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狐子
我一邊納刀一邊走向于吉,向他伸出手。于吉苦笑了一下,也伸出手讓我拉起他。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說道:「星君啊,您太調皮了,您就把我那大狼妖之妖靈浪費在玩樂上面啊?」
「嗯?啥意思?」我湊了下眉頭問道。
于吉道:「星君不知每次釋放劍氣都會消耗劍靈之能量么?」
「啊,還真不知道,總感覺油量還很足的樣子……那……先生能看出我還能揮出幾次劍氣嗎?」我問道。
于吉眯著眼睛伸出右手,口中碎碎念道:「容小生掐指算算啊,平常斬殺用氣……一百次,像這樣推著自己玩兒的話,一刻鐘。」
「……呃,那是不能這樣玩了。」我很配合氣氛地撓撓腦袋,轉而又想,道:「那我再去斬幾隻妖,吸收點妖靈是否就可以了?」
于吉搖搖頭道:「妖怪雖眾,能斬者稀。其之妖靈皆存儲於妖珠之內。妖珠乃妖怪修行之時吸收天地靈氣匯聚而成,受天地律法保護,萬物難侵難克。特別是那些坐鎮一方之大妖,其妖修行幾百年非是易事,沒事兒斷不會傻乎乎地污染自己之妖珠,予斬妖師以可乘之機。」
「小生所煉化之匈奴大狼妖,本於漠北獨享天年,與世無爭。怎料那年冬荒,匈奴人竟掏光其狼崽。狼妖復仇之念逐漸污染妖珠,其立志即便失去天憲地律之護佑,亦要盡絕仇人整個部落。狼妖輕而易舉便達成所願,奈何修行之路,亦毀於一旦。」于吉收起地上紙舟變回的道符,一邊帶我往杉樹林里走,一邊回憶道,「巨大妖氣裸露於外,誘惑之下必有莽夫,匈奴大狼妖之妖珠果然吸引了眾多斬妖師北上討伐爭奪。不出意外,斬妖師如走兔一般皆葬身於狼牙之下。」
「所以先生出手了?」我問道。
「小生本非斬妖師,奈何一方大妖異動,小生也便順流前去觀察。若是狼妖勿肆無忌憚地揮灑魔性,塗炭生靈,懂得斂氣隱世,小生倒也無需妨他,惟乘機於匈奴之地佈道施術以作消遣耳。」于吉回答道。
我們穿梭在杉樹林中,斑駁的陽光透過枝葉的間隙撒在地面上,隨腳步而擾動的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杉木清香。我踩著這千百年層層疊疊的落葉鋪就的軟地毯,想起甫出艙門時切開于吉那道紅符時飄逸在半空中的狼型氣霧,問道:「那後來先生怎麼又把他煉化進了道符?」
「妖靈啊,嘗過人類靈魂之美,便再難有回頭路矣。隨著狼妖所殺之人越多,其索性放縱天性,敞懷享受世間美味。」于吉平淡地說著,眼裡流露出難得的一絲憐憫,不知是為狼妖的修為可惜,還是為葬於狼牙的人命,「此後再來之斬妖師,就不惟妖靈是圖,而是為人間除害然。長弓之斬妖師風月主、箭雨之斬妖師湛花郎及草篆之斬妖師王楷之,特地深入大漠,邀小生合力出手,斬殺狼妖。」
「長弓、箭雨、草篆?聽稱號就感覺很厲害。」我現在覺得當初給自己起的稱號真是太隨意了,至少也應該加個定語才是。我接著問于吉,「那最後的妖靈如何分配,為何只給了先生?」
于吉拍拍布袋說道:「星君可知是役小生扔了多少道符么?兩張殺伐,十張術法,七張增幅,三張養命,還有一張救命符給了風月主。此乃虧本買賣,巨虧矣。」
嘖嘖,匈奴大狼妖看來還真的是了不得,三名斬妖師配上于吉這尊大神,還得耗費這麼多張道符。「哎?先生,那一開始你選擇不出手,是不是捨不得道符所以袖手旁觀啊??」我皺眉嗔視著他問道。
「哎~小生豈是如此輕重不分之人?此等身外物何足惜哉。」于吉搖搖手指,語氣中透著不屑,說道,「只是那些如蒼蠅般聞風而來之小角色,無人不揣爭鬥搶奪之私,一哄而上,又各有保留,最終身死魂沒,徒徒助長狼妖之魔性。小生乃是見長弓、箭雨、草篆乃聞名之輩,又一心合力除害,方應邀前去襄助,亦算趣味之事。」
「原來如此,哎,這麼強大的妖靈,那幾名斬妖師不需要麼?」我問道。
于吉道:「人間凡兵,哪一把能似星君手上之器擁有如此無底之量?一干大斬妖師皆久經修羅場,手頭之斬妖寶器早已填滿妖靈,故對妖靈之需不甚。」
「嘿嘿。」聽聞于吉之言,我越發喜愛腰間的這把「策鬼神」了,虧得哥們當時陰錯陽差地挑了把「一日月宗近」,裡邊竟藏著如此乾坤。我再問道:「依先生之見,我這把刀還需要多少妖靈?」
于吉看了一眼我的刀,回想起遠古時代那滿地的巨妖,那颱風般的劍氣,那揮舞長槍縱馬蹄飛鏖戰荒野的青年,撇撇嘴道:「星君這把啊,其深不可測之至……」
我們在林中穿行了大概一公里左右,眼前林木漸漸換了種類,變得傘蓋濃密,遮天蔽日的樣子。這是有人刻意種植排布的,因為傘蓋之林排成兩列,中間是一條荒草叢生的石板路。我們又行了幾十米,道路兩旁出現了動物、武將、文官的石像。如此布景再明顯不過了,腳下的這條便是此處寶穴之神道。石板路上的一些蒿草枯了綠,綠了枯,一坨一坨的,有半人高,長年累月之下,石板之間的縫隙被越撐越大。石像也風化得稜角盡磨,圓溜溜的面目不辨,藤蔓上下纏繞,青苔邊角點綴。
正走著,我步速不變,只是面不改色地小聲道:「先生,有人哎。」
于吉也道:「嗯,其人有八。」
「喊他們出來還是各走各的?」荒郊野外遭遇陌生人這方面我比較沒經驗,還得請教於吉。
「怕是沒那麼容易各走各的。」于吉剛說完,果然從樹后、樹上、草叢裡、石像后出來六個男子,冷冷地盯著我們,我們身後也傳來四個腳步聲。
一個年老的男子向一個青年使了下眼色,那青年便站出來喊道:「緣木求金魚,開山撈珍珠。釣鉤正放山正開,朋友朋友另擇仙處。」
我聽了疑惑地看向于吉,問道:「先生,他們在說啥?來這荒郊野外求什麼魚,開山撈什麼珍珠?講的是黑話嗎?」
「不錯,星君,此乃發丘者之黑話,言下之意,此處之墓其已先定下,驅你我速離。」于吉答道,轉頭也沖他們喊:「幾位好漢,小生來此不求魚珠,咱各行各路,互不干涉可好耶?」
那幾個人聽於吉如此道,紛紛看向年老的那個男子,男子微笑地點點頭,拱手做了一揖,並示意眾人退去。呼的一陣風,我們也回了一禮,待抬起頭來,人都不見了,只聞草里蟲鳴,林間鳥語,要不是大白天,真以為見了鬼了。呃……話說在這個宇宙,就算見鬼也不是稀奇事,我應該保持情緒穩定。看他們真的走得無影無蹤了,我不禁問于吉道:「先生之話,何以如此有信譽?」「行走江湖,信字為首,倘若我等失信,其八人亦有把握教我等得不償失。」于吉說完,背著手大踏步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