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天乏術
長夜無眠。廊下滴漏聲聲,聲音本不大,但夜深人靜時分,在無眠之人的耳里卻生生成了揮之不去的煩悶之音。朱顏獨自下榻,回首看看玄燁,見他依然熟睡,這才放了心,躡手躡腳至花梨架子上取下斗篷攏在身上便輕手輕腳往外走去。
冬夜好眠,守夜的宮人正沉沉睡著,直到外院之中才有當值的內監被驚醒,還沒出聲已被朱顏止住:「莫聲張,本宮只是覺著屋裡悶得慌,出來透透氣兒就回屋,你們且先到值房喝些熱奶茶歇著吧。」
值夜內監只得聽令退下了。
夜雪紛紛擾擾下著,好在也只是星星點點,猶如鹽巴,被風一吹,不知道散落何處。朱顏往小梅林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覺間,梅香已撲鼻。他深深吸了口清爽冷冽的涼氣,忽然眼睛一亮:酒香!
四下張望,空無一人,唯有夜雪壓枝頭。可是酒香明明近在咫尺。總不會又是福全吧?也沒聽說他近日有進宮。蹙眉,低低喊了聲:「容若?」
話音方落,眼前黑影一晃,容若已如鬼魅般出現在眼前。面容清雋卻憔悴萬分,手中正拎著一小酒罈子。
朱顏沒好氣瞪著容若,低聲道:「你也要走這荒頹之道嗎?」
容若聳聳肩:「我也只是用來去去寒。前面那株梅樹下可是埋著好幾壇梅酒呢,王爺沒告訴娘娘么?」
朱顏怔了怔,刻意板起臉來:「福全胡鬧,你也不是個省心的。一個偷偷埋酒,一個偷偷喝酒,你們倒是一唱一和。」
容若神色依舊謙恭有禮,眼中的一絲戲謔卻出賣了他:「如今您貴為皇後娘娘,自然是端莊賢淑,與我們這些個胡鬧的瘋癲之人自然不是一路子的。那些酒想必娘娘也是看不上眼的,藏在地底下無人問津也是大大的浪費,不如便都賞了奴才罷了。」
朱顏斜乜容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罈子,咕嚕嚕灌了好幾口。
容若起初看得呆住了,最後只忍住滿滿的笑意。
一股溫醇的暖流自喉嚨滑落胃裡,再四散開去,舒服得令她滿面生光——他已好久沒有這樣痛快過了。
「看什麼看?這酒本來就不是你的,你這個小賊。」
容若終於忍不住壓著嗓子笑出了聲,「溫良賢淑的皇後娘娘,您成日里總是不得不板著個臉,以至高無上之尊示人,您是如何忍受得住的呢?」
乍然一聽這話,朱顏才興起的舒心之感頓時蕩然無存,將酒罈子遞還給容若,只堪堪叫了聲:「容若。」
容若一愣之後,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望著朱顏倦極的蒼白面容,心中忽然一疼,一時手足無措,傻傻地又將酒罈子遞了過去。
朱顏卻沒有接過,笑了笑,那笑容卻是蒼白無力的:「叫你出來可不是為了喝酒的,我有一事問你。」
容若訕訕縮回了手,道:「娘娘請問。」
朱顏徑直向梅林深處走去,容若亦步亦趨跟在後頭,「冷宮裡唱歌的白衣女子是誰?」
容若回道:「奴才猜想娘娘必定疑心那位女子,確實暗中找尋過了。只是……奴才也只在廢院中找到了一件水袖白衣。」
朱顏止步,狐疑道:「人呢?」
容若搖頭,道:「找不著。冷宮裡棄妃雖不多,但是白衣一旦脫下,一個個兒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誰又認得出究竟是哪一個?」
朱顏沉吟片刻,道:「也難怪內監們找不到那人,原來是使出了金蟬脫殼之計。如此一來,更加惹人疑心。說來也奇怪,先帝不是只出了一個廢后靜妃么?那冷宮裡何來那麼多的棄妃?」
容若蹙眉道:「這個……內宮之事,奴才一介外臣卻是無從知曉。」
朱顏靜默片刻,腳下厚厚的積雪沁濕了他的鞋襪,冷意一絲一縷攀爬而上,「身上帶火摺子了么?」
接連的雪天,火摺子的火再大,沒有干樹枝也是無用。最終容若不知從坤寧宮哪處角落「借」來一個紅泥小火爐,才將酒罈子支在上面烤著。
無需片刻,酒香襲人。
二人撿來梅樹下兩個空了的酒罈子,將壇口向下一扣,圍著小火爐坐了下來。風雪不斷,小火爐中的炭火險被吹滅,容若倒了些許酒下去,一下便燒得極其旺盛。暖意一點點散發開來。
容若的笑容也隨之溫暖如春:「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沒想到還有和娘娘圍爐而坐的一天。娘娘暗自撇下皇上,卻和奴才賞梅品酒,若是叫皇上知曉了,奴才小命難保。」
朱顏瞪著容若,道:「你也不知違背了幾回宮規了,難不成還會怕?」
容若苦笑道:「怕,奴才怕死了之後,皇上必定換個人守衛娘娘,屆時娘娘可就得當心了。」
朱顏揶揄道:「你怕的是再也不能夜夜跑去景陽宮偷看她吧?」
容若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神色又恢復了憔悴頹唐的模樣。朱顏心知自己一時口快戳中了容若的痛處,不免有些後悔,只好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容若卻又掛上了笑臉,只是眼中明明有著難以掩飾的傷:「娘娘何須道歉。覬覦宮妃本就是死罪,娘娘不但不怪罪於奴才,還如此縱容奴才,是奴才讓娘娘難堪了。」
朱顏嘆道:「你既然什麼都明白,又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容若取下頂戴拍去上頭積攢的白雪,漫不經心道:「當年的五個人,我心儀宮蓮,宮蓮心儀福全,福全心儀你,你……最終還是傾心於皇上。真是造化弄人。好在最終你和皇上還是終成眷屬,總算不那麼遺憾。」
提及福全,朱顏總是禁不住心裡的酸楚愧疚,他並不知道究竟赫舍里有沒有對福全動過情意,但卻是明白福全對赫舍里的痴情,赫舍里終究註定辜負福全一生。就像福全註定辜負宮蓮,宮蓮註定辜負容若。
「他還好么?」
酒已溫熱。容若伸手試了試酒罈子的溫度,一面雙手托起呈給了朱顏,一面緩緩道:「卧病在床。福晉一直親自悉心照料著,我昨兒個才去看過他,倒是好了許多,相信再調養些時日,定然能康健如初。聽聞他給皇上遞了請辭的摺子,皇上擱置不理,並未允之。只是著人囑咐他好生養病,暫免早朝議政。」
朱顏抿了幾口溫酒,將酒罈子抱在懷裡取暖,遲疑著問道:「你……不恨他了?」
容若正拿著樹枝攪著小火爐中的炭火,聞言手頓了頓,並未抬頭:「恨過他,也恨過皇上。但只有我自己心裡最清楚,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風雪漸大。朱顏靜靜看著容若在炭火映照中忽明忽暗的臉,隔著紅泥小火爐,伸出被酒罈子溫熱了的雙手捂住了他被凍紅了的雙耳,疼惜道:「容若,你沒有錯。不要恨自己,讓自己好過點。嗯?」
雙耳猝不及防襲來的溫暖讓容若呆住。感受到暖意到達心間后,他紅了眼眶,含糊應著:「嗯。」
朱顏溫和笑笑,遞出懷裡的溫酒:「來,喝了它!」
容若笑意總算到達眼眸,伸手去接酒罈子,那手卻生生停在了半空中,酒罈子也靜靜停在了半空,雪花也不飄揚了,周遭的一切一瞬之間似乎都被凍結成畫。時光在這一刻,彷彿駐足不前。
小梅林上空黑壓壓的人面鳥不知何時已經成群盤旋不去。
一聲怪叫之後,玄血直衝朱顏而來,尖銳如刀的血喙幾乎就要插入朱顏眼中,在距離一寸不到的地方霍然止住,陰冷血腥的眼睛一如它的主人,惡狠狠瞪著朱顏,恨不得將他活生生啄出個血洞來。
「玄血。」
一聲來自地獄的呼喚幽幽傳來。玄血撲棱了下翅膀,「嘎」的一聲之後,飛掠向主人的肩膀。
藍眸深冷如海,灰發黑衣無風自揚。白如美玉的手在他眼前一顆靜止不動的雪花上輕輕一點,大雪如同得了神的赦令,又紛紛揚揚飄落而下。
而容若和酒罈,還是一動不動。
朱顏一顆心沉了又沉——他終究沒有離開。
「你又喝酒了。你不該喝酒的,喝過酒的血最鮮美,我是抵擋不住這種誘惑的。」幽夜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的貪婪足以令人膽顫心驚。
朱顏猛地擦了一把嘴巴上殘留的酒水,冷冷道:「你還在。」
「我怎麼捨得你……」幽夜斜嘴一笑,風雪之中遺世獨立,片雪不沾身,頓了頓,接著笑道,「……的血?」
話音方落,他伸手沾上一瓣紅梅,輕輕一吹。花瓣破空而出,落在朱顏皓白的手腕上,突然化為一道利刃,割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頓時如注,一滴、兩滴、三滴……每一滴都滴落酒罈之中。嫣紅的熱血融入了溫酒之中,綻放成了一朵朵妖異美艷的鮮花。
酒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落在了幽夜手中。血滴在酒罈之中,酒罈落在他的手中。
朱顏咬牙忍痛,恨恨怒視幽夜,半句也不呻吟,「惡魔!」
血腥之味濃烈四散,空中成群的人面鳥頓時躁動不安,飛速盤旋著,但沒有一隻膽敢私自俯衝而下。就是玄血也只能紅著眼圍繞著朱顏頭頂一圈一圈地盤旋怪叫。
朱顏銀牙咬得咯咯作響:「死肥鳥!滾開!」
幽夜伸出手背,玄血立即撲棱著翅膀飛落他手腕之上,他溫柔地撫摸著它,將酒罈子湊在了它面前,「玄血,餓壞了吧?來,喝吧。」
玄血興奮得接連叫了幾聲,還沒碰到酒罈子,酒罈子已經被朱顏打落雪地之中,血酒染紅了白雪,蜿蜒成奪目的暗夜之花。
「我的血畜生不配喝。」
玄血怒叫一聲,紅著眼撲向雪地中殷紅的血,拼了命地啄食。幽夜邪魅的笑容凝固成了霜,手一伸出,雪地中的酒罈子重回他的掌心,就連浸透在雪地中的血酒也回到了酒罈之中。
幽夜一口氣喝光了酒罈里所有的血酒,一滴也沒有剩下。鮮血一喝下,他胸前的幽冥花突然動了起來,血喝得越多,它越鮮紅,彷彿所有花瓣都浸透在血池之中。
空空的酒罈子又好端端的回到朱顏手掌之中。
停落雪地上的玄血忽然怪叫一聲,飛落回幽夜的肩上。幽夜胸前的幽冥花即刻如毒蛇般纏住它,沒入它的身體之中,如同血脈般源源輸送著血液,玄血一張絕美卻又妖異極致的人面露著貪婪的嗜血神色,眼睛漸漸布滿血絲,雙眸透紅。
空氣中血腥味越發濃烈,就連冷得透骨的空氣也沒能將血腥氣淡去分毫。
朱顏看著眼前一幕,幾乎忘記了呼吸。他以自己的血豢養幽冥花,又用幽冥花的血供養玄血!或者說,他和幽冥花本就是一體,他通過這詭異的死亡之花吸食人血,又以自己的血液供養著它和玄血!到底是怎樣惡毒的生靈才能以血為生?一股熟悉的惡寒再度侵襲朱顏四肢百骸,胸口湧上一陣噁心,他側身嘔吐不已。
一陣陰冷的風過後,幽夜和玄血都不見了,就像從未出現過。若不是天上還有稀稀疏疏的幾隻人面鳥,手腕上的傷口又傳來陣陣錐心的痛,朱顏以為又做了一場噩夢。然而這真是一個醒不了的噩夢。
酒罈子被朱顏狠狠砸落小火爐上,碎裂成片。容若如同突然被驚醒,驚呼:「你的手!」慌忙撕下衣襟一角,輕輕為朱顏包紮起傷口來,「好深的傷口!你……」
朱顏忍住撕裂般的疼痛,強撐起笑臉:「我沒事,就是無意間被碎片割了道口子,一會子回去敷點葯就好了。」
容若詫異道:「酒罈子並不燙手,怎會打碎了呢?」
朱顏別開臉去,眼神閃躲:「火爐中的炭火星子濺到了我手上,一時受痛拿不穩……」
容若擔憂道:「傷口深得很,天氣雖冷不易感染,卻也大意不得。這酒是喝不得了,還是回去敷藥吧。走吧,我送你到外院。」
容若小心攙扶朱顏一步步踏雪離去。
宮苑幽深,琉璃金瓦處處積雪難融。不遠處的屋檐滴水神獸之上,一道黑影迎風而立,紛飛的鵝毛大雪半點也不沾身,胸前的幽冥花伴著肩上的人面鳥之王,陰美而妖異。血眸目送朱顏漸次消逝的背影,如地獄之火詭秘的漩渦,焚燒著融為灰燼的痛楚。
不出三日,慧妃的條條罪狀已經齊齊整整陳放在玄燁面前。玄燁面色鐵青,將厚厚一沓供詞推給朱顏,沉聲道:「你看看,好好兒看看。」
第一份便是東靈的供詞,字字句句有榜有眼,看得人觸目驚心。朱顏蹙眉細細看來,竟發覺找不到一處錯漏,雖早有預料,親眼見到不可挽回的「罪證」之時,心裡還是涼了半截,遂起身下榻深深一福:「皇上信了?」
玄燁趕忙上前扶起,嘆道:「你看我的樣子像么?」
朱顏卻是不敢大意,又是深深一福:「皇上如此偏信妾,倒叫妾誠惶誠恐了。」
玄燁扶朱顏上暖炕,理了理他鬢邊的碎發,溫和中夾帶不容置喙的霸氣:「你莫忘了,朕曾允諾不疑你,自然不會疑你,也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東靈之死定然有蹊蹺。如若是你讓人動手滅的口,無論如何都應該是在她供出你的罪狀之前。」
朱顏定定凝視玄燁:「你當真如此信我?」
玄燁篤定道:「當真。」此話剛剛出口,他已將東靈的供詞投入炭盆之中,白紙黑字並著畫押的血紅手指印瞬間被火苗吞噬殆盡。
朱顏怔住,望著燒得正旺的火苗眼波流動,回頭望住案上紫玉等人的供詞,小心翼翼問道:「那麼,你可信慧妃?」
玄燁沉默了。窗紙透進來的日光淡淡投落在他平靜的面容之上,猶如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朱顏眼角的墜淚痣不安地顫了顫,搖頭道:「不會是慧妃……」
玄燁悶聲打斷:「你到現在還想為她脫罪?你為她做的事兒難道還少么?她身邊所有奴才都供認不諱了,如若僅憑一個奴才的一面之詞我倒不至於不信她,還可以懷疑那個奴才是被人收買藉以栽贓陷害她,可你看看,」拿起案上厚厚一疊供詞,又重重摔下,「她身邊所有奴才供詞無不一致!忠心耿耿如紫玉,昭妃能收買得了她么?好,我就當她反骨也罷,然而昭妃能收買盡鍾粹宮所有的奴才么?你莫忘了,常答應身邊的宮女絳雲,顏貴人身邊的環佩,又有哪一個沒有指認慧妃?你叫我還如何相信她?」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朱顏急道,「慧妃也是幼年進宮,與你青梅竹馬一同長成,素日的品行亦是有目共睹。」
玄燁回憶起和慧妃往日的點滴相處,眼中的冷厲漸有所融,目光流動之間觸及案上的供詞,又恢復一片冰涼,如冰封雪域:「世途旦復旦,唯有人心難測量。你又怎知她還持著那顆故人心?若不是她以毒物險些害得你難產而死,我不至於如此厭惡她。」
「雖然矛頭一一指向她,鍾粹宮也發現了鉤吻花,難道就不可能是栽贓陷害么?難道你就半點也不疑心昭妃?」
玄燁再度沉默須臾,負手而立,款款道:「昭妃自然不會清清白白無污無染,然而和慧妃相比,還是差遠了。你當年難產中毒,加上常答應,顏貴人之死,我原本認定是昭妃所為。如今看來,倒是我誤解她了。紫玉已經招認鍾粹宮後院之中的鉤吻花皆為慧妃命她暗中栽種,就連鉤吻花的出處也均已查明,便是那賤奴林忠從宮外帶進,慧妃歹毒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你當年難產所中之毒便是那鉤吻花,和慧妃同住鍾粹宮的常答應、顏貴人同樣是被此種毒物毒死之後才被投屍蓮池,卻原來當年瓜爾佳氏是為慧妃背的黑鍋。再到後來的鬼火,東靈為何現身北三所?慧妃竟想利用東靈之辭將一切髒水潑到你的身上,其心可誅!昨兒個梁九功帶人從鍾粹宮搜出了千里香,這樁樁件件,鐵證如山。芳兒,你莫要再被慧妃虛假的表面所迷惑了。」
朱顏心緒繁雜,心知玄燁已經全然不信慧妃,慧妃……真的是必死無疑了么?是啊,人證物證,白紙黑字,就連他自己也曾起了疑心,而僅僅憑藉自己的三寸舌頭,拿什麼去說服玄燁?只怕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
朱顏憂心忡忡,不安道:「她腹中之子……」
提及孩子,玄燁的神色變得柔和不忍,輕嘆一聲擁朱顏入懷,「虎毒尚且不食子,待孩子出生之後便交由你撫養罷。至於慧妃……朕會賜她全屍。」
寒風透過窗縫將冷意一絲一縷帶進,朱顏只覺手腳冰涼,玄燁的懷抱透出的似乎並不是溫暖,而是侵入心間的寒涼。
咸福宮暖閣之中,昭妃正往白釉花瓶中插放宮人們新折的紅梅,十指纖細如玉,長甲之上的蔻丹殷艷欲滴,與紅梅兩相爭妍。
未艾掀了棉帘子近前福身,道:「娘娘,聽聞東靈的供詞遺失了呢。尚方院負責看管呈送供詞的奴才們都因此吃了好大一頓板子。」
昭妃神色如常的疏懶,媚笑道:「遺失?想要讓一個死人徹底閉嘴,還有什麼方法比這更好呢?」
未艾詫異道:「莫非娘娘早已料到皇上會有此舉?如此一來,東靈這顆棋子可是白白的廢了,娘娘借這鬼火一刀還是傷不了坤寧宮那位分毫呢。」
昭妃秋波橫動之間,那紅梅枝頭開得最好的一朵已生生被掐離了枝頭,靜靜躺在她手心之中,「這四季未央園的梅花兒開得就是不一樣,終究是得蒙聖恩雨露的。只是你道它能常開不敗么?待時候一到,花兒都死絕,剩下那光禿禿的枯枝兒,便是它的死期。此間梅花兒正當盛時,一會兒挑些最好看的送到坤寧宮去,皇後娘娘喜愛。」
未艾不安地低低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