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瑜亮之見

「輸給我，就離開這裡，你敢不敢跟我玩？」他一臉硬氣但不失溫柔的講道，目光高傲，露出一副壓倒所有人的兇惡臉相，卻讓人恨不起來，顯得他精明十足。

黑神聞到一股清香體味，早就意識到身後的奇異男人，他應該是一個溫潤清幽的對象，耍著並不熟練運用的蹩腳囂狂。黑神心想，班門弄斧不過如此吧。

「哼，這是從哪裡來的？」

成名之後，黑神倒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失禮的挑戰，他小聲輕視地回答道。

對於挑戰他已經疲於應付，徒增的只是憤怒，但他剋制起這些內心本真的情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紳士許多。那個人的一句話，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駐足，黑神在這裡眼目眾多，不好做過分激烈的事情，但他仍然沒有動作回應，所有人都轉身端詳那個人的時候，黑神背對著他。

「覺得心裡難受吧？應該覺得自己被挑戰而憤怒，嗯，哼！我聽說在這裡根本沒有人挑戰你，是因為你實力太爛怕露餡呢，還是輸不起啊，看上去這裡也有高手的呢！」

那人，假裝環視四周，喋喋不休地解說，目光環視黑神，眼中的兇惡似乎減少了許多，身形中散發出令人討厭的高傲神氣，又不經意朝黑神投來溫柔一瞥。

那人動了動，在黑神身後踱步，觀察著他的周身，試圖看出一些所以然來。黑神卻無動於衷，保持著慣常驕傲且痞里痞氣的姿態，加上他早已濕透的衣襟，和穿戴錯亂的護臂護膝，儼然是一個典型的擁有紈絝氣質又沉澱著巨多不可描述能量的風流浪人。

這裡有許多人喜歡黑神，喜歡的正是他痞里痞氣的氣質和副玩世不恭的姿態，要說到他不可洞量的籃球技術，那是眾人心目中的英雄，是那麼多人的驕傲和偶像，也早已成為了這個城市某些精神象徵的正面形象。

黑神是一面旗幟，儘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被掛在哪裡，然而這僅是后話。

黑神的額頭汗珠滴答個不停，依然背對著那個人，他不說話，眾人也不敢拋話給他，他看上去嚴肅極了。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其實球場上的事，根本不需要講太多，我們只要打一場就行。就是打一場！就看你敢不敢！」

那人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腳下不停，圍著黑神背面踱步打量，看上去他的眼中還有別的話，但他並未挑明。

「怎麼樣，敢不敢打？」

「是不是不敢打？」

「怎麼樣，心裡恐懼了？」

「我看你，是很猶豫，似乎不敢接我的話，或者怕接了有閃失。這麼多人面前，你看上去可真懦弱，像是一個羔羊！」

那人抬了抬手，示意旁邊的人遞給他籃球，孩子眼神執拗不過，隨即拋給他皮球。那人就玩起把戲：球在他的手指飛速轉動，另一隻手不斷地輕輕扇動，球越轉越快……那人適時深入黑神的耳後細細的說：「輸了也不打緊的，輸贏都是正常的事，輸給了我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反而能讓更多人記住你，你不是就要做這個城市的英雄嗎？難道，這點對決都是不可接受的嗎？那怎麼應付未來更多的挑戰？」

「挑戰？誰挑戰我？關你屁事！」

黑神心裡盤思著，眼神和身體動作卻不表露出一個字。

那人繼續不停的扇打著皮球，將球轉的飛快，轉身從黑神背後走開，邁開自信輕盈的步伐，聰明且精緻的臉面上噴薄出一股強烈的驕傲，他忽然往後急退，一下站到黑神的面前來。

「一個人怎麼可以猶豫到這個地步？哼！」

那人不斷念叨，催促，勾引，似乎策劃了一場兇險無比且充滿溫柔引誘的騙局，但又是一場需要勇敢戰勝的，不再克制禮貌和修養的教訓挑釁……看上去，他已註定要將這一矛盾進行到底，也不思慮事後不可控因素，或者失敗或者被嘲笑的種種結局。他全然不顧這件事的得失，也超越了球場本身的行為正當和禮貌邏輯，公然的變成了一個醜陋，可恨的，被期盼失敗的人。

這一刻，即使是如他一般，生的容貌俊美，身形頎長好看的人，如果說有靈魂的話，靈魂也將是極度惹人討厭。

圍觀的人大多沉不住氣，都替黑神繃緊了心弦。大多數認識黑神的人都知道，這不是他原來的脾氣，此刻的沉著一定表明他心裡在思量什麼。黑神自己心裡也猶豫，他覺得這個人是故意挑釁自己，並不僅是要和他進行一場對決，看上去還有其他目的，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能輕率的應戰。

但是也不可不戰。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這裡的人，都沒有認識他的嗎？可是我不想打，但是不打一定會丟失些什麼東西，不打的話怎麼知道他的來路和目的，真是頭疼的選擇。」

「師父，原來你說不可接受挑釁，不可不控制情緒，我都聽您的了，但是今天似乎有一些超過您預期的狀況出現在這裡，那我是不是應該……」

黑神想到這裡，再也不僵直不動了，轉身甩了一下眷戀在頭髮絲的汗珠，在不長不正的髮型上隨手抹了一抹，露出白嫩的額頭，臉上立馬雕刻一副狡黠的笑容，他剛要抬手要球……

「黑哥，今天沒洗頭啊？看上去很油啊。」

「卧槽，瞎看什麼啊，往臉上看啊！」

黑神說完就另外擺出一副狡黠的笑容，使勁甩了甩頭髮，讓頭髮絲上的汗珠吧嗒吧嗒滴在地上，好從一個完美的角度呈現出他精美的輪廓，他隨即吹了吹頭髮，而他的兄弟，隱藏在圍觀人群中的那些人，都哈哈的笑了。

氣氛有所緩解。

黑神應該謝謝這些人啊，但現時已無暇顧及。

他收起了笑容，朝那人走過去，全身抖擻玩世不恭的精神，晃晃蕩盪，不可一世，有意無意間擺弄出一種欠打的姿態和眼神，雖然他的行為惹人不舒服，但是那人絲毫沒有任何不爽，反而看起來更加高興和諧。

因為黑神的一切，前前後後，實在是太像一個痞子。

痞子嘛，大多沒有真才實學，被人看到就會被輕視的吧。

「原來也沒有那麼慫，我還以為今天我要掃興而歸了呢，這裡這麼多人看著，真佩服你能沉得住氣，一個人怎麼可以猶豫到這個地步？哼！」

「哎，少廢話啊，要比就比，沒什麼不能比的，我們之間也不認識，僅是切磋球技而已，這個球場上每天都要誕生幾百個輸贏，我不介意你是下一個輸家。」黑神精幹的回答道。

「哼，我不在乎你怎麼說，好男人都是少說多做，不需要解釋什麼。」那人說著，目空一切一般的，往前慢慢地走了兩步，然後抓球抬高，仔細端詳了一下，故意提了一句：「用斯伯丁這麼低端的球嗎？」

黑神也不說話，所有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現場也沒有人主動說話，大家都想看平日里在球場叱吒風雲一手遮天的黑神會怎樣應對這樣的挑戰，他們也想看看眼前的陌生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和水平。當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真的打起來，他們還想看看黑神到底是什麼水平，城市中流傳著黑神神乎其神的傳說，但，就算是城市大師繆斯賽，也鮮有人親眼目睹。

他是一個太善於隱藏自己的角色了。

從實力上來說，這本是火星撞地球般的對決，但從眼前情勢來看，這又是一潭平靜的湖水，而他們兩個像極了死水中的草，搖曳但也僅是搖曳。

「一個人怎麼可以猶豫到如此地步，哼！」那人說著，然後挽了挽白色襯衣的袖子，將球舉高，突然在所有人不經意的時候，起跳灌籃。

「哇！」

「厲害啊，深藏不露啊！」

「這個好看了，呵呵，這個好看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啊，所有人都要進入高潮了，他們沒想到，眼前這一位，不動聲色就一個扣籃，明顯是給黑神下馬威。原地扣籃有多難，展現的是勁爆的身體素質，還有臨危不懼的品質以及必勝之心態。

「這裡可從來沒有人會扣籃啊！」

人群里有人議論紛紛。

他們為黑神擔心，不知道他能不能贏下這個戰鬥，因為黑神啊，從未跳高到十厘米之上啊，他在人們的印象中只是一個地板流。

「真是歡迎你熱一下場，不過採用這樣的方式，除了故意顯擺，就是找輸了，在我眼裡，你不輸不行了！」黑神說道。

「一個人怎麼可以猶豫到這個地步，哼！」那人緊接著說。

「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要廢話，那不是我的風格。從開始到現在你一直在逼我出手，可能是有別的目的吧，但是籃球就是籃球，我願意和你比試，起碼要做給孩子們看，要他們知道，要勇於面對並且戰勝挑戰。」

黑神說完這句話，轉頭看了看在人群中的自己的「小弟子」，他叫溫良，是黑神一直喜歡的小朋友，今年十五歲，也是一個酷愛籃球的小兄弟。

溫良嬌羞的一笑，什麼話也沒說，黑神沖他做出一個狡黠的眼神。

「為什麼還不開始啊？」

「開始吧！」

人群中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跟著起鬨的人也多了起來，總歸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平日里認識黑神的人也想看看他的真實水平，平日里不得見，真正遇到挑戰了總歸要看出來一些吧，他們這麼想，黑神也知道他們這麼想，心裡也想給他們表現一下，但是，這不符合他的風格。

他是什麼風格呢？

自打贏得城市大師賽，黑神逐漸意識到自己的作用和人生位置，拋卻了年輕氣盛時期在籃球上的鬥氣爭狠，意識到自己最應該做的工作是推廣籃球運動，從而讓更多的人來了解和深入實踐進去。

每一個運動員似的人物，都能給人們帶來最真實的塑造，有的人吸取了他的精神，有的人吸收了他的動作和生活方式，有的人單單是和他做了一輩子的朋友，這些遠比爭強鬥狠的籃球本身意義重大的多。

總有人影響著別人，黑神心裡想著的，也是要影響更多的人。

「我現在是養生籃球了，打了這麼久，不能隨便被人激起內心的波瀾吧。」黑神心裡想著，挽了挽袖子，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了，但是這時他的內心，充滿的不再是鬥爭的情緒，而是一種理智和圓滑，他想要得到更多，遠比這個比賽本身。但是他不知道怎麼直接下手，或許這個單挑對決能夠扯開一個口子。

籃球就是籃球。

他心裡想著這個對決，起碼要給孩子們做個榜樣，讓他們認知到遭遇遇事情不可臨陣退縮，同時他更想讓他們明白，遇到事情的時候，需要的不僅僅是冷靜和勇敢面對，更多需要清晰的思考，穩紮穩打的決心，但是這些，他沒法一下告訴孩子們。

他站在這裡，似動非動，冷目凝視，又沉穩大方，看來是要面臨巨大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