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伊始

第十五章:伊始

轉眼就是新年,安國公府上下都熱熱鬧鬧的,白浣茹領了環晴去棠香院守歲,留下環佩帶著幾個小的在沐元居熱鬧熱鬧。

錢媽媽臘月中旬就讓白浣茹放回家去過年了。原本錢媽媽不放心,畢竟白浣茹這才剛開始掌事,更何況還是年關這麼大的事情,她本該留下來幫幫白浣茹出謀劃策才是。

最後還是白浣茹把她勸走的,錢媽媽很久以後還記得那日白浣茹跟她說的話。

「媽媽委實不必太過為我操勞,就像媽媽說的,翻過年關我就十四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媽媽大可放心便是。母親或許是軟弱,可我不是母親,我不會自己躲在帳子里哭。等到過些日子媽媽便回家去享清福吧,媽媽這些年跟著我受苦了。」

錢媽媽不在,秋枝本該是最高興的那個,可惜她得回家去跟她爹她娘一起過年,沒法跟春庭她們一起。

屋子裡一下少了秋枝這個能說會道的倒是冷清不少,好在有環佩陪著,才算沒那麼無趣。

春庭伏在桌邊描花樣子,思緒卻不知飄到哪去了。往年在家裡的時候,春庭是最期盼過年的那個,因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有新衣裳穿,才會有新頭繩帶,可是現在,春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是前些日子錢媽媽送來的,桃紅色的小襖,下擺綉了幾朵海棠。

其他三個也都有的,只是下擺處的繡花不一樣罷了,夏芸的是一朵千瓣蓮,秋枝的是一枝金桂,冬繭的就是幾朵寒梅。都是合著她們的名字做的花樣子,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春庭以前從未想過她能過上這種好日子,老林頭是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沒什麼大能耐,卻只會在家裡耍威風。但凡孫氏的性子剛強些,老林頭也不至於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

想起老林頭,就不由得扯到安國公白義身上。春庭沒少聽秋枝議論這位國公爺,白義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多半是靠他自己,當年白義領兵替當今聖上打下半壁江山,最後急流勇退,主動交出兵權,四個兒子沒一個習武。白義拎的清朝堂上的事,卻拎不清后宅這幾分天地,寵妾滅妻,荒淫無度,沒有半分馳騁沙場的安國公的樣子。

陳氏和白義的這門親事論起來還是陳氏高攀了,勇安侯府雖是在京城有幾十年根基的世家,可論其爵位來到底是比不上白義這個後起之秀。當年白義只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若無陳家在背後支持,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春庭當時差點被環佩和秋枝摁在屋裡惡補這些個家世背景,就怕她萬一出什麼岔子在這上面。春庭背這些背的頭都大了,她到如今字都沒認全,偏秋枝還是個勤奮的,日日與她念叨,怕她記不住甚至還給她寫了個冊子出來。。

環佩見秋枝還在那裡描花樣子,伸手把她的紙筆搶下來,「年三十的描這個做什麼,這花樣子又不能跑了。你若是無趣,就跟我去廚房,省的你日日在屋裡,怕是都要發霉了。」

廚房給沐元居這邊備了一小桌宴席,春庭和環佩一人拎了一個沉甸甸的食盒,春庭笑得像只饜足的小貓。

環佩敲了敲春庭的腦袋,「你就是個饞嘴的,平日里可不見你有這麼高興,偏一見到吃的就高興得不得了。」

春庭爭辯了兩句:「我哪裡是因為見到吃的高興,我這明明是因為過了年才高興得!」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跟秋枝學的伶牙俐齒了起來。」環佩笑了兩聲,「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怎麼不多和夏芸學一學,做個小才女多好,非要學那個小碎嘴的。」

兩人說說笑笑回了沐元居,剛把飯菜擺到桌上,就有個小丫鬟跑來找環佩。環佩聽她講了幾句,臉色不大好看,囑咐春庭不必等她,先開飯就是。

春庭心不在焉的端了一碗餃子,剛咬第一口就覺得被什麼東西膈了一下,低頭一卡,赫然是一枚銅錢。

冬繭眼睛尖,一眼就看見了,笑著稱讚了兩句。

等到後半夜環佩才回來,春庭強撐著沒睡,見她回來,把留好的飯菜熱了熱,迷迷糊糊看著環佩用了飯,總覺得忘了什麼事情。直到躺在床上才反應來,她怎麼沒問環佩去做了什麼?

春庭在安國公府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麼迷迷糊糊的過去了,春庭喜歡沐元居,喜歡這個比家裡溫暖的地方,她在這裡不會只度過一個這樣的新年,她還有更溫暖的未來在等著她。

如此又過了兩年,春庭從一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長成了一個穩重的大姑娘,個頭長了不止一星半點,腦子長了也不止一星半點。

前年白浣華鬧著要改了院子里的編製,原本各個院子里配的都是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掃灑丫鬟若干。叫白浣茹這麼一鬧,各院里又加了兩個大丫鬟。

白浣茹直接按資歷提了冬繭和夏芸上來,又從旁的院子調了兩個小丫鬟過來,一個叫冬音的,還有一個叫夏艾的。冬繭和夏芸早就搬了出去,白浣茹也沒叫那屋子再進旁的人,只留了秋枝和春庭在裡面。

白浣茹跟成家的親事也定了下來,成家的二少爺,與白家算得上事門當戶對,白浣茹去年及笄的時候,成家老太太親自來給白浣茹做了正賓。

成家是重視這門親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偏白浣華就不是那些個明眼人,日日恨不得嘲諷白浣茹八百遍。

白浣華的親事也是定了下來的,只是夫家門第沒有白浣茹這般高就是了。白浣華的親事是白義千挑萬選出來的,甚至都沒有經過陳氏這個嫡母的手,可謂是煞費苦心。

按理說白浣華的親事是最不好定的,若說身家背景,安國公府在京城裡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可偏偏白浣華是個庶女,如此一來便高不成低不就。

已經長成大姑娘的春庭如今比之秋枝不相上下,雖不似秋枝那般機靈可人,但打探消息的水平直線上升,幾乎與秋枝姑娘平齊。白浣華定親的那日還不等秋枝出手,春庭就先打探到了第一手消息。

沐元居里種了幾株山茶,此時開的正好,站在山茶邊上的姑娘眉眼彎彎,可真是人比花嬌,可是這姑娘卻做的是辣手摧花的事情。

春庭折了兩朵山茶下來,有些心疼。她日日伺候這幾株花伺候的跟寶貝似的,也就開了這麼幾朵,如今卻要她親手把這花摘下來,當真是掏她的心窩子。

「不過是折幾朵花,你怎的這麼慢?」秋枝突然出現在春庭身邊,嚇得春庭一激靈。

秋枝這兩年長了不少個子,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圓圓的了,漸漸有了少女的窈窕。秋枝結果春庭手中裝著山茶花的托盤,象徵性的安慰了幾句:「你就忍一忍,這花折了還能再長,那位過幾天可就要出門子了,這時候你就順著她來,反正往後也見不到了。」

春庭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跟著秋枝把那花送到屋裡去,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寶貝山茶簪到了白浣華的鬢角。

白浣茹笑著誇了幾句,「這山茶花是極襯姐姐的」「姐姐生的真是極好」

白浣華似乎是滿意了,只略坐了坐就走了。

春庭這才舒了口氣,生怕她再待下去連她那幾株海棠也要遭殃。

白浣茹見她這副模樣便笑,「還心疼你那兩朵山茶?兩朵山茶換三四天的寧靜,這筆買賣可不虧。」

「姑娘說的可不是。」秋枝揶揄道:「若是來日姑娘嫁了人,你這些寶貝還不是得留在院子裡頭,你還能把這些都帶去不成?」

「好你個秋枝丫頭,現在連我你也敢打趣了不是?你且等著環晴回來怎麼收拾你。」白浣茹笑罵了幾句,「快出去,別在這鬧我眼睛。」

環晴年前嫁了人,是外院的一個管事,這幾天夫家有事走不開,就在沐元居這邊告了假。錢媽媽年前也跟著兒子回去享清福了,正好環晴頂上來做了管事娘子。誰能想到平日看著溫溫柔柔的環晴罰起人來不比錢媽媽好多少,秋枝被她狠狠罰了幾次,如今看見環晴比看見當年的錢媽媽有過之而無不及。

秋枝跟春庭推攘著出去了,結果一出門就見夏艾站在廊間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麼。

秋枝心直口快,見了就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夏艾一愣,支吾了兩句,也沒說出什麼所以然來。春庭見了便上前解圍,「這正是風口上呢,雖這天暖和了些,可也別著涼了,快回去吧。」

見夏艾走了,秋枝又嘀咕了幾句:「這丫頭怎麼這樣奇怪,趕明兒找冬音去問問。你說都是夏字打頭的,怎麼就學不到夏芸姐姐一星半點呢。」

春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聰明,你可是同夏韻姐姐一同住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呢,你怎麼就沒學到夏芸姐姐的一星半點呢?」

「嘿,你這蹄子,敢跟我動手動腳了?看我不掐你!」

兩個女孩笑鬧著,漸行漸遠,泯沒在一片春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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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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