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厭棄
同樣的,緋煙也不願意追問尉遲慕不想說的事,遂沒有多想他的那個眼神,轉而說道:「任他怎麼採取手段,永遠都只會自取其辱!」
說話時,鳳眸中迸射出徹骨的寒意,連帶著這片空氣也幾乎要凝滯。
尉遲慕已經習慣了她這種表情,而且他知道,只有當談到魏憲或者緋月的時候,她才會有這種表情。真不知道,魏憲和緋月究竟對她做過什麼,令她懷上嗜血恨意。
忽然間,尉遲慕想給緋煙一些溫暖,抬手輕輕附在她的手背上,輕聲道:「不管你怎麼做,我一直都會站在你的身後,給你最大的依靠和支持。」
感受到溫暖從手背湧入,蔓延直達心底,緋煙身上的冰寒慢慢消散,側首看向尉遲慕,「多謝你。」
斜陽灑落,披散在兩人的身上,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暈,朦朧而美幻,仿如畫中之景。
對於尉遲慕,緋煙幾乎毫無懷疑,她覺得自己可以信賴於他,緋煙總是在想這是為什麼,近幾天終於大約得出了結論。
她認為,或許是因為他們只是單純的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不摻雜其他感情,建立在利益上面的關係才最穩妥,只要利益在,就不會變質。所以,她才可以放心託付。
用過晚膳,尉遲慕便去書房處理公務,緋煙則洗漱好,隨後便坐在床頭捧著一卷書看。說是看書,不如說是發獃,兩眼直直地盯著書本,心思卻早就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以至於尉遲慕進來,走到了床邊喊了她兩聲才回過神來。
尉遲慕一把將緋煙手中的書奪過來放在桌上,笑著問道:「在想什麼?」
緋煙莞爾:「沒什麼,只是回憶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看你的神情,是記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吧?」
緋煙點頭,眸中冷光乍現,「是啊,不愉快的往事。」眨了眨眼睫,掩去殘餘的悲傷,抬頭問:「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這麼晚,當然是過來睡覺了。」尉遲慕轉身在桌邊坐下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怎麼要睡到我房間來?」緋煙撇撇嘴嘟囔道。這幾天尉遲慕雖然是搬到可這個院子,但好歹未跟緋煙同房,表現得很是有風度,緋煙還暗暗表揚他來著,不料轉眼就變了。
尉遲慕也不管緋煙那不情願的表情,直接就上了床榻躺下,簡直比在自己房裡還要隨意。
緋煙無可奈何,半眯著眼盯著尉遲慕舉世無雙的俊臉,心有搖動。這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她還是客隨主便的好吧?接下來的日子裡,緋煙十分愜意地住在信陵王府里,尉遲慕忙完朝事,閑暇時會陪她下下棋品品茶,偶爾也陪她出門逛逛,沒了礙眼之人在眼前溜達,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很是閑適。
緋煙自從重生之後就變得比前世豁達許多,很多事已經不再去多想,心裡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殺了魏憲和緋月報仇雪恨,其他的於她而言都是浮雲。
如此一來,她沒了諸多煩惱,過得倒是愉快。
在府中待了兩日,緋煙又出來走走,因為尉遲慕忙著處理公務,不能作陪,便派了兩名侍女伴隨左右。
前世的緋煙性子比較沉悶,跟其他的閨閣千金一樣,遵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傳統,很少出門,幾乎每天都窩在府中,心性單純,眼界也比較淺薄,所以輕易上當受騙。
重生一世,緋煙不願再受制於俗世眼光,做事隨心,很多的閨閣小姐出門時會臉戴面紗遮住面容,她不會,她是大大方方地公然逛街。
自然而然,以緋煙的美貌和氣質,走到哪裡都會引起路人的頻繁回首。走進一家首飾鋪時,老闆雙眼一亮,立馬笑得跟迎春花一樣,殷勤地上來招呼。
「這位姑娘快快進來,隨意看看,我們這裡啊,是全京城最大的首飾鋪,不論是手工還是款式都是最好的,包您滿意。」
緋煙含笑點頭,鳳眸在首飾架上的各式各樣的精美首飾中慢慢逡巡,走了一圈,最後視線在一支紫玉鏤金簪上面停留。這支金簪一看就是與眾不同,尤其是頂端那兩顆紫玉,光澤圓潤,散發著別樣的光芒。
「這兩顆紫玉,乃是西域而來的貓眼石吧?」
老闆笑著將金簪連帶存放金簪的盒子捧起來,介紹道:「姑娘好眼力,的確是西域貓眼石,剛剛到貨沒有幾天,姑娘美若天仙,氣質不凡,且有富貴之相,唯有您才配得上這支金簪。」
白若青蔥的手指拈起金簪,緋煙輕笑道:「要不怎麼說做生意的人最會說話呢,老闆將我誇上了天,我再不買也不好意思了不是?」
老闆弓著身子,笑而不語。
緋煙拿著金簪細細看,心裡的確喜歡,只不過既鑲了兩顆貓眼石,想來價值不菲。「老闆,不如你先開個價?」
老闆笑得更加歡快了,捋了捋鬍子說道:「我見姑娘您是個識貨之人,就給您個特價,十萬兩您拿去。」
緋煙微微挑眉,這個價的確是物有所值了。只不過:「我出來匆忙,未曾帶這麼多銀兩,可惜了。」其實是,她整個身家也沒有十萬兩。
正要把金簪放回盒子里,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十萬兩我出了!」
緋煙的心往下一沉,眼中閃過一道鋒芒,抬頭間又消失無蹤,換成嫣然一笑:「這怎麼好意思呢?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我恐怕是還不起的。」
魏憲滿臉笑容,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怎麼會要你還?」
一旁的老闆見機稱讚道:「這位公子出手闊綽,姑娘真是好福氣啊!」
魏憲看得出來,緋煙是真心喜歡這支金簪的,所以想要以此來討她的歡心。所有女子都喜歡珠寶首飾,只要有人肯捨得錢買給她們心儀的首飾,她們一定不會拒絕的,他相信緋煙也不例外。
緋煙又怎麼不知道魏憲的那點心思,只是他沾手過的東西,她才不會要。尤其一看見看見他裝模作樣,一副好男人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作嘔。
待要拒絕的時候,一抹粉紅的身影沖了進來,嬌柔的聲音喊著:「太子殿下,太子……」
魏憲陰沉著臉瞪向緋月,眸中怒火涌動。這個蠢貨,在外面喊「太子殿下」,是要把他的身份告訴全天下人嗎?
緋月被魏憲的眼神一嚇,立刻閉了嘴。轉頭看向緋煙,眼睛里充盈怨毒。
緋煙像是看不見緋月的不善一樣,親切又大方地道:「原來妹妹是跟魏公子一道出來的啊,你們也是來買首飾的嗎?」
魏憲現在不想跟緋月扯上半點關係,急著解釋道:「你誤會了,我是一個人出來的,方才偶然看見你在首飾鋪,就進來看看,至於令妹,我一路上都不曾看見,不知她是怎麼找過來的。」
緋月聞言胸口的怒氣猛然翻湧,方才她分明跟魏憲碰過面的,她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卻對她不理不睬,最後還甩開了她。
「哦,那妹妹可能也是偶然看見魏公子,所以進來看看的吧。」緋煙微笑著說道,心下卻暗暗譏諷,偶然看見她在首飾鋪?鬼才信!
見緋月這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樣,緋煙忽然來了興緻,原本她是不想收魏憲的心意的,但是現在嘛……
黛眉微蹙,緋煙向老闆道:「老闆,這支金簪十萬兩著實有些貴了,能否再少一點?」
聽聞價錢,緋月登時杏眸圓睜,忍不住就搶在老闆前頭說:「一支小小的簪子要十萬兩?老闆,你這是什麼簪子這麼值錢?」
老闆只好回答:「這並非普通的金簪,上面的紫玉乃是西域的貓眼石,十分稀有,故而……」
緋月忽然嗤笑一聲,不屑地掃了一眼金簪一眼,道:「貓眼石?該不會是假的吧?我們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別隨便拿兩顆珠子就來冒充貓眼石!」
老闆臉色一變,立刻要把金簪收回去,不悅地說道:「我們百年老店打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信譽,怎會作假?姑娘要是不想買就算了,也無須說出此等侮辱人的話。」
緋煙靜靜立在一旁,眼中帶笑,而魏憲則綳著臉,恨不得把緋月從這裡扔出去。
但凡有點眼力的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兩顆貓眼石是真的,沒眼力也就算了,偏還要說出來,這個蠢貨,真是丟人!「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緋月看魏憲臉色難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緋煙向老闆致歉:「老闆莫要介意,我家妹妹心直口快,沒有質疑店鋪信譽的意思。」
相比之下,緋煙就顯得知禮數懂進退,端莊典雅,落落大方,給人一種無法怪罪的感覺,立刻就使得老闆的臉色和緩了許多。
就連一旁的魏憲也不由像他投去了真心讚賞的目光。「煙兒不愧是大家閨秀,說話做事都與眾不同。」
「煙兒」這個稱呼令緋煙內心一陣惡寒,差點就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緋煙向一邊退了兩步,盡量離魏憲遠一些。否則她真的會忍不住甩他一個耳光。
緋月早已經恨得牙痒痒,水袖下的手指緊緊攥著,指節泛白。緋煙這個狐媚子,勾引人的手段一流,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太子殿下迷得團團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