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一日，趙嬤嬤又尋了空來賈府找鸚哥，順道帶來了小主子托她送來的一些私人饋贈之物，要借著自己的名頭送給這丫頭，這兩年多來，借著趙嬤嬤的手，如今更名為紫鵑的某人也得了不少好東西，不過在賈府里卻用不得，紫鵑也不貪便宜，全留著等待日後出了賈府，做為奉養趙嬤嬤和自己謀出路之用。

因著前兩年的時候，正逢聖上登基后的初次木蘭圍獵，小主子因得了聖上眷顧也同去了熱河，並且在圍獵中得了個不算太差的成績，聖上欣喜之餘便賞了不少東西下來，府里的老爺福晉也不貪孩子的那點東西，全由著他自己留著當私房也好，賞人也罷。

今年年節之時，府上老爺福晉進宮晉見帝后，皇后隨口又提起了這事，想是為著小主子已經年歲漸長，不管是前途也好婚事也罷，都該是提上日程的時候，偏偏小主子又不同其他人在這年歲時就已經安排了屋裡人，一直還是嚴律守己的做著該做的事。

而一些眼尖的官吏之家看著這家子一再地得了聖寵，便開始不時的有人來府上拜訪走動，趙嬤嬤怕外人見著了她進出府外過於頻繁而起疑，一時之間不好走脫開來，才會直到這幾個月才來賈府找紫鵑。

「趙嬤嬤，您等久了？怎麼不進門裡頭去等呢？」紫鵑才走出賈府後門，看到快半年不見的趙嬤嬤，就開心地小跑步過來。

「怎麼才幾個月不見，鸚哥丫頭看著又長大了不少啦。」趙嬤嬤慈愛地看著紫鵑，真的是越看越喜愛。

「趙嬤嬤，我現在不叫鸚哥啦。」紫鵑嘟著小嘴兒，拉著趙嬤嬤的手臂撒嬌似地晃了兩下。

「咦？怎麼改名了？」趙嬤嬤驚訝地問道。

「過年前，府里出嫁的姑奶奶過世，老太君把她的女兒接了過來，還指了我過去伺候著，姑娘說她昔日在南方最愛的就是杜鵑花，便把我的名字給改成紫鵑啦。」紫鵑笑著解釋道，在大戶人家裡當奴婢哪有什麼人身自由啊，連名字也是隨主子喜愛的。

「紫鵑？這名兒更好，想來妳那新主子也是個知雅緻的，那麼妳這衣裳該不會也是那小姑娘要求的？」趙嬤嬤看著紫鵑一身的淡藍素服，疑惑地問道。

「當然不是啦，是我擔心她初來乍到，被府里那些壞心的奴僕欺負，便陪著她一起穿啦，那些人雖然不會問她，但總會來問我兩句？這樣我才有理由幫姑娘說幾句好聽的嘛。」紫鵑一臉無辜地解釋道。

「妳呀，光想著別人，何時才懂得想想自個兒？就不曉得妳那新主子是什麼樣的人。」趙嬤嬤寵溺地用手指點了點紫鵑的額頭，語氣中頗有些恨她不知長進的樣兒。

「姑娘姓林，姑爺聽說是當今聖上幾年前欽點的揚州巡鹽使林海，趙嬤嬤可曾聽過？」紫鵑毫不隱瞞地回道，語氣中有一點不經意的好奇。

「林海，我曉得，我聽我家老爺說過，聖上據說極欣賞這位大人呢，原來他的夫人是賈府的姑奶奶？」趙嬤嬤想了想，好像對這個大人的名字有些印象。

「是呀，是呀。」紫鵑好像要表示自己沒說錯般地用力點點頭。

「說起這林大人的話，咦？紫鵑，那林姑娘…可有和妳說過她揚州家裡的事？」趙嬤嬤突然想起前些似乎有聽過什麼傳言，便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曾呢，怎麼了嗎？」紫鵑見趙嬤嬤突然如此，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聽說林大人這兩三個月來在揚州一直生著病，不知道林姑娘是不是知曉？」趙嬤嬤說道。

「啊？！林姑娘怕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呢，趙嬤嬤您從哪聽來的，有確定嗎？」紫鵑心裡一驚，難道這林如海還是逃不過劫數嗎？

「林大人這病聽說來的甚是希奇，只怕聖上已經派人去揚州查了，要知道這巡鹽使可是肥缺，多半是聖上眼前的紅人才能有機會得的差使，我也是碰巧聽到我府上主子爺提的，妳回去可別亂說。」趙嬤嬤極慎重地悄聲交代著。

「我知道了，這事這麼重要，哪敢亂說呢。」紫鵑連忙點點頭答應道。

「好啦，不跟妳多聊了，等改天有空我再過來，唉唷！老婆子我差點忘了，昨天算著日子，上回拿給妳的葯，妳應該差不多是吃完了，這包里我又帶了些葯來，另外有些主子賞下給我的東西，妳也留著用。」趙嬤嬤拿出一個頗有些重量的小包袱，交給了紫鵑。

「趙嬤嬤，這不好，妳老是把東西拿來給我，我看這些都不是很一般的東西，要是哪日妳家主子問起了怎麼辦？」紫鵑有些為難地拒絕道，心想已經收了那麼多東西，只怕兩人吃上兩三輩子也吃不完呢。

「我那主子可不是什麼小氣家子的人，給我的東西哪曾再拿回去過的，妳安心收下就是，我還等著妳給我養老呢，哪裡差這麼點東西，難不成妳想讓我這把老骨頭往後還要活受罪不成？」趙嬤嬤故意板著臉不悅地將包袱塞到紫鵑懷裡，同時說道。

「好好好，趙嬤嬤就安心等著，最多再三年半，我就能出府了，到時就買個漂亮的小院子接您來住，再找兩個漂亮的小丫頭伺候您，這樣總行。」紫鵑見趙嬤嬤如此堅持，只得收下東西，一面嬌笑地回道。

「行行行，那我回去了，妳自己小心點。」趙嬤嬤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賈府。

紫鵑待趙嬤嬤走遠了才進門，她按著往常的慣例，帶著幾分恭敬地笑臉，向守門婆子的手裡塞了幾文錢，道：「每次都麻煩婆婆您幫忙，這是給您的謝禮，還請您不要嫌少了。」

「唉呀，這怎麼好意思呢。」守門婆子一邊笑著一邊順手把錢收了起來。

紫鵑快步地往內走去，同時心道好險，好在每次趙嬤嬤來時拿的包袱都不怎麼起眼，不然誰曉得這些個婆子會怎麼在王熙鳳面前興風作浪，她們可不知道裡面的東西有多貴重呢？

紫鵑回到房裡將包袱藏好后，才轉到林黛玉這裡，雪雁在一旁伺候著，林黛玉坐在窗邊，手裡正在綉著一條手巾，看見紫鵑回來，便問道：「我方才正在找妳呢，聽小丫頭說妳去了後門，有人找妳？」

「嗯，是我娘親生前一個遠房親戚，有時會來看看我過得如何。」紫鵑毫無芥蒂地回答。

「真好，這世上還有個關心妳的人，不像我…。」林黛玉說著，眼睛有意無意地望向賈母主屋的方向。

「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別忘了林姑老爺尚在，他莫不成就不關心妳了？」紫鵑心裡一跳，這林黛玉可是有了什麼預感不成？

「紫鵑，爹爹自從過年時差了管家送了趟年禮來之後，就沒消沒息的，妳說，她是不是忘了我了？」林黛玉愁眉苦臉地看向紫鵑。

「我的傻姑娘，林姑老爺怕是年節事忙，才會沒空給妳寫信，妳就耐心再等幾日，也許就會有信來了。」紫鵑微微笑著安慰黛玉。

「哦……。」林黛玉略咳了幾聲后，有些無力地回道。

雪雁一聽到林黛玉咳嗽就馬上把一旁溫著的枇杷葉茶端上來給林黛玉喝了幾口，這是紫鵑再三交代雪雁要做的事，雪雁倒是很本份的一直遵從著。

紫鵑見林黛玉有些懶散，便把她散在桌上的針線略作收拾，忽然眼角望見了林黛玉的藥瓶，心裡微微地疑猜了一下，想著哪日等趙嬤嬤再過來時，或許該托她拿賈府替林黛玉配的藥丸去外頭給別的大夫查查是不是沒問題。

這也不能怪說紫鵑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也不知道是林黛玉思念父親太過還是怎麼了。

過了年後，日子一越過了立春，林黛玉的身體好像漸漸地變得有些虛弱，整日咳個不停，雖然林黛玉自己也說她這身子每到春秋兩季就會如此，只是好像沒有這回這麼嚴重罷了。

紫鵑看著林黛玉本就像風吹了就會飛掉的身子骨越發瘦弱，心裡是越來越擔心，好在她自己的記憶中還知道些治咳偏方，就私下央著錢華幫她買了些這時節能買得到的食材回來，因為紫鵑為著方便行事，對於跑腿費也不小氣，錢華樂的幫她跑腿，加上賈府里的人對於偏方這種東西懂得不甚多，想來是平日嬌貴慣了，覺得那種小門小戶的東西入不了眼，所以，紫鵑買的東西就引不來別人的注意。

紫鵑一開始還擔心林黛玉會排斥這些搬不上枱面的小東西，所幸現在的林黛玉對紫鵑說的話，幾乎深信不疑，紫鵑也才能順利讓林黛玉按她想到的方法，慢慢調理著身子，也因為如此，紫鵑對賈府替林黛玉配出來的葯是更不能相信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