福建一帶的方國珍；還有活動於湖南一帶的青蓮教莫連城。這幾股勢力雖然也是不容小視，但是只是割據一方，離中原尚遠，並沒有對天下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南方的這些義軍離乾元國的統治中心尚遠，北方又有劉光徹的大軍作為屏障，朝廷暫時沒工夫搭理，只是不斷地派出使者拉攏分化。

南方的義軍沒有鐵雲大軍的威脅，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其他義軍掣肘摩擦，相互之間爭奪地盤，發展勢力，甚至想吞併對方。

聊到這裡，雪飛揚不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還是劉光徹的大軍厲害，為咱們漢人爭氣，一支義軍吸引住了所有鐵雲大軍。南方的義軍卻沒人幫他，都在窩裡斗。」

「現實就是這樣，所以我就說，劉光徹他們為人太熱血義氣了。」林月初坐久了，站起身走到窗邊，望了望窗外的天空：「那些人都是打著他旗號發展自己的勢力，而他卻仍一心北伐，這樣做太傻太危險了。這點就連莫連城都看出來了，我在衡山偷聽過莫連城評價過他。」

「據說三路北伐並不順利，都遭到了朝廷垂死般的抵抗，說不定會崩盤。聽說暮雨也在快速北上，估計就是去對付劉光徹的。我們下面該怎麼做，幫哪支義軍呢？」楊無恨討論了半天有點疲憊。

「要幫就幫劉光徹！」雪飛揚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要和鐵雲大軍決一死戰，我和鐵雲誓不兩立！」

林月初轉過身來看著雪飛揚咬牙切齒的表情，暗暗心驚，她望了望楊無恨，此刻楊無恨也在偷偷地看她，兩個女孩交換了一下眼神，心道：雪飛揚心裡果然有著仇恨，原來他恨的是朝廷。

「那我們下面是不是該去北方？」慕容天鈴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她對天下大事並不感興趣，但她一聽到打仗就來勁。

「我覺得我們還是再觀察觀察吧！」林月初認真地望著其他三人：「現在局勢並不明朗，恢復漢家江山是沒錯，但是我可不想冒險做無謂的傻事。要干大事就得幹得像個樣子，我可不想忙了半天為他人做嫁衣。」

「那你想怎麼干？」雪飛揚看著林月初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心中一陣激動，月初這時候的樣子真美，真霸氣。他心裡也是升起了無限的激情。

「呵呵！怎麼干？」林月初瞄了一眼窗外，此時窗外天空萬里無雲，一片湛藍，勾起了人無限地遐想，林月初頓了一頓，嘿嘿一笑：「呵呵，我本洞庭湖裡的一名不問世事的小女子，無意於江湖，不過既然出山，那麼我想要的就是……」

「就是什麼？」雪飛揚看著林月初豪邁洒脫的表情已經痴獃，激動地站起身忍不住問道。

林月初望了望雪飛揚，神秘地一笑，朱唇輕啟眉毛微揚兩眼透著光芒一字一頓地答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