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雨欲來
黑神獨自離開了籃球場,等待他的是幾個兄弟準備的晚宴,他收到信息的時候,瞬間就覺得自己餓了。
那場比賽,正巧被准哥和志哥撞見,後來准哥大覺情況不妙,就叫來了毛毛和阿亨,那時候,阿亨正用一記「喬丹回拉」小小的教訓了毛毛。兄弟們到的時候,黑神還在和那個人暗自較量,兄弟們默默圍上去,黑神也注意到了他們幾個人。
但凡發生任何不可控的局面,他們就會立即出現在黑神面前,形成強力的小團伙,暗中保護著黑神的安全和情緒。雖然此次黑神全程一個人應付,並未出現超乎尋常的事,但顯然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城市繆斯賽之後,他們似乎是著了某種魔道,總以為會發生預料不到的大事件,從而能改變生命進程似的……所以結束的時候,准哥就提議去附近的火鍋店,準備不醉不休,以便安撫受驚嚇的小心臟們。
說是晚宴,不過是幾個人湊在一起喝酒,他們駐足的地方也不精緻,店裡全無景緻,卻是人流不少,來來往往,三教九流,這夥人進去,全身上下,衣冠不整,潦草落魄,找那渾身炯炯有神的地兒,不過是眼神一處。
「看我,是不是有一種宮城的氣質,有沒有?」
毛毛捋了捋自己髮型,陷入了一陣自戀狂潮,他看起來高興無比。
「你運球確實挺花的……」阿亨走過他的身邊,他的手上端著一盤水果,還有一盤調料。
「我們的對決還沒有完呢,我肯定是要虐爆你。」毛毛不服氣但開心的反駁道。
「毛哥現在的操作都是這個水平了啊,直接挑戰二爺。可以毛哥!」准哥走了過來,他熟練地找尋自己的辣椒醬番茄醬牛肉粒還有一些別的佐料。
毛毛有點羞澀,他的性格單純善良,沒什麼油膩腸子,甚至多是一些純情,准哥講的話他向來不加以反駁,因為準哥早已深深地征服了他的內心。
說起准哥的故事,那就可以用說來話長來形容了,既然說來話長那就暫且不表。第一次被黑神稱呼准哥的時候,他還一臉茫然,真想不到如此俗氣簡單的外號竟然是黑神這個俏皮鬼給自己起的,那自己也不能推諉,只能接受,黑神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准哥」自然是神准,黑神笑而不語,准哥也心領神會了。其他人自然也明白,准哥就是投籃命中率極其的高,基本上每個球都能射進,他的弧線總是精準的指向籃筐,甚少有不著邊際的拋物線。
准哥的名號就這麼叫下來了。
「准哥說什麼都對,我這個人很簡單,就是認實力。」毛毛說道。
准哥哈哈大笑走了,甩了一頭中長發。毛毛朝他笑了一下,又轉頭看了一眼阿亨。
「雖然運球很花,但是基本沒用,根本連人也過不了,就算僥倖過了人,上籃也是結實的挨個大火鍋。」
阿亨也走了,剩下毛毛一個人在調配調料,當他弄完的時候大家已經各就各位,只等他一個人了。
「就你最慢……」
大家囔囔著。
毛毛坐下,擺正了餐具,隨即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向了黑神。黑神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示意大家舉杯。
「今天的事我有點搞不清楚,大家都在場,正好一起吃個飯,我們研究一下。」
大家都站了起來,愉快的相互碰杯,都說著先喝酒,什麼事喝完再說的話。
「干!」
兄弟們一起乾杯,氣氛上升到一個非常和諧的境地。
火鍋里的肉菜在滾燙的湯里不斷翻騰,大家你爭我搶,看上去吃的分外開心。期間說話也不多,牛肉片肉丸還來不及被發現就已經下到了某人的嘴巴里,大家都忙的很。酒水是隨便喝的,准哥和阿志就不停的吃菜,很少喝酒,毛毛吃一點喝一點,阿亨和他不斷地打鬧,只有黑神一個人安靜的喝酒,不怎麼吃飯也不怎麼說話。
阿亨首先看到了,說:「哥,你怎麼不吃啊,趕緊的!」
黑神愣了一下才聽到弟弟在叫自己,他示意弟弟自便而又陷入了深刻的思索之中,看上去像是一個忽然失戀之人,眼神迷茫,精神不振。阿亨沒管他,繼續搶著毛毛夾的肉菜,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了,大快朵頤起來。
「黑哥,下午的人挺神秘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麼來頭。」准哥說道。
「看上去那個和你單挑的人水平還是比較高的,看的出來他是有意識的收著打。」志哥第一次講話,他放下了碗筷,一說到籃球,他的精神就振奮的多,他對籃球的熱愛和關注遠超其他事物。
「感覺的出來,」黑神思索道,「而且他對我還有一種好感,好像故意引導我這麼打似的,我總是覺得不對,但是不知道哪裡不對。」
「可是你還沒有跟他打完呢,僅僅兩三個球就能看出來什麼?」
講到輸贏,志哥就一臉不服氣的神情,他總是帶著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這源自於成長環境對他的塑造和本真那顆天生不服輸的心,但是他不表露或者很少表露,只有在真正讓他感覺親近的人面前才透露一二。志哥經歷頗多磨難,想必是很難相信人的,在他的內心裡,只有黑神和准哥是值得信賴的人,而其他的人,在他心中根本不佔據任何地位,甚至充滿了鄙夷。
「不用打完就知道,最好是沒有打完,後面的球我沒有把握,不過我估計他也不會贏我。」黑神回答道。
「不會贏你?」准哥和志哥一臉不解,碗筷拿起又放下,等待著黑神的解釋。
黑神挽了挽衣袖,伸手夾了一口菜,然後悶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說起來:「他怎麼一直在重複那句話?」
「什麼話?」准哥率先發問。
「我以前在師父那裡學習的時候,這句話是師父經常給我講的,因為我天生散漫,他那時候看不慣。」
「別賣關子了,什麼話?」准哥焦急的問道,同時嘴裡還含著一塊肉正馨香的咀嚼。
「他說一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猶豫。」
「是啊,我好像聽他說過好幾次,起初還以為只是為了激將你。」志哥正色道。
「這也是一層原因吧,但是作為激將,我覺得這句話的分量不重。」准哥插話道。
「何況,如果一個人來挑戰不應該先去調查一下這個人嗎,如果他對黑哥有一定的調查,就知道黑哥是一個很散漫的人,顯然就不會講這種不輕不重的話。」准哥說到此用勺子喝了一口湯。
「所以,我覺得不對勁,開始我並沒有對他產生興趣,以為不過是場簡單的單挑,不想打,打的話也是順便打打,直到他重複說了這句話。」
「那這句話一定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啊?」
志哥晃動著酒杯,思索著自己下午看到的一切,雖然自己不是在場上打球的人,但是他感覺到了黑神的緊張,如同眼睜睜地看著拉緊的弦,等著它的崩裂……
「他的防守很正規的。」他說道。
「是啊志哥,你有沒有發現,他的這種防守也只能讓我這樣打,細細想起來好像是……」
「好像是引導你一樣。他不應該露出這樣大的破綻!」
「是!」
「所以你說他不會贏你。」
准哥說。
「這樣想來,場上的我看起來真的很囧。」
「倒不至於,可是覺得很沒有面子,我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被人打了,然後不告而別。」
「似乎是還有更大的事呢,這場球的目的也難說。」
准哥接連講著。
三個人面面相覷,這時候阿亨抬頭挨個看了他們一眼,整齊劃一的深沉臉色掛在他們臉上,阿亨打心底覺得他們好笑,於是說了一句:「哥幾個都不吃的話,我和毛毛就要都吃完了,一會兒哥幾個買單,真是好兄弟!」
阿亨以為他這句話會引起他們三個的注意並且能成功讓他們將注意力轉移到更加重要的吃食上來,心裡正準備著幾個賤兮兮的表情來應付哥幾個的反撲,沒想到哥幾個根本不買他的賬。
黑神冷冷的看著阿亨,眼神里儘是空洞,這是沒有在乎阿亨的話,或許是根本沒有聽到,若無其事的說了句:「你多吃點還長身體。」
「還長……」
阿亨還沒有說完,准哥快速的給他夾了一個鍋底的大骨頭,說道:「來,小孩子就多吃點,大人說話不要插嘴。」
「准哥你也……」
毛毛大笑了一聲。
……
還有什麼比美好的飯食和兄弟的團聚更加重要的呢,他們時不時的說笑,大概是有說不完的話,有填不滿的胃,有打不完的球……
說到打球,志哥更加來了興緻,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他就拿著筷子比劃,興奮也不加掩飾的叫了起來:「我印象最深的一個球還是黑哥在上次比賽的時候那一個。」
「哪個比賽?」
「這你都忘了?」志哥顯然更加來了興緻:「就是那個繆斯賽,單挑的那個!」
「是哪一個?」黑神一改嚴肅刻板,轉而突然狡黠起來,「志哥講清楚的,我可能忘記了,畢竟那麼多帥的。」
他一臉淡然,喝了一口酒,然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嗨!」
「又裝!」
毛毛迅速接話道,准哥只是暗笑,志哥臉上喜色不退,不停搖頭。
「你怎麼做到的在空中躲開了三個人,空中閃躲,拉杆,完美的展現了腰腹力量,並且還打進了,甚至,我覺得最神奇的是,」他的興奮達到了一個極致,「他們竟然在空中都沒有碰到你的身體!」
「哈哈哈!」
黑神故作矜持。
「又在吹一波我黑神嗎?」毛毛四周看了下,他臉上的笑容是幸福的,他的敬佩和不悅也是鮮明的,這一刻,他就像普通的萬萬市民一樣,談起黑神當年的豐功偉績,嚴格來說是那次繆斯城市大師賽單挑賽的成績,都油然產生一種無法掩飾的崇拜。
他再也不在乎別人對他球技的指指點點,甚至心裡生出一種被高手指點的滿足,成長之於玩笑意味的嘲諷來說,要重要的多吧。
毛毛也想讚美黑神一波。
但他卻是插不上嘴。
「其實吧,那只是我的一般操作。很普通的,很普通的。」
「是啊,很普通的很普通的,哈哈。」准哥插話道。
志哥卻充滿了惆悵,看到了黑神的成功,卻心心念著自己的平凡無奇,心裡難免不是滋味,儘管兄弟朋友之間的故事,但同齡人的成功讓他更加失落和懷疑人生。
是啊,他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自己,總是期盼著,期盼著有一種機會,類似黑神一樣的機會。
言談中他蹦碎了幾句嫉妒的話,黑神立即察覺到了,他明白他讚歎的語調里摻雜的是自己做不出成績的憤慨和自責,而不是真正對籃球動作的讚賞,黑神不敢細想,因為他隱約覺得志哥心中的自己,也沒有某些事來的重要。
他能看得出來,但是他選擇不說,且準備看下去。
「別人面前的話要裝一裝啊,在自己的牛氣兄弟面前自然要說真話。」黑神說。
「換著法兒的裝。」
毛毛插嘴道。
「並不是,那真是蒙的,只是一種下意識,不可能再做出第二次,也不可能對結果有大的影響,那僅僅是一個球而已。」
「厲害了我的黑哥。」
阿亨不說話,示意黑神看一下志哥的臉色,黑神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志哥的陰霾遠沒有褪去。
黑神給他倒滿了酒。
距離志哥和准哥的酒局也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這場酒局來的急促平淡,到場的兄弟也不多,而且各懷心事,黑神並沒有多透露自己的思慮,關於他在黑夜裡獨自練球,練習那些精湛和不可思議的技術,還有自己對於朋友們的前途的考量等等,他都隻字不提。
眼下,他面對的是更加直接的挑釁,甚至搞不清自己境地的挑釁,這不是他的風格,他的內心多麼拒絕這種局面的出現,可是他無法挽回且早已身不由己,他知道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來了,他必須組織更多的力量去預見,去探知,去設計對策……
他沉思良久,毛毛和阿亨是他的堅定支持者,准哥像是自己的親大哥一般,所以他們不成問題,可是眼前的這個志哥,他能經得住考驗嗎?
他心裡不禁懷疑。
「來,志哥我敬你一杯。」
黑神默默地把酒喝完,他對著志哥反覆思量,認真觀察,目不轉睛地觀察。
志哥並沒有察覺,還是在忖度自己的事,關於技戰術和自我境遇的琢磨,他忽然一愣,抬頭遇見黑神的可怕眼神。
「嗯?看著我幹嘛?」
「來!喝呀!」
「在喝呢嘛!」
「看你好像想了很多事!」
……
雲淡風輕!
雲淡風輕!
黑神聞著黑夜的空氣,抬起頭望向天空后再閉上眼……
他呼吸,呼吸,突然心裡狂躁起來,額頭上迅速滲出了一層汗珠……