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夢境

黑神和王坤分開之後，他就沉浸在自己未來的規劃中，一時沒有醒過來，彷彿是要拯救世界似的，他著急的腦上冒出了汗珠。

那晚，他們縱情聲色，之後掉進沉沉的夜裡，三點鐘黑神告別了陸瑜廷和陳光的住處獨自回到了小小的家。

在自己家裡，他才感到徹底的輕鬆，一股腦的躺上床之後，沉浸在微醺的迷亂之中。

沒過多久，他開始厭棄起自己來，厭棄自己身上的酒氣，厭棄在似醉非醉的狀態里徜徉在無邊無際黑暗中的靈魂來，這一刻，他無比厭棄自己。

隨後，他勉強站起來，踩實了地板，踉踉蹌蹌的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聽起嗤嗤的水聲。他隨手劃了水拍在自己臉上，黑暗中打開燈，失控般的撞在水龍頭後面的鏡子上，睜開眼努力的看著自己。

「多麼冷艷絕倫的臉龐！」他自言自語道，「為何如此混跡？」

他又把臉上的水擦凈，之後伸伸懶腰，甩了幾下胳膊，在原地打起轉兒來。

「還是清醒的。」

他又猛地趴在洗漱台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突然，一股淫邪的笑暴露在他的臉上，「誰又懂真實的我啊？」他心裡想，可另一個自己又對他說話，「你怎麼知道，別人對你有興趣？」

「他們必須要有。」

「你倒是霸道，得到或者毀滅。」

「所有的，都是我應得的！」

「就像你不喜歡別人一樣，還希望別人像崇拜英雄一樣崇拜你！」

「所有的，都是我應得的！」

「你倒是……」那個他收住了話。

「倒是什麼？」

「倒是第一次，覺得你應該得到什麼？」

「我現在想明白了。」

「你熱愛競爭了。」

「我還不知道。」

「哼！」黑神對著鏡子站直了身體，他用手指捋一捋眉毛，挑起眼神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又是一陣詭異邪惡的笑，之後，他脫光了上衣，開始全身擦拭起來，清涼中，他開始變得清醒。

「多麼冷艷絕倫的身體！」他心裡想。

之後，他難掩身體的疲倦，失魂般的倒在他的床上，就沉沉睡去了，只是擦拭過了上半身。

黑神時常覺得勞累，大多是心理緊張，因其境遇，他總是擔心時間，與其擔心時間，倒不如找到切身的事件去完成，可是黑神一時無措。

最高漲的情緒來自於繆斯城市大師賽，黑神無意中奪得了冠軍，之後信心爆棚般的行走在城市的各種球場，人生意氣風發的際遇，他卻收穫了更多的冷漠：沒有人記得他的頭銜。

就和得到這個冠軍的方式一樣，黑神感覺自己無意中給人遺忘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嶄露頭角的機會。

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並沒有人過多關注他，多少造成了他的心理失衡。倘若是別的事，黑神不會在意太多，可終究籃球的事，是他心裡認定的事業。

繆斯城市大師賽發生在去年秋天，黑神因為無聊去參加比賽，參加之前，他並不知道關於比賽的任何事。

後來，隨著比賽的深入，他逐漸覺得這個比賽將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以此，他可以窺見上層的構建，藉助他們完成追逐的夢想，這一直是他渴望得到的。

繆斯賽分為團體賽和個人賽，黑神參加的是個人單項賽事，說白了就是單挑，每一輪勝利的人就會晉級下一輪，然後最終奪冠。

黑神疑惑的是，整個比賽過程中他並沒有遇到像樣的對手，羸弱的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不管那是一個看起來多麼厲害的角色，黑神總是輕而易舉的就搞定，甚至對方連像樣的一次進攻都打不出。

黑神也逐漸忘了這個比賽的所謂規格，他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後來，他聽到了一個內幕消息，說比賽的冠軍能夠獲得一些公司發展的機會，具體要領導一些籃球項目的實施，為這個體育城市的建設添磚加瓦。

黑神暗中高興了許久。

後來，他輕鬆的獲得了冠軍，被主持人一通吹捧之後，他拿到了一個紅色的獎章本，上台領獎的時候，他緊張激動，想起了那些為個人乃至人類事業做出偉大貢獻的人物閃亮登場時的慷慨陳詞。

可是主持人隨即宣布了比賽結束，所有人準備離開，舞美開始撤銷現場設施，黑神甚至沒有說話的機會，所有人就匆忙的離開了。

他正在納悶的時候，接到了幾個記者的採訪，瞬間心情好起來。

他們所問的，不過是日後有什麼打算，怎麼看待這個冠軍之類的問題。

簡單採訪之後，人們散去，剩下黑神一個人。

再之後，他的夢逐漸破碎，沒有等到任何關於籃球的事件發生，也沒有獲得任何徵召或者職位。

直到，他遇到了陸瑜廷，兩人剛見面陸瑜廷就提到了他在繆斯賽的事，而這一下，拉進了和黑神的距離。

了解深入之後，黑神逐漸了解了陸瑜廷的背景，才知道自己被提起是有目的可言的，但是他不知道陸瑜廷的目的，甚至，陸瑜廷自己也不知，兩個人朦朦朧朧覺得，在各自的頭上，將要發生什麼巨大的事。

迷茫的兩人，通過籃球成了摯友，默默地橫掃著這個城市的籃球場，偶爾被認出，偶爾寒暄，偶爾找一點存在感，然後各自散去。

陳光來到之後，黑神感到了更多的事，不過，這是他獲得冠軍九個月之後的事了。

陳光的神秘身份，神秘使命以及他深不可測的個性都無限的吸引著黑神，同時也令他頭疼，他知道，陳光是一個遠非他能掌控的人，那到底是誰在掌控他。

每當他看到陳光的冷靜，就油然誕生一種敬佩，其次，一種想要壓制的慾望，再之後，就是一種刻意保持距離的冷靜。

黑神，總是能和人保持距離，他不能，或者不敢探究的事情太多了。

此刻，他靜靜的躺在床上，頃刻之間，他的靈魂化成渺小的，螺旋的，帶著啞光的小小形象，在他的夢境中，旋轉到不知所以的地方去。

他看到了一束光，就朝那束光飛去，使勁搖曳起來，費勁全力的奔跑，舞動翅膀，可是那光依然在遙遠的地方。那光束也不閃爍，靜靜的照射向某個境地，好像不理睬黑神似的。

他就在黑暗中遊走，近乎飛翔，不著邊際般的遊走，他無法抓獲任何一條繩索，無法窺見更多的光，他空無一人的努力掙扎。

隨後，他突然跳進一片開闊的森林，一頭巨大的野豬朝他跳來，獠牙猙獰，他嚇出了一身猛汗，下意識的朝後摔倒，心理幾乎崩潰。他雙手粘膩，渾身骯髒，站起來之後，發現眼前空無一物，身後也不見任何活物的蹤影。

他朝前看去，這是片多麼純凈的樹林啊。

陽光照進來，一切波粼粼的，暖色的色調里，一切安全和諧，不禁讓人微笑起來。遠處也是綠色的一片，伴隨著花色點點，蔥鬱有活力，再往遠處看去，一層層的向後擴展開來。

他激動的跳了起來，伸起手試圖跳的高，摸高是一種籃球動作，也是一種輕鬆心情下的自然表露，落地之後，他蹦蹦跳跳的朝著前面走去。

他試著去摸花，拿著他們聞一聞，之後，安靜的笑一笑，又試圖和林間的飛鳥打招呼，鳥兒們也朝著他嘰嘰喳喳，彷彿說些什麼話，他好像又能聽得懂。

再往前，他來到了一條寬闊的水溪，嘩啦啦的將兩岸的景色隔開，一邊是翠綠，一邊是紅的發紫，相比於彼岸紅的發紫，黑神更加鍾情於此岸的翠綠。翠綠是一種純粹，一種原始。

原始的情思里，他感覺到了一種安全，一種呼吸之後還能安靜沉思的愜意。

他奮力一下跳過了河，可他也不清楚過河的緣由，河這邊足以供養他遊玩，而那邊看上去也沒有不同，就好像有一種原始的驅動力，告訴他，一定要跳過去。

他知道眼前的河，並非結束，也並非開始，只是一個障礙，而天生喜歡獵奇和冒險的他，甚至不會考量對面的風險。

首先，他看見了一條花花綠綠的蛇，正吐著信子朝他爬來，眼神似乎已經將他鎖定，充滿敵意的看著他。他緊張地不能動彈，他倒是不怕蛇的，不過突兀的蛇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紅的發紫的背景里，花紋紅紅綠綠的蛇是一個邪惡的精靈。

他慌不擇路，轉而又是一陣憤恨，又跑去打蛇，終於在蛇下水之前，他猛力的敲死了它。

突然，他覺得神經發麻，更感覺一陣噁心上頭，又理智的分析了殺蛇的過程，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情緒，好像蘇醒了一種理智或者一種視角，他看到了自己，一個猶豫著的自己。

他隨後遇到巨大的猛獸，赤焰飛獸，他又成功的馴化他，成為了騎龍的人，也不知從何時起，他手中握起了寶劍。

一陣隨意的，或者充滿自我道德審判的屠殺之後，他看到了安靜的畫面。太陽似乎升起來了，腳下已不再是紅的發紫的顏色，轉而成了一種淡黃，波粼粼的，看不到任何光線的，如同一幅靜止的畫。

他卻也不想移動，看著遠方，騎在獸角上，那獸也安靜，收起了它的獠牙，眼前是一個大的陡坡，他想猛衝下去。

一時，他並沒有動，而是掏出了胸前的一幅畫卷，打開畫卷，他看到一個少年，戴著高高的騎士帽，背對著他，他的龍安靜的低頭吃草。

正詫異間，他看到那個少年回頭，對著他笑，而眼睛和面容的輪廓，竟和自己完全一樣。

他驚呆了！

一下跌下來，軟彈彈的摔在地上，他摸摸地面，不敢相信它的柔軟，身體卻緊的發疼，那個畫卷的少年連同畫卷早已悄然不見。

他站起來，感覺到一陣疾風掠過，下意識的低頭，之後看到巨大的飛龍朝山坡飛下去，綠色的飛龍一個接連一個的從他頭頂飛過，轉眼間就看不見。

他感覺到眼前的巨大漩渦，走近去看，在高坡的下方，是流動的黑色泥土，一卷卷的向下飛快翻湧，他嚇得向後坐倒。

「是你殺了他！」

「是你殺了他！」

「是你殺了他！」

這個聲音在他的頭頂盤旋，似乎是哪一條飛龍在低鳴，又找不見它的身影。他細細看去，在肥胖臃腫的飛龍里，有一隻精瘦兇惡的面容，是一隻黑色的飛龍，這隻飛龍盤旋已久卻不下墜，時不時的瞪著他的眼睛。

「似乎是他講的話。」他心想。

忽然，黑龍的眼睛冒出火焰，口中也冒出火焰，正凌厲的望著他，似乎是要朝他衝過來。

剎那間，他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容，在這條兇惡的黑龍身上，閃現了一秒鐘陳光的冷漠眼神。

就在它轉身一衝，而後翻身折回的時候，它的背上閃現了陳光的冷漠面容。

他一下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誰！」他不禁反問自己。

又在剎那間，黑龍突然轉向朝他衝來，他嚇得在地面上後退，驚愕之於努力思索著解救方法，手頭卻是一無所有。

眼看著黑龍一個直衝朝下，從角落裡閃出一支黃金箭，瞬時之間，黑龍就化為烏有，煙消雲散，陸瑜廷卻從黑雲中閃出來。

黑神驚奇的站起身來，想要擁抱陸瑜廷，陸瑜廷與他擊拳，爽朗的接納他，他剛要講話的時候，陸瑜廷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是你殺了他！」

「殺了誰？誰殺的？」他驟然反問。

可是陸瑜廷沒有回答。

地面仍在流動，不停的卷噬，他和陸瑜廷卻安全的站在那裡。

猛然間又從別處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在黑色和紅的發紫的境地里別開生面，他抬頭一看，毛毛，阿亨，准哥，志哥，都騎龍而來。

他滿口無言，靜待一切發生。

陸瑜廷招呼大家，大家停落下來，站在黑神面前，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著話。陸瑜廷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於是大家不再說話。

這時，所有的黑龍俱已不在，天空突然安靜了下來，大地也不再流動，他看著他們，內心涌動起一陣喜悅。

大家也忽然笑了，整齊的站成一排，依然你一言我一語。

他聽不到大家說什麼，努力去聽，能聽清楚每一個字，卻又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辨其聲卻不知其意，眾人都笑著，他卻苦惱，眼睛對著每一個人，試圖告訴他們，他聽不懂他們。

他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納悶，想要上前一步，總是抬不起腳，他一遍遍的用力往前走。

忽然他聽懂了准哥的話：「是你殺了他！」

清楚且震驚的。

准哥朝著他笑著，忽然之間，他也聽懂了所有人說的話。志哥板著臉看著他，毛毛似笑非笑，阿亨叉起了腰。

大家隨著准哥笑，都說了一句：「是你殺了他！」

黑神突然感覺到一陣墜落，朝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去……

他猛地睜開眼，四周寂靜無聲，他活動了下手腳，聽到了床單摩擦的聲音，他又用力睜開了雙眼，感覺到了全身的疲憊，他努力想了想，彷彿有一個沉重的靈魂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飛速落到他的身上。

他終於看到了月光，看到了自己的天花板，黑暗中還有潔黃的光亮，他試圖挪動沉重的身體，摸索著點燈的開關。

「啪！」

燈亮了。

他睜開眼，看到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