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軍工巨頭 - 同舟共濟

一輛奧迪轎車在燕京的街道上賓士。車裡坐著北方工業公司的金總經理，一個六十多歲，有點微胖的老人。北方工業公司實際上就是華國兵器工業總公司，是一個由大大小小數百家軍工企業組成的超大型企業，擁有超過百萬的從業人員。金烈作為集團的總經理，國家的高官幹部，是華國的軍工巨頭。

現在的金總經理感到非常疲憊。他剛從國務院清理三角債的工作會議中出來，想到軍工行業的現狀，他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這幾年國防開支比重下降，國內的軍購數量有限，絕大部分軍工企業處於一種鬆散、萎縮的狀態。不少工廠虧損嚴重，擠佔了企業自有資金和銀行貸款，加劇了相互拖欠。還有的企業產品銷路差，產品積壓，陷入了越生產越虧損的境地。

「總經理，今天已經晚了，還去公司嗎？」秘書小聲地請示到。因為今天國務院的會議超時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

「去。江麓和中東代表處的人還等著了。」金總說道。作為有名的厚道之人，他不會為了自己的休息而取消預訂的會議。

金總經理在兵工系統非常受人尊敬。除了他是解放戰爭時代的老軍工之外，他的人品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他是有名的赤誠厚道，不論你在台上還是在台下，也不論你是發達還是倒霉，他待人都始終如一。再有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國防經費大幅下降的情況下，他帶領百萬軍工，披荊斬棘，進行了第二次創業。

「那我讓司機開穩點，您可以休息一會。到了公司，我再叫醒你。」秘書建議到。

金總經理閉上眼睛，不過頭腦卻沒法放鬆。作為華國最大的軍火公司的掌舵人，他開始思考江麓提交的海灣局勢的報告和這次對伊拉克的軍貿合同。

軍火是一種特殊的商品，而軍火貿易也從來沒有固定的模式，可以說，每次軍火貿易都是由一場場博弈構成的。國與國之間；軍方和政府之間；政治，經濟和軍事利益之間；各個廠商之間；都充滿了博弈和各種或明或暗的交易。一次軍貿能不能賺到錢，誰賺錢，都要看博弈的結果。

金總經理現在面臨的挑戰就的是：要解決百萬軍工的吃飯問題，要提高軍事工業技術基礎與能力。而這兩點，歸根到底就是錢的問題。而問題就是：因為國家轉型的需要，國防工業必須收縮。換句話，就是國家只會給很少一部分錢。軍工企業必須自己想辦法去賺錢。

所以這次江麓一千多萬美元的出口生意，都受到了這位高官幹部的關注。實在是太缺錢了。現在金總經理最想的，就是避開風險，安全地從伊拉克政府拿到錢這筆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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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榮軍和王盛茂，以一種上戰場的姿態走進了北方公司的一間會議室。華國原來的國防經濟規模過大，現在必須收縮到一個適當的範圍。對於江麓來說，就是國家訂貨不足，遠遠達不到經濟上的平衡點。

又因為國防工業的特殊性，江麓必須保證隨時都有足夠多的設備和人力能投入軍工。為了賺回每年的設備折舊費和工人工資，江麓需要的最低生產數量，就是平衡點。如果生產任務超過平衡點，就可以賺錢。低於平衡點，就要用其他地方來貼補。而伊拉克的這批步兵戰車，就是天平上的砝碼。

雖然，在國際軍火貿易中，被看重的不是這種生產調節作用，而是政治、經濟和軍事領域中的槓桿作用。但對江麓這個生產商來說，賺錢就是最大的目的。

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一個人，是公司中東代表處的貿易代表，也是個處級幹部。

「張處長，又見面了。」林廠長和王盛茂都和張處長認識。畢竟，這批步兵戰車的生意就是他帶人談下來的。

「哼，還不是你們搞的。」張處長有點不爽。江麓突然打了一份報告，要求修改出口協議。這對他是個突然襲擊。

「我們也是害怕國家遭受損失啊。」林廠長說道。

「大話就別說了。我只問你們，你們的猜測有幾分把握？」作為中東代表處的負責人，理論上他應該是公司里對中東局勢最有發言權的一個。伊拉克打了八年兩伊戰爭，整個國家都殘破不堪，實在是應該休養生息。這個時候再發動一場戰爭，真有點匪夷所思。可江麓的分析看起來也有一些道理。

「我們認真分析了海灣問題，認為戰爭風險正在增加。」林廠長說道。

「對不起，上一個會議延時了，讓你們久等了。」門口傳來了金總經理的疲憊的聲音。

「總經理」，看著門口走進來的金總經理，幾個人連忙站起招呼。

「都坐下吧。」金總經理走到中間的位子上坐下。

「總經理，國務院清理三角債的會議結束了？」張處長殷勤的問道。「中央有什麼新的指示？」

張處長瞪著對面的林廠長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有時候下面的企業就是亂搞，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別人收拾。」

「金總，你要注意身體啊。我們江麓一萬多職工，可還想你去視察工作呢。我們可是一直貫徹著你跳出軍工小天地，放眼世界大市場的指示。」對於張處長的借勢天時，林廠長果斷地以人和還擊了。

看著會議室隱隱的火藥味。金總經理也有點頭疼。張處長是對外軍貿的功臣。八十年代初的時候，中國軍工比現在還困難。直到天上掉下來一個兩伊戰爭。在伊拉克和伊朗全世界的搜羅武器的時候，北方公司對伊拉克出口了兩千多輛69坦克和大量的裝甲運輸車。而張處長就是在對伊拉克的軍貿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也還在中東任勞任怨的吃沙子。

而另一邊的六二七廠，是生產輕裝甲車輛的骨幹企業。提供了中國軍隊一大半的輕裝甲力量。現在又自籌大部分資金，研發步兵戰車。既減輕了國家的經濟負擔，又填補了一項軍事技術的空白。

要是再來一次兩伊戰爭就好了。金總書記心裡暗暗說道。看了看這三個風華正茂的部下，金總說道：「老林，你們不但埋頭苦幹，還能抬頭看世界，很不錯。」

「我們也是貫徹執行公司【軍民結合，軍品優先；多種經營，突出外貿】的指示。」林廠長在突出外貿上加重了語氣。

「老張，現在公司壓力很大。你們外貿代表能堅持開拓國際市場，幫下面的企業紓解壓力，這很好。」金總又對張處長說道。

「幫企業找出路，這是我們的工作。」張處長也一臉認真地回答，眼睛盯著對面的林廠長。

「好了，閑話就到這裡吧。我們開始談工作。」金總揉了揉太陽穴，對張處長說道：「六二七廠的報告，你看完了吧。你先說說。」

張處長沉吟片刻，報告他看了。作為中東地區的代表處長，他對海灣地區的局勢，文化，政治人物的了解，實際是遠遠超過對面的兩個人的。只是原來沒往戰爭方面想，就是所謂的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現在看到了一個提示，很多事情就豁然明白了。又想了想，現在中東地區的坦克已經完全飽和了，要開拓新市場，就是裝甲運兵車和步兵戰車了。而要這類輕裝甲車輛，還真避不開江麓。

「我先要檢討，我們的工作沒做紮實。因為伊拉克是老客戶了，我們在合同上沒那麼嚴格把關。幸虧江麓的同志提了個醒。」張處長釋放出來自己的善意。

「我們研究了一下，現在形勢變化很快，和簽約時有很大的不同。風險確實在增加。」張處長強調了一下籤約時的形勢和現在不同，屬於不可預期的變化。

「我們也是愚者千慮，偶有一得。」既然張處長承認了工作中的失誤，考慮今後還要合作，林廠長也謙虛的表示：「以後還要仰仗代表處的同志們，拉來更多的客戶，這對我們至關重要。」

看到兩邊都認識到了自己不能離開對方，金總微微的點點頭，示意張處長接著說。

「我們的判研是：伊拉克可能鋌而走險，但時間節點未知。是通過邊界摩擦給科威特施加壓力，還是直接出兵佔領也沒法判斷。」

「那我們怎麼應對？」金總問道。

「我想先聽聽六二七廠的方案。畢竟他們是主體，我們是配合。」張處長只看了局勢分析的報告，還不知道六二七廠的方案。

「那林廠長，說說你們的方案。」金總說道。

「我們的基本想法是，」林廠長翻開一個文件夾，開始侃侃而談：

「第一，為了保證我們的信譽，不能取消合同，或者要用戶追加定金。」

聽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被排除了，張處長決定接下來盡量配合。畢竟，交易成功，他也有功勞。

「第二，為了避開風險，我們決定把八月底一次性交貨，改成六七八月三批交貨。」

林廠長看了一下對面的張處長，「這就需要代表處的同志和客戶去溝通了。」

「這個應該沒有問題。」張處長答應了下來。

「第三，我們希望貨物一離岸，客戶就支付貨款。」

「我們儘力去談。」張處長是知道現在伊拉克的經濟狀況的，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靠著買科威特的石油來維持開支。

林廠長看了看金總和張處長，說「我們的主要要求就這麼三條。還有一些具體問題，我請王總會計師來說明一下。」

王盛茂打開了面前的文件夾，開始擺功勞和哭窮：「我們江麓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努力攻克BMP-1的仿製任務，除了總公司的幾百萬技改撥款外，還投入了近兩千萬。才完成生產定型。為了這批車輛，我們還墊付了幾百萬來生產。我們在銀行的貸款都到了一個多億。現在我去那幾家銀行，他們都不願意見我。」

金總頭又開始疼了。他手下大大小小數百軍工企業，這種話每天都要聽好幾遍。而歸根到底，還是要錢。有擺功勞的，有擺苦勞的，還有江麓這樣兩樣都擺的。但為了等會少出點錢，金總說道：「現在國家大力發展經濟，分給國防的開支少了一些，現在軍工行業都不景氣。但我們要承受壓力，想盡辦法去解決問題。你繼續說這次的具體問題吧。」

和林廠長對視了一下，王盛茂繼續說到：「具體到這次的情況，因為修改生產計劃，我們的成本要增加一百多萬。我們希望總公司能借我們三百萬，等貨款來了以後，直接從貨款中扣除。」

這是要綁架總公司啊。金總和張處長心裡同時想到。如果交易不成功，你們就沒錢還總公司了，是吧。

「總公司也沒錢啊。」金總直接說道。看著失望的林廠長和王總會計師，金總繼續說道：「不過總公司可以和工商銀行溝通一下，給你們安排一下短期貸款。」

「我們希望貸款五百萬，期限三年。我們有信心用這筆貸款，將五〇幺戰車繼續開發，滿足裝甲兵的需求。」雖然沒達到最好的期望，但安排定向貸款也是不錯的選擇。搶在王盛茂說話之前，林廠長再次開口。

「沒可能。兩百萬，一年。」金總直接拒絕了林廠長的提議。

「我們還有一個想法，我們可以要求伊拉克用石油支付貨款。然後我們把它買給中石油。」王盛茂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因為伊拉克的政府收入遠遠不及支出。要石油遠遠比要錢容易。

「我也同意。」坐在對面的張處長馬上贊同。如果改成石油付款，他的談判壓力也會減輕不少。向一個有幾百億美元外債的國家要錢，他非常頭疼。可向一個海灣國家要石油，他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再次揉了揉太陽穴，金總無可奈何的說：「那好，我去和中石油溝通。老林，老張，老王，你們在細節上交流一下，把工作做好。」

「謝謝金總。」看到今天的目標基本達成，林廠長和王盛茂都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