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番外:緣盡&執手(三)

第538章 番外:緣盡&執手(三)

恰巧寧伊出來,笑道:「公主昨晚興許是哭累了,這會子還酣酣地睡著呢,奴婢捨不得叫醒她。」

「就叫她安安穩穩睡一覺,也沒什麼事的。」乘鶴一邊說著,一邊有宮女奉茶上來,才喝了口茶,外頭執事太監稟報,尚書夫人鍾氏在宮外求見。

乘鶴心頭一動,因道:「用本宮的軟轎接來,這日頭還烈著,莫叫鍾夫人一路過來曬著了。」

陸貴妃是知道鍾夫人容雨卉是何等的人,總算有了眼色,曉得皇后需要和那鍾夫人私下說話,便借故告辭,不敢在跟前杵著。

她才剛走,乘鶴便對寧伊嘆:「她若再來,你替我擋了吧。本沒什麼事,我也不會為她做什麼,沒得叫皇貴妃誤會,等將來我再離去就拿她做筏子,豈不是我的罪過。」

趙嬤嬤等聽見,均是一驚,她們不敢多問,卻一個都不願乘鶴再離去。但她方才分明那樣說,難道真的會再走?

七月的金陵,夏日火爐的威力還未散盡,街巷過了早市便安靜了,偶爾路過凌雲書院,還能聽見裡頭傳出的郎朗讀書聲。彷彿一切都恢復如常,誰又記得就在不久前這裡來來往往多少顯貴之人?

容宅里,籽如和老媽媽將用井水湃過的西瓜切好端進堂屋,那裡夫人和小姐正坐著說話,見她端了西瓜來,佟未笑道:「都七月里了,不興吃這樣涼的東西,你且放一放,過會子再叫你家小姐吃。」

籽如笑道:「原是恆公子想吃涼的東西,奴婢才和媽媽們拿西瓜用井水湃了,這會兒還要端過去給恆公子呢。」

「那更不行了,你們只管哄著他,可他那麼大的傷才好了,身體正要養的時候,怎麼受得了這寒冷的東西。」佟未嗔道,「往後天越發要涼的,恆公子要吃什麼你們都先問過我,不許胡鬧。」

穆穆在一旁笑道:「亦宸他說『本以為我娘是天底下最頂真仔細的人,如今受了伯母照顧,才知道我娘不過爾爾。』,娘啊,您忒小心些了。況且今天實在有些熱得慌,我都懶得喝一口熱茶,亦宸他終日悶在屋子裡一定更難受,就讓他吃兩口瓜,不會有事的。」

佟未看著女兒,她說這番話時臉上泛著淡淡的緋紅,忽閃的眼睛里透著甜膩的神采,還是那句被佟未念叨煩了的話,她依舊不敢相信女兒的眼睛是看不見的,只因她總是這樣從眼睛里折射出一個美好的世界示人,叫人安心。

女兒復明的事情她已聽說了,也知道了女兒唯一看見的人是恆亦宸,彼時只當故事聽了,玩笑幾句沒有往心裡去,但這些日子留在金陵照顧恆亦宸,看著女兒在一邊噓寒問暖很是殷勤,還時常獨自去恆亦宸的房間陪他說話給他解悶,每每出來都是欣然之色溢於言表,竟是比從前更好的模樣。

佟未這個做娘的,豈能猜不透女兒的心思,可她不敢往深里去想,就如恆聿有怎樣的命運,恆亦宸也篤定逃不過,而他不就已經和三公主無郁婚配,只等皇帝降旨禮成么?又怎麼好讓他和女兒有了情愫,再重演過去的悲劇?

可一日復一日,女兒表現出的種種跡象都考驗著佟未的耐心,她真的不知道會在哪一天惹不住便去詢問女兒,可那一問之後,定要牽扯出種種麻煩,心靈才受傷害的女兒能承受住么?

真真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兒子女兒竟沒有一個叫人省心的。眼下長子雖好好地在書院里讀書,可有一日他入仕,自己就不得不提心弔膽過每一天。而次子那個混小子,一別金陵久久不歸,眼下天南地北竟無處去找他。做娘的何曾不擔心,只是不願表露在臉上連帶女兒和長子一起憂慮。

正說著,懷玉也過來堂屋,見桌上擺著西瓜,竟有些神傷,呢喃一句「也不知他此刻在哪裡,有沒有一口水解渴。」

眾人知道她在惦記容靖,都不敢細問。佟未冷眼瞧著,也是心疼可憐,但細心地她卻發現另一件可喜的事。這段日子外甥鍾世傑往來過家中幾次,見了懷玉后便很是殷勤,他們正是年少青春的時候,那點心思並躲不過佟未這些過來人,只是孩子們的感情純粹而脆弱,她不敢隨意介入。但世傑若當真中意懷玉,而懷玉能放下對小兒子的牽挂開始新的生活,她這個做舅媽的又豈能不祝福這一對。誠然,這僅是佟未一個美好的願景,一切的一切還須得順其自然,勉強不得半分。

「娘,你和懷玉先吃吧,我也不渴,我和籽如去給亦宸送瓜。」穆穆站了起來,伸手找籽如到身邊,「你拿好了,我們這會兒就送過去,才吃了早飯,想那熱騰騰的粥,怕他現在口渴了難受呢!」

佟未也不阻攔,且由她去了,倒是懷玉笑了,佟未問她笑什麼,女兒家只管抿嘴搖頭不願說。佟未也知她顧忌她的哥哥,有些話終究是說不出口的。

繼而和懷玉吃了兩口瓜,說些閑話,不知不覺時辰便過去了,當日頭熱辣辣到了天中央,凌雲書院也是午休的時候,容翊才吃了飯正要往教捨去和夫子談事,鍾世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問道:「大表哥,容靖那裡還沒有消息嗎?」

容翊道:「只怕沒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了,我對他倒是放心的。」

「那就好……」鍾世傑憨憨地笑起來,他的來意本非如是,這不過是搭訕的借口,繼而和容翊走了幾步,終道:「中元節的時候大表哥回家么?」

「如果書院沒有事,當回去的,畢竟娘親在金陵。」容翊答。

鍾世傑顯得很高興,樂顛顛說:「是啊是啊,舅母在金陵。」后一句則小聲了些,容翊只依稀聽得什麼「頂好等舅父回來,要過冬了,這樣她也就不走,云云」

「你說什麼?」容翊有些奇怪。

鍾世傑嘿嘿一笑,胡亂說些搪塞過去,便笑著跑開。

容翊不知所謂,也沒興趣再追究,一路往教舍來,半路卻遇上項開聞。自從皇后帶著公主離開金陵,而那禍頭子容靖也不知所蹤,項院士如今真真輕鬆閑逸,終日臉上掛著笑。對他而言,天底下沒有比書院太平更叫人高興的事了。

「容翊啊,轉眼入秋,等到了臘月你就要永遠離開凌雲書院了,回想你才來時的模樣好像還在昨日。」項開聞偶爾會飽含深情地感慨一下,他覺得這樣顯得很有學者風範。

容翊笑道:「這幾年多謝院士諄諄教誨,但學生不會真的永遠離開書院,未來能為書院做的事,學生都會儘力。」

「好好好!」項開聞大樂,他看定了容翊未來會有大好前程,而這孩子也絕不會知恩不圖報。

「院士若沒有別的事,學生先告辭,夫子那裡還等學生說話。」容翊道。

「你忙吧,如今書院一切如常,實在是好。」項開聞笑著樂著,便要放容翊走。

可容翊沒走幾步,又被院士叫住,項開聞不知是想起了哪一茬,無端端竟道:「容翊啊,話說我聽聞大公主對你有意,這件事是不是當真?」

沒來由這麼一句,容翊再好的定力也擋不住,竟倏地紅了臉,尷尬地答道:「學生不知從何說起。」

「也是啊……那個刁蠻公主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項開聞猶記得被長琴種種刁難的場景,可突然又感嘆,「只是那麼花朵一樣的女娃娃,竟要嫁到荒蠻之地,皇帝也實在狠心了。自古以來最可憐的就是那些和親的公主,本來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可突然有一天背井離鄉遠嫁塞外,過起了和以往十幾年全然不同的生活,你看看啊,歷史上有幾個和親的公主命長的。這樣一想,長琴公主實在有些可憐了。」

容翊聽著,竟沉默了。那個刁蠻嬌縱的公主雖然做事有些恣意妄為,但終究有一顆善良的心,並不曾叫人真正去厭惡。再有便是,她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又幾曾是錯了的?

「唉!」項開聞拍拍容翊的肩膀,「可惜你們沒有緣分。」

院士說完這句便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容翊,不知道為什麼,是同情心作祟?還是?這一刻他的心裡竟有幾分觸動,那段日子和長琴發生的零零總總竟在眼前一幕幕展開,揮之不去。

日頭落山的時候,容府里要擺晚飯,佟未問女兒何在,丫頭說小姐午睡起來后就去了恆公子的屋子,佟未聽后不甚適意。她知道女兒不至於做出格之事,但太過親昵還是叫人擔憂。

正要往恆亦宸的屋子去,卻見女兒笑盈盈出來,黃昏的紅光映在她的臉上,竟美得如畫一般,自從女兒明白自己的「與眾不同」,即便她開朗而樂觀,佟未也真真沒見過她笑得如是燦爛,彷彿一種幸福從心裡頭散發出來,一點點感染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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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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