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前章（上）

「公子哥，我給你介紹一下，上次可能沒有來得及。」王哥把一個瘦瘦的小男生攬到身前，摸了摸他的頭，小男生害羞的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眼鏡，沒錯，他就是那個小哥。

一個無所不能，上籃彎腰水撈月，灌籃風車大迴環的小哥。

「他叫趙煊澤，」王坤補充說，「是我最得意的兄弟，我們是一個籃球隊的人。」

小哥靦腆的朝著陸瑜廷點頭招呼，然後向在場的其他人打了招呼，他還是那樣靦腆，如同陸瑜廷第一次見他一樣，永遠一副人畜無害的青澀樣子，如此，與他之後表現出的強大侵略性形成巨大反差，讓人更加印象深刻。

「他叫何魁，是我的大哥。」王坤又將另一位大哥拉到身邊，這位大哥一看即是內分泌失調，加之歲月的刻痕，他的臉色令人焦慮，讓人感到害怕，鬍子未經整理，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他走過來就對著陸瑜廷說：「你好。」

陸瑜廷回了一句「你好」。

「公子哥，你們不能這麼欺負我的兄弟！」王坤針鋒相對的看著陸瑜廷。

陳光搶先陸瑜廷一步，說道：「哦，打籃球，正常的事。」

「這是誰？」王坤問道。

黑神和陸瑜廷但是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王坤沒有再加追問，再多看了一眼陳光，露出了兇惡的表情，不過他現在的重點不在陳光身上，又對著黑神說：「陳珩是吧，我知道你。」

他補充道：「第一次繆斯賽，我看到過你，還不錯。不管怎樣，在這裡欺負我的兄弟，不免有什麼不妥吧。」

黑神平靜的回答說：「想怎樣？」

「好個性，」王坤哼笑著說，「我想黑哥，一定是有什麼奇遇的人，或者是一個純粹的好青年，真是，沒有一點圓滑。」

黑神「哼」了一聲。

「但是，做人，應該溫柔一些，這樣朋友也好做！」王坤度著步對他們講道。

黑神有點不耐煩，王坤說話的方式，讓他想起了油滑的中年男人——每每說話必拿捏，每每拿捏必教訓人——對於這樣的男人，黑神再討厭不過了。

為此，他不想回答王坤的任何話語。

王坤也不想讓他說什麼，他站在這裡觀察了整場比賽，已然看不下去，黑神用各種方式羞辱胖子的舉動，讓他也想教訓黑神一番，可是又忌憚他的技術和名氣，怕造成不好的影響。王坤雖然看過黑神的比賽，但是不清楚他的真正勢力，現在眼見為實，心中有幾分猶豫，要不是為了兄弟，他想自己應該不會出手。

他還是想打敗黑神一場。

「不如，我們打一場，這樣就算前嫌盡釋了。怎麼樣？」

陳光和黑神不約而同的說：「想怎麼打？」

陸瑜廷一下緊張了起來，他為兩位師哥的反應震驚，又想起自己離開師門的時候，老師告誡他的話「遇到兩位師哥一定不要挑釁他們，不要激怒他們！」。

陸瑜廷把黑神和陳光拉到角落裡商量，簡單告知了自己和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這兩個人聽了之後淡定的不說話，互相看了看，再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黑神眉頭一皺。

陸瑜廷並不想再打，夜越來越深，他表達了想要趕快離開的願望，等他說完，兩位哥哥對他點了點頭，說：「好！」

黑神和陳光走到王坤身邊，開口說：「好，我們打。」

陸瑜廷差點噴出口水，驚出一身冷汗，使勁拽拽陳光的衣服，陳光馬上回頭和他說：「沒事。」

他們再沒有理會陸瑜廷，走上前去和王坤商議比賽的規則和方式。

「就簡單的四對四吧，我們正好四個人。」

「好。」黑神答應了他，隨後把剛開始組隊的那個「帥哥」招呼過來，讓他加入自己的隊伍。

於是，陸瑜廷，陳光，黑神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帥哥」一組。對方是王坤，何魁，趙煊澤，還有胖子。

電光火石，一觸即發，雙方眼裡火星四射，都擺出了一副「放學別走」的兇猛架勢。

「啊！四對四，好久不打了。」王坤在場上活動起身體來，同時觀察著黑神的一舉一動，黑神卻不看他們，一個人在兜兜轉轉的運球，胯下或者背後，看起來，沒人能夠打擾他的悠閑，背後運球的時候，他跨著大步朝前邁，隨手一扔，球穩穩的命中。

陳光從籃下接過球，跑動著運出三分線外，抬手就是一個打板三分。

陸瑜廷馬上跑到陳光的跟前，低聲告訴陳光，「大鬍子」大哥的必殺技是三分，可以隨時跳投或者後撤步投籃。

陳光擺動著他高傲的頭顱，將他冷艷的視線在何魁的身上停頓了一秒，恰好看到何魁做了一個後撤步三分，又正好球沒有進。球彈框落在陳光手裡，他撈起就是一個拉杆反扣。

面無表情。

「你笑一下？」陸瑜廷湊上去看他。

黑神走過來和他們討論戰術，陸瑜廷防守小哥趙煊澤，陳光防守何魁，而他防守王坤，安排妥當。這看上去很合理，他又囑咐了擋拆換防之類的打法之後就不再說什麼了。

陸瑜廷還是心不安，想起舊事脊背發涼，那夜的故事，是他的困窘吧。

月色撩人，重要的是心情早已變灰，他們打得是球，陸瑜廷打的卻是心事，朦朦朧朧里，他想起了心愛的姑娘。

對方的人也在商量，雙方竟制定了同樣的防守策略。

尷尬的是胖子和另一個「帥哥」，需要明白自己的定位，已然很窘迫的胖子不想再摻和進激烈的鬥爭中去，他自然知道這將是一場高端的較量。

「帥哥」也明白胖子的心思，對他之前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因此上場之後站在胖子身邊主動搭話。籃球場上的事，願賭服輸，只不過不幸落在了他的頭上，自然是難以自持的。於是「帥哥」拉著胖子站到底角，在這裡可以安靜的接球投籃，告別江湖的紛擾。

「帥哥」是想讓他遠離是非。

於是兩邊拉開陣仗，趁著夜色下手。

其他人都不願意再加入，只有他們兩組人，於是約定十個球一組，打完看誰贏。

氣氛開始緊張起來，瀰漫著硝煙味道的刺激感，是黑神喜歡的場景，他開始略有一些慌張，但馬上就消解掉這種情緒，掃描了對方的步態和運球動作，他大概知道了他們的水準，感覺能夠贏。

他運著球，想起來和陸明允「大戰」時的心魔，那是一種到關鍵時刻就鬆軟的狀態，是一種提不上情緒和精神的不安，心慌以及大失水準，它會偶爾出現，尤其是在面對不認識之人的挑戰或者身體疲憊不堪之時。

黑神是一個內心極度敏感的人，他常常陷入這樣的糾結之中：每當身體出現慌張，他就要沉浸在裡面，觀察，體會，甚至更加深陷，他想找到這個癥結所在，勇敢的割掉腐爛的內心。

但他常常失望，一旦陷入，就再也不能掙扎出來，除非結束了爭鬥，結束了緊張的氛圍，結束了他對自己的探索，無法讓他理解的是，他從未在別人身上看到過這種掙扎。

這不是他的技術造成的，他的技術已臻於化境，而這是一種微妙的，軟綿綿的，藏在心底某個角落的醜陋傷疤。

是，他想成為更加堅毅的人，絕無可能無法容忍自己的軟弱，絕無可能容忍壞情緒支配自己。

所以，藉此機會，他絕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那種情緒和精神狀態之中，此刻，他要通過這個戰鬥，一次性的，徹徹底底的，將那些懦弱連根拔起，將他們一股腦的嫁禍到別人身上，然後統統毀掉，消滅。

「你們永遠不知道我把你們定義成什麼！」黑神心裡激昂地自言自語。

此時，黑神和王坤緊緊的相互注視，一刻都也不放鬆，這更像是心理戰，誰堅持不住誰就要失敗，一擊喪命。

當然，誰都不想成為魚肉。

比賽很快開始。這是一場涉及到尊嚴和義氣的比賽，不再是毫無意義的單挑，黑神是繆斯城市大師賽的冠軍，不過他贏的是一個單挑賽，對於團隊作戰，黑神的造詣並沒有單挑那麼高。可是憑藉出色的單挑技術，團隊賽也不會有大問題，只不過，團隊和單挑是兩種不同邏輯的比賽。

黑神沒有懼怕過任何年輕的選手。

比賽緊張的開始。

一上來雙方都在試探，誰都不率先進攻，球在快速的傳動，沒有人試圖去搶斷，只是跟著對方進攻的節奏，進攻隊員也沒有人試圖上籃或者投籃，只是在傳導球，跑位。

高手對決的時候，往往誰先出手，誰就敗了，勝負一線之間。

球傳導著就落在了胖子的手中，胖子因為之前的比賽垂頭喪氣，不盡興，也不理智，「帥哥」在他面前站定，離他有一步的距離，象徵性的防守著胖子。

胖子拿球，立馬燃起了心中之火，他全然忘記了「帥哥」之前對他的引導，意圖突破了他的防守去，這當然也不難，因為「帥哥」根本沒有認真防守他。

但是黑神窩在三秒區邊緣，貼著他面前的王坤，嚴實的藏在王坤的身後，胖子並沒有意識到。

胖子發狠要打進一個球，他猛的一拍球，一個加速上前，雙手一抱，跑起步子來，大噸位的身體令「帥哥」望洋興嘆，乾脆讓了過去，胖子面前空空如也。他起了速度，再加上王坤擋在他的前面，就自認為鐵定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進球了。

他第二步的時候又提升了速度，就跳了起來，在空中展開身體，伸出單手，手腕一挑，快樂的將球送了出去，落地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了幸福的降臨。

可是胖子遇到黑神，就是他一生的不幸。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黑神突然從王坤身後竄出，朝著球飛去的方向——也就是籃筐的方向——把自己彈射了出去，這也令王坤想象不到，黑神的速度差點就超過了球飛行的速度，彈速之快，令人髮指。

隨即，黑神在空中追上了飛行的皮球，「啪」的往側向一拍，球就砸在籃板上，反彈了出去，力道之大，正好彈出落在三分線外的陳光手中。

沒有人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陳光發揮了他冷麵殺手的本色，手起刀落，三分應聲入網。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三人組淡定的相互擊掌，陸瑜廷看著胖子懊惱，無奈，氣憤的神情，不知道心裡多麼爽快。

黑神偷偷朝著陸瑜廷吐了舌頭，說：「這個胖子好獃啊！」

陳光微微一笑。

「好啊！兩比零了。」

「三分球算兩個？」胖子驚異的問道。

「這是規則。」王坤安靜的回答他，似乎是在安撫他的心靈一樣，他回答的輕聲細語，眼神彷彿在說「不要害怕」。

「大家防好，對方是很能跳的，」王坤又囑咐著別的隊員說，「不要輕易出手，出手要有把握，不能出手就過渡一下。」

胖子有點羞恥，最無奈的就是他，集無奈，氣憤於一身的他，已經難以理智的看待這場球賽，更多的，他在一遍遍的體會絕望，夾雜著無力感帶來的煩躁。

王坤走上前去拍拍胖子的屁股，意思是要他放鬆心態，不要緊張，也不要喪失了理智，小聲的和他說：「有了球先要傳出來。」

胖子大概不敢過多的拿球了，這時候極其容易失誤，他自己也清楚的很，於是一旦接到球就用力甩給別人，可是這個仇什麼時候報呢，不是眼下，還要等著明天下雨晒衣服嗎，他心裡不是滋味。

陳光發球給陸瑜廷，陸瑜廷拿球後背著身子，他觀察著另外兩位哥哥的走位，陳光並沒有走開，還是站在弧頂三分線外，黑神也不怎麼動，反而兩人都在觀看陸瑜廷單吃。

陸瑜廷倚靠著小哥，小哥試圖搶斷他，就不停伸手騷擾，小哥的手臂很長，陸瑜廷提了十二分的精力，見識過之前小哥的發揮，他深知對位這個小哥的困難。

陸瑜廷看了看，沒有輕易的時機來完成這個進攻，於是，就回傳給陳光，陳光冷靜的接到球，之後如出一轍，抬手就是三分，空心入網。

「出人意料。」王坤看著陳光說，眼神直勾勾的，陳光也回應他，兩個人眼神在激烈碰撞。

防守陳光的何魁，整理了一下頭髮，將散落的一束掖到耳朵上，回了一句：「我的失誤。」之後，他還是淡定的做出了防守動作，直盯著陳光，一副嚴肅且鎮定的神情。

可是陳光並不看他，只是直直的站著，看著別處。

「四比零！」黑神講道，他朝著陳光走了過來。

黑神一拿到球，就準備秀點花活了，他一身正氣般的控著球，指揮著陳光和陸瑜廷跑位。

陳光並不多跑，陸瑜廷在積極的響應，籃下，三分線，擋拆位，以及零度底角，陳光只是在三分線外兜著，慢悠悠的移動腳步。

他倆快速的倒換著位置，令「帥哥」和胖子尷尬的無處遁形，他們兩個是最不想跑位的人了，陸和陳的動作，凸顯出胖子和「帥哥」的極度不和諧。「帥哥」一直在笑著，他是唯一一個飄在江湖以外的人，但也因在這個慌亂的江湖而興奮不已，所以他時而會偷笑，時而又怕自己惹事，生怕耽誤了好戲上演。

「快！快！」黑神不斷吼著，此時的他，達到了一種燃燒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